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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袖手站在东宫树下的萧藏回过头,见宫门口站着一个生面孔的太监,他看了眼左右,走了过去。
对方看其穿着,应当是伺候贵妃一类的,地位也不低,但在萧藏面前,却恭敬的很,“大人,萧大人托奴才给您传个话。”
听到是萧云的吩咐,萧藏冷淡的神色终于起了一些变化,“什么话?”
太监看了一眼左右,凑近到萧藏耳畔,低语道,“酉时一刻,大人去一趟御花园的观景亭。”
“知道了。”萧藏神色不变。
太监站定,“那奴才先告退了。”
萧藏摆了摆手,对方就离开了。
萧云并非只是宠臣那样简单,能让他在朝堂之上如鱼得水,可不是只倚靠皇上的宠幸。除了一些握有权柄的大臣,后宫中的妃子,也多承恩于他。萧云借着这一张笼络整个宫廷的网,牢牢将权柄握在手里数十年。如今皇上病重,太子登基之路坎坷,他又怎么会不作为?但身为权臣,一举一动都在满朝文武的视线之下,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都是将消息通过萧藏,传递到东宫去的。如今让他酉时去观景亭,肯定已经想到了对策。
宴凛正在宫中练剑,虽然宫中皇子都有学骑射,但那些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些。萧藏又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估摸着宴凛练剑应该结束了,吩咐宫人准备了一盆清水,一块白帕,和他一起去了后院。
宴凛身着一件暗紫色长衫,已经被汗打湿了贴在身上,脸色也发红,豆大的汗珠从他面颊上滚落下来。
“太子,该歇息了。”萧藏叫了一声。
宴凛望了他一眼,呼出一口热气,反手将长剑插在了地上。
萧藏看见宴凛走来,让捧着铜盆的宫人上前一步,宴凛拿着白帕擦了脸上的汗,又用冷水浇了浇脸,身上的热度退下去了一些,只是刚才练剑练了好一会儿,气息还有些不稳,“萧藏。”
“奴才在。”
宴凛走到他面前,他身上的热度好像也因为他的靠近传递过来了一些,萧藏见他半晌不说话,抬起眼,见宴凛漆黑发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他马上又垂下头去。
“你们退下吧。”宴凛对捧着铜盆的宫人道。
“是。”宫人应了一声,鱼贯着退了出去。
宫人一走,宴凛就变了一个模样,语气都跟着轻快了不少,“萧藏,这里没有旁人了,抬起头来。”
萧藏抬起头,和宴凛对视着,汗湿重衫的宴凛对他说,“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萧藏了然,露出一个笑痕,“太子。”
宴凛一个跨步走到他面前,勾着他的下颌,凑近他低声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这里是东宫,奴才总要懂得尊卑,不然让人看到,要说太子管教无方。”萧藏刚才冷漠守礼的模样,如冰雪一样融化,浅浅一个笑弧,已有万般的丽色。
“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了。”宴凛放开他的下颌,转身将地上的长剑拔了起来,“来,萧藏,看我今日学的剑法如何――”话音未落,剑锋已破空而出。宴凛身如蛟龙一般,少年的身段已经完全舒展开,汗珠从他眼前淌下,满是逼人眼目的少年锐气。
等到将今日学的剑法在萧藏面前演示完毕,宴凛急喘一口气,回头向望着他的萧藏扬了扬下颌。
萧藏在他面前这么些年,怎么看不出这是宴凛想得他夸奖,他走上前道,“太子剑法又精进。”
得了夸奖的宴凛再也掩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他丢了长剑,上前拉住萧藏的手。他手心里全是汗,包裹着萧藏的手掌,有种灼人的热度,“走,我去换衣裳,换完了带你去外面走走。”
萧藏被宴凛牵着进了宫中,这么些年以来,东宫中此后的奴才只多不少,但能近身此后宴凛的,只有萧藏一个。
宴凛绕进了屏风后,萧藏被他牵了过去。宴凛当着他的面解开了汗湿的衣裳,少年肌理流畅的身躯袒露了出来,他自己毫不在意似的,将汗湿的衣裳一卷,挂在了屏风上。屏风后有宫人准备的水,萧藏拿了白帕沾水,拧干了转过身来帮他擦身上的汗。
泛红的胸口不断起伏着,淋漓的汗沾在上面。萧藏目不斜视,从肩膀开始擦起。
“萧藏。”
“嗯?”
“我记得下个月是你生辰,你想要什么?”宴凛昂起头,让他能够擦到自己的脖颈。
萧藏一面帮他擦着脖颈上的汗,一面将他垂下来的头发捋开,“我想要什么,太子都能送吗?”
“只要你想要的。”宴凛每次生辰,宫中都会举办宴会,但这盛大的宴会和父皇所赐的东西,都不如萧藏送他的合他的心意。就像他上次生辰的时候,萧藏送了他一匹汗血宝马,他喜欢的不得了,养在御马监,每天都恨不得要过去看上一回。
萧藏唇畔含笑,手握着白帕往下擦拭。
宴凛捉住他的手,低下头又叫了他一声,“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
“只要是太子送的,奴才都喜欢的不得了。”被捉住手,萧藏也不慌乱,还向宴凛挑了挑眉。
宴凛比他长得快,两人虽然同岁,但现在宴凛已经高过了他一个头,声音也因为逐渐步入成年而有些暗哑。
挣开宴凛的手,继续帮他擦身上的汗,等到擦完,萧藏转身去挑了一件衣服,宫中每季都会送来许多衣服,有些宴凛都没有机会穿上,因为实在太多了。萧藏就负责从这些衣服里,挑适合宴凛的,而恰巧他实在太懂宴凛的心思,每回挑出来的衣服,没有一件宴凛是不喜欢的。
在帮宴凛穿衣裳的时候,宴凛忽然道,“我赐你一个宫女如何?”
