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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清葵晕晕沉沉,只觉得周围凉飕飕,自己却处于温暖的所在。之前作的疼痛和**还残留在身体里,让她疲累不堪。
自己闹的那些事还记得一清二楚,虽然窘迫,却也没力气再考虑了。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她做了个很长很美的梦。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十五岁,回到了那时秋色潋滟的天堑寨,坐在那棵栗子树下懒懒散散。郁天坐在她身边,乖乖地由她靠着,勾着唇角小憩。
她揪了一把青草,在他下巴上戳了戳。
郁天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她。那双墨黑沉静的眸,却属于郁沉莲。
她似乎知道自己在梦中,便大咧咧地去抱他的腰,用力呼吸他身上如莲如桂的异香。他没有挣扎,甚至还温柔地抬手,抚着她的脸颊。
“天女山的那个秘密山谷,你可有回去看过?”
她不解地摇了摇头,眯了眼向他撒娇。“小天,你是小天,还是沉莲?”
他朝她微笑。“那你呢?”
她歪着头:“我当然是清葵,商清葵!”
他笑了一声,清俊完美的眉目舒展开来。“我是小天,也是沉莲。”
“不。”她摇头。“小天是我的,沉莲不是。”
他的墨眸一下子变得忧伤。“清葵,”他的声音清润动听,却带着压抑。“为什么会这样……”
她疑惑地望着他。
他抚着她脸颊的手微微颤抖。“别再伤害自己,好不好?无论小天还是沉莲,都是你的,只属于你。”
她望着他,打了个哆嗦,就这么从梦里惊醒。
睁开眼的时候,耳边传来鸡鸣犬吠,而床帐里模糊的光亮,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居然又梦见了他,她的笑容泛出苦涩。那个温柔的郁沉莲,那个说自己属于她的郁沉莲,不过是自己暗藏在心底卑微的期盼罢了。
“清葵!”
丹君急切地撩开她的床帐,看见她好端端躺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怎么了?”
清葵翻身起床。“我昨晚闹得很厉害吧?不是叫你早些把我敲晕么?”
“我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丹君抓了抓头,才想起重要的事。“昨晚上那个黑衣人,带你去了哪儿?”
“黑衣人?”清葵皱了皱眉。“哪儿来什么黑衣人?”
丹君一呆。“难道真是我做梦?”
清葵挑眉。“该不会昨晚你被我吓到,也做了噩梦?”
丹君颇有些费解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灌进肚子里,然后揉揉红的鼻尖,打了个天大的喷嚏。
“不对啊,要是梦,我怎么会睡在地上,还披着衣裳?”
清葵笑了一声。“你睡相不好,一次知道么?滚到地上又不是一次了。着凉了罢?”她翻了翻包袱,找出一瓶药。“快吃颗姜丸祛寒。”
丹君接过来,塞进嘴里吞了下去,犹在疑惑。
成碧早已守在门口,见两人出来,连忙迎向清葵。
“门主,昨天夜里——”
“了噩梦而已。”清葵毫不在意地朝他笑笑,却见他目露血丝,神色略显憔悴,看上去也是一夜未眠。
丹君摇了摇头,走到了两人前面。
清葵转开眼,本想说些什么温言软语安抚,却不知怎地说不出口。
“等会儿别骑马了。”她叹了口气。“陪我一道坐马车罢。”
下楼的时候,伙计们看她和成碧的眼神颇有些异样。像是艳羡,又像是了然。而赵掌柜对她的称呼也从“姑娘”变成了“夫人”。
清葵心中清楚,一定是昨晚自己闹出动静,他们以为她是跟成碧同房,所以才有了这般暧昧神情。她不欲解释,而成碧的唇角微弯,本就带两分笑意的瑞凤眼更是愉悦了不少。
武林盟所在的襄阳城,处于湖州和北都之间。因为临近武林大会,城中随处可见身着各式门派门服的弟子,各大客栈也都几乎住了个满满当当。
