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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被他给留了一手!”哈斯塔气愤地说。
他和德尔塔之间的交流氛围没怎么变,好像现实身体上的伤势完全影响不到他们。
“还是经验太少了。”德尔塔叹息道。
哈斯塔有些自责:“我没想到他居然早就中招了,只是强撑着表演出全盛的模样。早知道我就该再拖一拖。”
“没有什么早知道,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何况我们的身体确实没法支撑这么高强度的运动。”德尔塔沉思片刻,然后说道:“看来奎斯加在重生之母的信徒中影响力不小,利亚诺也不像自己说的那样肆无忌惮,否则他刚刚就该彻底杀死我们,不留一点机会。”
“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让利亚诺牺牲。”哈斯塔提出另一种假设。
在身体死亡后,理论上他们的状态与怨灵相似,会受到身体的吸引在现实世界停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对接受了灵界特质改造的人至关重要,即使德尔塔之前没能让梦魇同意和自己融合,在现实身体死亡的那一刻他们也会自动融合,只是谁的人格主导更多的意识就不知道了。
假如利亚诺真的杀死了他们的躯体,届时没有了精灵血脉对梦魇的排斥,他们的灵体就能源源不断地汲取灵界力量,在死后短暂停留主物质位面的时间内绝对能报仇雪恨。
如果奎斯加告诉了利亚诺这一点,他会在最后关头停手也就不奇怪了。
“我劝你不要想着他会对我们网开一面了,老家伙就算以前是个好人,被削成人彘以后也要黑化了。”
“我当然知道,”德尔塔再次叹了口气:“我只是怀念过去而已,那会儿他还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
“别像个老人一样。”
“你说的是。”德尔塔没有争辩的意思,他感到这种莫名的多愁善感迟早有一天会杀死自己。
不过还不是今天。
感受了一下肌肉不断痉挛、腿上众多伤口还在不断失血的虚弱身体,他没有迟疑地将精神投入其中,积压的痛苦如潮水袭来。
“现在换我上了”——光是说出这句台词都不容易。
德尔塔感到身体在变冷,肺部的肌肉也在痉挛,浑身发麻,眼前模糊一片。他判断自己是碱中毒了,是因为过度换气导致的。他没有理会这一点,而是选择用低温先止住肩膀断处的血,随即再慢慢处理腿上的伤口。
他摩挲拥有【时光飞逝】之名的指环,身体新陈代谢的速度加快了数十倍,浅显的伤口立刻开始结痂,较重的伤势也开始缓解,生出粉红色的新肉,身体上褪下一层死皮。但代价是口渴和饥饿的感受瞬息而至,他的胃囊好像被榨干的海绵,又如同被从壳里扒出来置于烈日下的蜗牛。
德尔塔没有惊慌,他的目光注视在最开始的牺牲者身上,用舌头润了润嘴唇,然后用单手扒住地面将自己拖过去。
【还好利亚诺养了狗。】
茹毛饮血不是一个好习惯,但他现在也已经顾不上寄生虫病的威胁了,就算真染上了也能自己配一剂夹竹桃酊剂。
右手锐利的指甲用力陷入人类毛茸茸的朋友体内,用力将皮肤划开,让新鲜的还未完全失去温度的血肉暴露出来。
人类的力量比自己想象得更强,只要肯付出一点代价——不要怕痛。
他的指甲下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积累了淤血,呈暗红色至黑色中间的色调,软肉被指甲挤压得够呛。徒手剥皮的时候还要换一个方向用力,于是压迫感转化为撕裂感,那会儿他还以为自己的指甲要脱落了。
由于骨折的手臂上有冰块固定住不能弯曲,他只好把头凑过去。只要够专注,腥气的血肉也只是富含蛋白质的营养品。
终日运动不息的心脏和肺锻炼得肉质结实,在齿间厮磨时有一种欲拒还休的劲道。
胃里有了东西,力气就逐渐上来了,德尔塔又躺了一会儿恢复体力,感觉可以做高强度运动以后才爬起来,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响。
他转动脖子,径直朝小屋走去。
利亚诺把他得罪狠了,接下去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问题了。
...........