萧藏帮他穿衣的动作一顿。
宴凛实在不知道该送萧藏什么,两人关系愈来愈亲近,他东宫里有不少奇珍,但他又知道,萧藏不缺这种东西,所以他才想到这里,“你也该到可以娶妻的年纪了吧?父皇上回赐了我许多宫女,你挑一个喜欢的,我送给你。”
“那是皇上赐给太子的,奴才可不敢夺人所爱。”萧藏推辞。
宴凛笑了一声,“那些女人我一个都还没碰,身子干净着。”看着萧藏露出来的诧异神色,宴凛昂首道,“我志在天下,怎能在如今沉湎在女色当中。”
萧藏确实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但如今太子大事未成,他也未曾动过那样的心思。
“萧藏,你喜欢女人吗?”宴凛忽然问。
“当然喜欢。只是就是如太子所说,男儿志在天下,现在不该在女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萧藏说。
宴凛听到这个答案,心里一松,但随即又皱紧了眉头,“你不要女人,又不缺钱财,那我该送你什么你才喜欢?”
“太子想知道我喜欢什么吗?”萧藏找出一条腰带来,绕到宴凛身后,帮他系上。
“当然。”宴凛道。
“那太子不妨猜猜,若是猜到了――”腰带收紧,萧藏从宴凛身后又绕了过来,回头去看他的宴凛,觉得下巴被萧藏蹭了一下,有些软。
“若是猜到了,怎么样?”
系好腰带的萧藏将双手搭在宴凛的肩膀上,帮他整理胸口的衣襟,而后两人目光对视,萧藏懒懒一笑,有种引诱的味道,“若是猜到了,那我此生对太子忠心不渝。”
因为这句话,宴凛呼吸忽然一紧。虽然萧藏已经对他献忠,但他因为不知道萧藏内心真正的喜好,而总是有种……抓不住面前人的感觉。现在他这句话,一下子撩拨起了他心里的征服欲。
“此生对我忠心不渝?”
“是。”萧藏收回手,面前的宴凛衣冠整齐,俊朗逼人。
“一言为定。”宴凛目光暗了许多。
萧藏对他这样的大的反应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也释然了,忠心吗,只要太子是皇上,他就是最忠心的弄臣,至于能不能猜出来。猜出来又如何?他心中所想,当然是他来决定。
“一言为定。”
……
天色将暗,萧藏从东宫里溜了出来,守在宫门外的宫人看见了,也不敢问什么。萧藏知道这些都是萧云打点过的人,瞥了一眼,道,“太子若是等下问起我,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奴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萧藏便径直往御花园走去。夜里的御花园,还有守卫巡逻,萧藏轻而易举的避开他们,然后到了上午那太监所说的观景亭旁的假山后。在那里,已经有一个奴才正等着了。对方手上拎着灯笼,用手拢着,看到萧藏过来,抬起来照了一下,见确实是萧藏,才敢开口。
“大人。”
萧藏认得出,面前这人是德妃的贴身太监,如今除了故去的皇后,整个后宫都是德妃把持着,这样一个女人,却早就叫他爹笼络到了。
太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萧藏,而后道,“还请大人在这里看完。”
萧藏听他这句话,就知道这纸上的内容应该非同小可,他展开一看,见里面全都是萧云亲笔所书。信中大意就是三皇子朝中党羽众多,太子登基必定受阻,而今之计,只有将德妃扶上皇后之位,在皇上故去之后,用德妃来威震群臣。后面就没有写了,萧藏却知道他爹的意思,德妃是整个后宫女人之中,宗族势力最大的外戚,她若有了皇后的身份,到时垂帘听政,三皇子也要忌惮她三分。但外戚始终是外戚,太子如今只是势单力薄,等到太子羽翼丰满之际,就将这个女人从上位上拉下来。用外戚压制内臣,而后由正统扫平外戚,为登基铺路。这确实是个好计谋,整个朝堂上,也只有他爹能想到这样的一招。而德妃,怕是沉浸在垂帘听政的美梦里,丝毫没有想到之后的下场。
“大人可看完了?”太监不知道纸上是什么,只知道德妃嘱咐,上面的东西事关重大,看完需要立即焚毁。
萧藏点了点头,将纸递了回去,太监看也不看一眼纸上的内容,当即卷在一起,用灯笼里的烛火焚毁了。
“奴才先告退了。”
萧藏看完那样一张纸条,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摆了摆手,“去吧。”
拎着灯笼的太监从僻静的小路走了,萧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地上烧毁的黑灰踩进地里,掸了掸衣袖,转身绕出去了。但他还没走多远,忽然见沿途的荷塘中游过一盏莲花灯,他抬头一看,见前面不远的玉带桥上,站着一个人,那人将手中点燃的莲花灯放进水里,轻轻一推,那星星点点的光,就从桥下漂浮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