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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非和薛幼桃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几名宫女, 簇拥着两名身着紫色宫装的女子迎面而来。其中一名年近中年, 五官明丽端庄,衣服上绣了银紫色的牡丹花。另一名年纪很轻,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 衣衫上绣着淡紫色的云纹,手里拿了一把孔雀翎做成的羽扇, 红唇微勾,虽然算不得明艳夺目, 却别有一番风流妩媚的味道。
说话的, 正是这位年纪轻的女子。
身着紫色,那一定是二品以上的嫔妃,而宫中二品以上的嫔妃只有两个, 也就是穆澈的母妃吴妃和那位刚进宫不久就圣宠有加的晏妃。
梅非心中有了数, 却见薛幼桃已上前盈盈行礼。
“安乐见过吴妃娘娘,晏妃娘娘。”
梅非从容上前, 也行了个礼。“归莲见过吴妃娘娘, 晏妃娘娘。”
“快起来罢。”晏妃举了羽扇挡唇一笑。“吴妃姐姐,这两位公主瞧着还真叫人欢喜,是不是?”
吴妃的视线瞟过薛幼桃,在梅非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听闻晏妃此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位就是归莲郡主?晏妃妹妹, 你怎么认得?”
“之前远远见过一次。”晏妃摇了摇羽扇。“两位公主,在这儿聊天呢?”
“我们正在品尝御厨新做出的蜜藕桃花羹。”薛幼桃笑脸相对。“两位娘娘,不妨坐下一同品赏?”
晏妃瞧了瞧桌上的杯盏, 红唇微翘,似有些委屈。
“我就知道陛下偏心,怎么这样的好东西只给了公主,却不给我和姐姐。”
吴妃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晏妃妹妹,你这话说得,实在有失身份。”
晏妃羽扇一顿,双目眨了眨。“好姐姐,我错了。”
“好了好了。别让小辈们看了笑话。”吴妃上前,寻了个位置坐下。晏妃跟在她身旁,款款落座。
“之前看你们聊得开怀,是在聊什么呢?”吴妃和颜悦色地问梅非。
“回娘娘,我们是在聊关于侍女的事。”梅非微微一笑。
“是啊。归莲妹妹瞧上了本宫的侍女,正想叫本宫割爱呢。”薛幼桃娇笑两声。“本宫还真有些舍不得。”
“哦?是哪位侍女,还能叫咱们两位公主争抢的?”晏妃好奇地问。
“明月,快过来让两位娘娘看看。”
“是。”明月慢慢走过来,朝两位娘娘下跪行礼。“奴婢明月,见过吴妃娘娘,晏妃娘娘。”
“倒真是个玲珑的姑娘。”吴妃面露赞赏。
晏妃端详了她一会儿。“真是不错。本宫也挺喜欢她,安乐公主,不妨割爱给本宫如何?”
此话一出,薛幼桃,梅非和吴妃都愣了愣。
明明是梅非在问薛幼桃讨要侍女,晏妃却插上一脚,算得怎么回事?
吴妃皱了皱眉。“晏妃妹妹,你又在跟小辈们玩笑了。”
“哪里是玩笑?”晏妃转了眼去直视着薛幼桃。“安乐公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薛幼桃面露为难。“安乐自然没什么,但之前安乐已经答应将明月送给归莲妹妹,这件事恐怕还得要问她才好。”
梅非暗自腹诽。这么容易就把这皮球踢给她了?
不知这晏妃行事诡异,言语皆不同于普通宫妃,不知她来这么一出究竟是何用意?
晏妃听薛幼桃这么一说,盈盈笑脸便转向梅非。
“归莲郡主,想必你也不会舍不得这么个小小宫女罢?”
梅非略一沉吟。
“晏妃娘娘,归莲自然没有异议,但这件事是不是也该听听明月自己的意思?”
吴妃微笑点头。“归莲郡主说得没错。你们几个在这儿争来抢去,怎么就不听听人家明月的心思?”
“奴婢自然是听主子的安排。”晏妃轻笑一声。“怎么还需要问她的意见么?”
“晏妃妹妹,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吴妃皱了皱眉。“奴婢又如何?不也是爹生娘养的,在家中也是宝贝女儿。”
“是是是,吴妃姐姐心善,妹妹受教了。”晏妃长睫一飞,双目中光华盈动,转到了明月身上。“好罢,那你倒是说说,你愿意跟着谁?”
明月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
“奴婢——奴婢受公主殿下照拂多时,自然是当继续跟随着公主。”
薛幼桃连忙摆手。“别,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叫我同时开罪了归莲妹妹和吴妃娘娘?依我看,你还是在归莲妹妹和吴妃娘娘两人中选一个做你的主子罢?”