“术使大人,我们去问过,目前只有逢春客栈还有房间,不过——”
术部的术者苏颜,宋成碧的得力手下之一,也就是之前向成碧告白的那名妍丽女子。她向来做事稳当,先带着几名弟子挨个问了才来回报术使成碧。
“不过什么?”宋成碧挑眉。
“越凤派的人也住在里面。”苏颜有些为难。“这已经是唯一的一家客栈了。”
宋成碧眉峰一沉,往马车门帘处瞧了瞧。
像是配合他的眼神,清葵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无妨。”
宋成碧微颔。“去办罢。”
苏颜接令,立刻去逢春客栈准备入住事宜。
清葵和宋成碧,丹君走进客栈的时候,恰逢越凤派的人集体下楼。越凤派的门服是紫衣银带,衣襟和袖口都镶了银色云纹,颇有些世外仙宗般的出尘。
丹君一抬眼便看见了走在中间的郁沉莲,心一沉,下意识朝清葵看去。
同样是紫衣,这么一群弟子里头仍然能让人立刻注意到他。这就是郁沉莲。
而客栈大堂里那么多各式各样的人,一旦她出现其余人便都成了背景。这就是商清葵。
商清葵抬了眼,视线在郁沉莲的身上淡扫而过,立刻便转到他身边不远处高挑白皙的紫衣女子身上顿了顿。那女子恰恰也在望着她,带了些微的惊讶和疑惑。
容舒,平阳王容倾的女儿,也是郁沉莲的同门师妹。商清葵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女子的容貌和名字,但很显然,她已经不记得商清葵。
五年的时间的确已经改变了太多。商清葵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想把一切都奉给郁沉莲,却被他冷眼不屑的小姑娘。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势,早已大不相同。
而郁沉莲的目光却先落到了宋成碧的身上,偏巧宋成碧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一对上,这原本暖烘烘的客栈顿时生出了寒气。
所幸郁沉莲很快垂下了眼。宋成碧凤眸微凛,转向清葵时却化为柔意。
“门主,这儿的闲杂人等太多。不如我们先去房间,就在房里用膳罢。”
“也好。”清葵微颔,一行人行至楼梯口,与越凤派的弟子对了个正着。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越凤派掌门的大徒弟程宣。他见此状,彬彬有礼地抱拳一礼。“不知各位是哪一门的朋友?既然同住这里,还需互相照拂才是。”
丹君嘲弄地笑了一声。“区区小派,哪儿入得了越凤的眼?”
程宣微愣,他身边的一名十七八的浓眉少年却贸贸然地抢话道:“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大师兄一番礼让之心,你却牙尖嘴利,可见也不是什么懂修养的好门派!”
“齐道!”程宣皱眉瞥了他一眼。“休要无礼。”
丹君一怒,还想还嘴,却听清葵笑了一声。
“越凤派果然教徒有方。”她转向宋成碧,神情慵懒。“成碧,你可得学着些,以后好好管束弟子们,尤其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宋成碧目露笑意,却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
程宣有些尴尬,而齐道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浓眉一竖。
“你——”
清葵毫不理睬,只当他不存在。“走罢,我有些累了。”她也没理会程宣,转身便上了楼梯。
离郁沉莲还有几阶的时候,她停了停,朝他娇娆一笑。
“沉莲公子,又见面了。”
天水门的弟子们顿时讶异不已地看向郁沉莲,而他不动声色,朝她微微一笑。
“沉莲见过门主。”
他身旁的容舒神情微变生出些警惕,却让清葵看了甚觉不以为然。
她点点头,转身便已离开。
身后的那些或惊艳,或怀疑,或好奇的目光,都已跟她无关。
郁沉莲的视线落在她红裙上,微微闪烁。
“五师兄,他们究竟是哪个门派的?”
“郁师兄,你怎么认得他们?”