一进屋,利亚诺就将德尔塔的断臂扔在一边的摇椅上,自己则压向了壁炉边的脏毯子,但即使再困,他还是执着地翻了个身,仰面朝上盯住简陋、十字交错的房梁。
随着温暖壁炉的陪伴,他恢复了几分清明,脸上陆续浮出困顿、警觉、醒悟、得意、不安等情绪。活像是一只焦虑的变色龙。
【他不会就这样死掉吧?】
“有人不愿意服从我的命令,我对此并不意外,神并不能消除人的分歧。但我还是要重申一遍,你们必须把德尔塔·范特西活着带回来,如果有那个蠢蛋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当然可以选择杀死他——前提是在这么做之前记得通知同伴去你最后到的地方收尸——不是你的,你的没有价值。”
自从他们共同的母亲与海肯地方教区的联系增强,他也能接收到一些来自金苟的最新消息,再加上被派遣到这里的新成员的口述,他从圣者奎斯加那里接受到的指令被拼凑的十分完整。
从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杀死德尔塔·范特西。
他的任务只是将这个年轻人交到新成员手里,然后等待奎斯加·佩达夫在几个月或者几年后接收他和同伴在海肯辛苦经营的人脉、资源,用他的命令随意侮辱他们,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利亚诺,或者说小利亚诺不喜欢这个新圣者,他的父亲——真正的利亚诺和再往上的祖父都曾侍奉第一圣者速该地并以此为荣,再往上的百年可能也是如此,圣者以强大而神秘的姿态在重生之母教会中存在了数百年。
他有着良好的家族传统,自然也没有转向侍奉一个废人的打算,哪怕那个废人是圣者也一样。
利亚诺知道这个矮子对新圣者来说很重要,甚至可能是只有得到他才会进行下一步行动,所以利亚诺根本不相信这个警告,他最开始就打算违背新圣者的命令杀死范特西,打乱新圣者的计划,不过这么做毕竟违反了教义,所以他前后杀死了两个人向第一圣者献祭,顺便在献祭中传递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圣者速该地没有斥责他,似乎也对新圣者隐隐不满,同时给出了另一种方向。
【可惜德尔塔·范特西没能把握住我的邀请,他对奎斯加不满,但也不愿意加入我们!】想到这里,利亚诺感到由衷的愤怒,这反而让他清醒了些。
奎斯加·佩达夫对他的这个学生非常重视,为了让他们万无一失地将精灵混血带回,他把他学生所有的弱点都告知了海肯的教士们,但有些事似乎还有所隐瞒。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扭转了猎犬们认知的蛊惑能力,战斗时不断涌上的烦躁感和源于血脉深处的疲惫被唤醒,利亚诺就恨不得把奎斯加·佩达夫杀死一百次。
奎斯加说德尔塔·范特西畏惧邪恶,只要以普通人的生命作威胁就能控制住他,但他可是遭到了极为猛烈的报复,直接被废掉了一只手,这和奎斯加提供的情报完全不符。
在战斗的欲望冷却后,他现在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几乎没有反抗能力,还有一种莫名的饥饿感。
他砍掉范特西的一只手不是因为圣者佩达夫的警告,只是因为报复心临时作祟而已。
不过就因为这临时的报复心,他原本的计划就全毁了。
把范特西绑回去还有挽救关系、让他归附第一圣者的机会,但砍掉一只手就完全打消了这种可能。而糟糕的是,他连杀死范特西完全隐瞒此事都做不到,因为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见过范特西的教士,有人比他更清楚德尔塔·范特西的动向,而那个人并不忠于速该地圣者,他也没有办法连那个人一块儿杀了。
因为之前的自信,导致他没有处理好细节,导致没法再掩盖德尔塔·范特西的存在。
现在他必须暂时忘掉忠诚的美德,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
德尔塔断了一只手,又被扔在雪地里,不出意外是死定了。他的死亡是可以向长老们解释的,奎斯加圣者也没有理由责怪自己,毕竟是德尔塔主动发起进攻。但自己的未来该怎么办?
一只手折断成枯萎的菖蒲一样,他还能完成潜伏任务吗?
这种疲惫感又何时能消退,如果消退不了,是不是要向凡尔纳家族请假回金苟的圣殿寻求办法,正缺少人手的凡尔纳们会答应吗?
问题的之后是空洞,疲惫牢牢抓紧了缰绳,不让思维的马车再次前进
他意识到自己待在火堆边才勉强能保持清醒,想到这,他又向壁炉缩了缩身子,想要恢复一些精力再思考后续,却看到之前德尔塔·范特西释放的那些散发淡淡荧光的雾气竟透过墙壁和门渗进来了!
利亚诺在献祭后得到了圣者速该地的祝福,能够隐约观察到平时看不见的存在,他确信这雾气是范特西法师的诅咒。
现在雾气进入了屋子,是诅咒在扩散,还是源头在移动?
砰!
前厅的位置有一扇窗子被从外砸碎,玻璃渣和木屑喷在地上的声音叮当作响,寒冷的气流瞬间卷入卧室掠夺走室内的温度,顺便带走了利亚诺刚刚恢复的精力。
利亚诺眼珠转向窗户的位置,但前厅和卧室中间隔了一层墙壁,所以他什么也看不到,但眼皮止不住的跳动。
他的同伴海象不会这么做,所以只能是范特西,
可他清楚范特西之前的状态比现在的自己还糟,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打碎窗户?
砰!
这一次碎的是卧室的窗户,正对着壁炉,利亚诺躺着也能看见它。
一只小巧的右手手掌逆着冷风向外收回,利亚诺看见十字木框和玻璃的裂口后闪过德尔塔·范特西那张惨白阴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