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被采补的新盟主

听风诉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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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正浓,万籁俱寂。忽地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将蛙虫飞鸟都从睡梦中惊醒,歇斯底里地一阵闹腾。天水宫的议事殿燃上了灯火,却紧闭着殿门。几名弟子守在殿门口,神色警惕,彼此的眼神交流里都传递着一个意思。

    出大事儿了。

    丹君出离愤怒,清葵和“沈离”哭笑不得。傅云和方骓一脸莫名,闻讯而来表示欲进行深度围观的尹春神采奕奕。最后加上风尘仆仆刚刚赶回天水宫的秦峰,七个人组成一卷奇异又和谐的夜审图。

    “清葵,你听阿峰说。”丹君向秦峰使了个眼色,秦峰先是狐疑地将沈离打量了一遍,继而开口道:“之前我回藏音楼,无意中现蒹葭阁里住了一个人。听闻是司药长老将他带回,并命人严加看守。不偏不巧,正是少阳派的沈离。”

    尹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住地咳嗽。傅云惊讶道:“沈公子不是在这儿么?”

    丹君嫉恶如仇地瞪了“沈离”一眼。“这下子你们知道了吧,真正的沈离在藏音楼,而我们眼前这个一定是个冒牌货。”

    “那倒未必。”尹春摇头晃脑,掀起自己的袖子扇了几下风。“你怎知藏音楼那个沈离就一定是真的?”

    丹君和秦峰愣在当场,一时之间居然被这老痞子忽悠得转不过弯儿。清葵与“沈离”对视了一眼,充满无力感。

    “他的确不是沈离。”清葵干咳一声。“还不现形?”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沈离”身上,好奇地想看他要如何现形。他苦笑,感到自己正处于从未有过的窘境中。“小葵,我可不是妖怪。”

    自他身体内传来细微的筋骨摩擦的咯咯声,只见他的五官略一扭曲,瞬间便成了另一个样子。除了尹春和清葵,其余的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这清俊完美的长眉秀目,不是郁沉莲又是谁?

    “沉莲公子……”丹君喃喃道:“你这是跟清葵串通好了逗我们玩儿么?”

    秦峰大喜过望,蹬蹬上前两步便要下跪,被郁沉莲拦了下来。“阿峰,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怜这平日里英姿勃的汉子,此刻却是热泪盈眶,激动得手足无措。“若公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叫属下如何跟王爷交待……”

    清葵听得此话,联想到郁沉莲如今的状况,情绪又有些低落。郁沉莲看出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拉住她袖子下面的手轻轻一握,温热的掌心给了她些许安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傅云如坠云雾,完全搞不清状况。“沉莲公子为何要扮作沈离的样子?”

    如今当然再无隐瞒的必要。郁沉莲将一切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厅中的气氛顿时凝重了不少。

    最初他在藏音楼现了一份美人谱的心法便已心存疑虑,而进入五层之后,运功时产生的异样感更令他警觉。这时他身在北都,为了查清这五层境界的秘密,他派了藏音楼的弟子回梅花坞,正是为了请黄眉长老尹春查出前楼主狂的原因,并赶到幽州援助。

    他被连成碧一剑穿胸,体内真气立刻与心法相互作用,使得肌体呈现假死状态,一直到连成碧等人离开之后才渐渐恢复了一丝气息。所幸尹春及时赶到,将他救走。临走之前,郁沉莲唯恐清葵被连成碧所造成的假象蒙蔽,将另一颗五玄丹喂给了萧错,希望能将他救活。

    尹春令他苏醒之后,将他命不久矣的结论坦然告知。于是他思量许久之后,还是决定不再以真实面目回到清葵面前,以免令她亲眼目睹自己的离世而轻生。当然,此时他还并不知道尹春的真实身份竟然是清葵的二爹。

    两人易容为寻常人,在离开北都之后非常巧合地遇到了假借归家为名溜出少阳派,准备前往天水门的沈离。郁沉莲心思一动,做了件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他和尹春绑了沈离,命人将他带回了藏音楼软禁起来,而自己则以尹春的易容之法变成沈离的样子去天水门。路上会恰好救了方骓傅云他们,完全是同路的缘故。

    郁沉莲原本只想着趁自己尚能苟延些许时日,能尽量地陪伴在清葵身边,等到将离世之时再悄然离去,不会令她生疑。至于真正的沈离,就交给尹春,待郁沉莲过世之后便告予真相放他离开,请他配合给这场戏一个圆满的结尾。

    原本这一切都天衣无缝,然而他千算万算,漏算了尹春的身份。尹春不满于他对清葵的这种隐瞒和安排,刻意地搅了局,破坏了他的打算,也令一切真相大白。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

    “原来成碧果然对你下了手。”清葵咬牙。“可恨,他是怎么躲过我的魅目的?”

    “小葵葵,千万不可太过依赖于媚术。”尹春竖起食指摇了摇。“万物皆有相生相克,躲过媚术的方法一定有,而且不止一个。”

    “难怪方骓和傅云会被人追杀,原来根本的目标是萧错。”清葵前后一联想,茅塞顿开。“连成碧一定是怕萧错醒来说出真相,这才派人暗杀。”

    方骓细想了一遍,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前任楼主变得那样奇怪,原来也是这心法所致。黄眉长老,我记得前楼主狂之前,常常喝药司送来的药。是不是有什么调解的方子?”