“师弟……”
郁沉莲垂,神情虽未动,却让好奇询问他的越凤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一位故人。”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清葵的耳朵里。她未停顿,恍若未闻。
当然,不用郁沉莲说,越凤的弟子们也很快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天水门。这个门派在大多数所谓的名门正派心目中的印象都带了些邪门歪道的气息,加上那些旖旎风流的传说,更何况他们又亲眼看见了艳绝无二的女门主和令人目不暇接的美人门徒们,更是在心里加深了这样的印象。
他们不屑,鄙夷,却也忍不住在心底好奇,并且……神往着。
人人心中都有个渴望诱惑和堕落的魔,越是平日里标榜正义的人,越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魔。
而悄然流传的一个据说比较可靠的小道消息,则更加迅地在越凤弟子中传播着。那就是之前那个玄衣俊美的男子,也就是天水门主的术使,那个两年前闻名天下的昆吾宋成碧。
“不单是这样,”几个越凤弟子围作一堆,说话的正是齐道。他满脸鄙夷,喝了口茶继续往下说:“他还是那个妖女的男宠,听掌柜的说他们两个夜里可是住在一块儿哪!”
“真的?!”其余几人皆惊叹不已,也说不清那惊叹里有几分的嫌弃,又暗藏了几分艳羡,几分龌龊的联想。“太有伤风化了!”
“那个妖女对着五师兄笑,该不会也看上他了吧?”其中一人尚觉得这八卦不够劲爆,再添油加醋。
“你没听郁师兄说么?是故人。”
“故人?”齐道笑了一声,颇有些神秘。“你们不知道,郁师兄他常常不在越凤,说不准就是去了天水宫哪!”
“什么?”众人大骇。“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妖女最爱美男子,郁师兄在武林中那样出名,她怎么会不下手?”
“可是……”有人终于觉得匪夷所思了。“郁师兄看上去不像是会去做——呃——男宠的人……”
“就是。连容师姐倾慕他,也没看见他有什么反应。”
齐道别了别嘴。“容师姐怎么比得上那妖女?”
众人皆以为然。“这倒是……”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在门口咳了一声。
众人转头,见程宣,容舒,郁沉莲三人神色各异地站在门口。
程宣的脸色很臭。“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越凤弟子,跟街井长舌妇有何区别?”
齐道慌了神,连忙认错。“大-大师兄——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对不起!”
其余众人纷纷道歉。
程宣瞥了面色白的容舒一眼。“你们应该对容师妹和郁师弟道歉。”
齐道忙抱拳作揖。“容师姐,我瞎说说的,求你别放在心上……那妖女哪儿能跟你比……”
容舒的脸色更白,程宣的脸色更臭,郁沉莲神色沉吟,不知在想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你是大家闺秀,矜持娴雅,怎么能跟妖女的荒淫无耻相比!”
容舒和程宣的脸色稍缓,而郁沉莲却墨眸凉,唇角一抿。
齐道暗暗叫苦,他怎么忘记了郁师兄是那妖女的“故人”?这么一说,又把他给得罪了。
容舒柳眉微挑。“你还该跟郁师兄道歉。这种没来由的话,你也敢说出来污了师兄的名声?若再被我听到,休怪我禀告师父,按门法处置。”
齐道等人忙不迭地行礼。“郁师兄,我们胡说八道,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郁沉莲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那几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三抖。
“我的确去过天水宫。”他的语调平静,众人皆讶。“只可惜——”
他瞥了瞪大眼的众人一眼。“只可惜她对我并无兴趣。”
郁沉莲说完,施施然离开。留下一片寂静。
“可惜……”齐道喃喃:“郁师兄他用的是‘可惜’么?!”
他揪住旁边一人的衣襟拼命地摇。“我没有听错吧?”
容舒之前微白的脸色开始青。
程宣咳了一声。“容师妹,郁师弟他大概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