    “的确有。”尹春听得方骓唤他“黄眉长老”,声音也下意识地苍老了几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如今不必再伪装,又清了清嗓子。“这方子我也给沉莲用了,只可惜效用不大。”

    “那个什么心法,果真就这么邪门么?”丹君眼眶微红。“既然这心法是月氏国的先人所创,难道咱们月氏也没有破解的办法?”

    “这种心法是先人来到大夏之后所创立的。我曾仔细翻阅过楼内的记载,有个大胆的推测。”尹春环视一周,缓缓道:“美人谱可能需要结合另一种术法一同修炼方可破除在最高境界时入魔而带来的死局。但我翻遍了楼内的所有典籍,也未能现这种术法的踪迹。”

    “是什么术法?”清葵连忙问道。

    “吴人术。”尹春皱着眉头。“这记载含糊不清,只提到曾有过这样的术。”

    “无人树?”丹君很疑惑。“意思是没有人的树?”

    “是吴州的吴,术法的术。”尹春扶额。“丹君,这么多年你可一点儿也没变,始终坚定不移地游离于状况外。”

    丹君想了想,认为所谓坚定不移一定是种赞美,于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揪梢。“二老爷实在过奖了。”

    秦峰自豪地揽住她的肩。“我家夫人一直很坚定。”

    尹春瞪圆了眼珠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郁沉莲清咳了一声。“其实丹君说的话倒令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转向清葵,只见她亦双目灼灼,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小葵,你也想到了是不是?”两人心灵相通,显然已经想到了一块儿去。

    尹春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滑了滑,颇有些酸意。“女生外向啊……”

    丹君有些着急。“是什么可能,你们倒是说呀!”

    郁沉莲道:“这种典籍大多是后来编著,根据一些前辈的口述再加上一些主观分析而成的。我想在口述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字误。”

    “而且,”清葵接着他的话说道:“藏音楼和当年的仙丘本为一家,很有可能当初在一分为二时,藏音楼只得到了美人谱,而那个术法则留在了仙丘。”

    尹春已渐渐悟出其中的玄机,而其余人皆是一头雾水。

    “那个叫仙丘的门派不是早就被灭了么?”秦峰失望地摇头。“听说这一门的典籍心法尽数被毁,现在想找到怕是难上加难。”

    “不难。”清葵神色微冷,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们想想,这个所谓的‘吴’,会不会其实是个巫女的‘巫’字?”

    “巫-人-术?”丹君嚼着这几个字。

    “我曾在南疆听说过这种术法。”一直安静旁听的傅云忽然开口。“巫人术与巫女术,巫祝术三者并称为巫仙三术,是南疆最神秘的一个传说。我只听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有人会这三术。”

    “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前段时间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件精血俱失的案子?”清葵神色庄肃。“那些人的死状与书中所描绘的巫女术进行采补的后果非常相似。我怀疑凶手用的正是巫女术。”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得跟这人打上一回交道。”郁沉莲墨瞳微沉,意有所指。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样也好,新帐老账一笔算来。”清葵冷哼一声。

    连成碧暗算郁沉莲,以为他已丧命在斩鬼刀下。他全然没有想到这场看来毫无漏洞的计算偏偏就出了纰漏。而这纰漏,足以令他全盘皆输。虽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途径得到了仙丘的秘术,但既然他有巫女术和巫祝术,那巫人术多半也在他手上。

    然而清葵和沉莲尚无暇思考要如何从他手上取得巫人术,因为秦峰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显然更为紧急。由于新任武林盟主郁沉莲已连续数月失踪,再加上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天水门,江湖上已有一轮流言渐渐兴起。流言称郁沉莲已被天水清葵迷惑,被她采去了大半的内力,如今成了个废人被囚禁在天水宫。

    所谓流言,三人成虎。更何况这流言言之凿凿,说得活灵活现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又添加了不少香艳情节,更是迅地蔓延到了江湖的每个角落,也蔓延到了三大门派的耳朵里。由于郁沉莲失踪,暂代盟主之位的昆吾掌门袁傲行急招各大门派掌门商议此事,最终决定联手向天水宫下出通牒,同时率各大门派精英向天水门进,一定要天水门给出个说法。

    清葵听到这种流言,哭笑不得。

    丹君安慰她。“至少还挺威风。不是每个人都能采得了武林盟主。”

    “采得好。”尹春伸了大拇指,手里抓了把不知从哪儿寻出来的蒲扇。“中原的武林人太野蛮。要不要二爹回月氏搬救兵?”

    采补并囚禁武林盟主,足以引起武林众怒。天水门岌岌可危,若拿不出证据证明郁沉莲的下落,势必遭到武林盟打着正义旗号的攻击。然而郁沉莲若是现身澄清此事,立刻会传到连成碧的耳朵里,让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郁沉莲的下落。

    清葵思量许久,却是唇角微勾。“好计谋,他果然好计谋。”

    郁沉莲唇角紧抿。“他还真是步步紧逼,丝毫也不放松,居然利用武林盟来达到目的。”

    “不如将计就计。他不守承诺,也怪不得我们来一个釜底抽薪。”

    郁沉莲望着清葵,紧绷的唇角微微上扬。“好主意。”

    尹春看得频频叹息。孩子们太聪明,就没他什么事儿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不好。他摇着大蒲扇,慢悠悠地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