“诶,安乐公主,这话说得可不是了。”晏妃摇摇孔雀翎扇,翎毛轻摆带出一阵微风。“显得本宫跟归莲都小家子气。以本宫看,这侍女你还是留着罢。如此乖巧又忠心的人儿,你怎么舍得?”
薛幼桃笑了一声。“晏妃娘娘这么一说,叫安乐如何自处?这样罢,明月,明儿个你便搬到归莲妹妹那儿去,至于归莲妹妹怎么处置你,本宫就不管了。”
明月垂着头,应了下来。
晏妃勾了勾唇,转向梅非。“归莲,你当真要留下她?”
梅非微微一愣,却见晏妃一双细长弯月眸,光芒诡谲复杂。“明月也曾对归莲照顾有加,若她能到归莲那儿去自然是最好。”
晏妃看了她一会儿,转向明月。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夺人所好。明月啊,你以后跟着归莲郡主,可得要上心些,别负了她待你的一片真意啊。”
明月依然垂着头,只能看见她的头点了点。“奴婢一定尽心服侍郡主。”
“如此也算圆满了。”吴妃欣然一笑。“晏妃妹妹,我们还要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别耽误了时辰。”
“好。”晏妃起身,轻佻地笑了一声。“两位公主,改日再叙了。”
明月就这么被梅非带回了靖安殿,成了她的贴身侍女。
明月性格温婉,做事又灵巧,再加上颇投合梅非的脾性,一来二去,梅非倒真是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平日里待她亲厚如友。
戌时,照例又是穆澈前来监督梅非刀法进展的时候。
梅非有了自己的院子,照理穆澈是不必再翻墙而入。但皇宫之内男女授受之礼严谨,偶尔探访无妨,若是经常相会,便难免流言纷纷。
所以穆澈选在夜里前来,一来不会被人发现,二来练武一事实在不好外扬,只能选在夜深人静之时。梅非只说自己喜欢独睡,将跟在身边守夜的侍女都去了卧房外,连明月也没有留下。
靖安殿的内殿之外正好有一片草木丛生的园地,大概是疏于打理的缘故,那里的草丛都长得老高,梅非的卧房窗户正对着这片园地,便将它做了个极好的连功地。
宫中的宫女们常传言□□宫闹鬼,所以到了晚上几乎没人敢出门,无不拿了被子蒙头大睡。这倒正方便了梅非练习刀法,即使弄出些声响,也没有人敢来查看。
她抽出藏在腰间的绿岫,将柳絮飘结合飞空掠影刀的心法,轻盈腾步起身,纵跃,突刺,旋身落下,稳稳着地。
“勉强。”穆澈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轻盈有余然力不足,灵活度也不够。”
他抽出腰间的白银刀,身形一闪。“接招了。”
白银刀与绿岫剑相碰的一刹那,梅非只觉得手腕一麻,绿岫剑已然脱手。
穆澈收了刀,摇了摇头。“飞空掠影刀最讲究的便是快速给人致命一击。按照你的力度,最多只能伤个皮毛。”
梅非捡起地上的绿岫剑。“若现在练习力度,怕是已经来不及。师兄,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让我能扬长避短?”
穆澈沉吟一刻。“你使的是绿岫剑,比刀长许多。试试把你的速度练到最快,然后从下围突袭敌方膑骨内侧。寻常人此处最为薄弱,若能废了他的行动,便能大大降低攻击力。”
“说得不错。”梅非欣喜地将剑舞了个剑花。“我们再来。”
“今天先到这里罢。我还有些事要做。”
“这么晚了还有事做?”梅非自然而然地应道。“师兄,你可真辛苦。”
“如今战乱四起,我自然也得出一份力。”穆澈神情之间有些厌倦。
“太子和拓元将军不是已经去了前线?不知近况如何?”
穆澈看了她一眼。“前方传来的战报,太子带的军队在幽州相遇了秦奋带领的一支精兵。初战告捷。”
“赢了?”梅非有些怅惘。
“看样子你不太高兴。”穆澈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平岭联军中有三师弟,四师弟,还有六师弟。难怪你心神不定。”
“那你呢?他们也是你的师弟啊。”
穆澈侧过脸去。“是他们先发动了战事。”
其实梅非心里也清楚。穆澈虽然看上去冷淡,却是个重情义的人,否则也不会不动声色地保护自己,还教自己武功。
若不是因为上战场后将要直接跟他们作战,怕是他也早就该自请缨上场了罢。师兄弟情谊与家国天下想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能做到此步已属不易。
“师兄,难道你也要奔赴前线了?”
“不。”穆澈略一犹疑。“父皇有令,要让我去北戎,向北戎国主谈援兵一事。”
“冯——陛下他又要找北戎合作了?”梅非心中一沉。
“五师妹,这场战事你就不要在牵涉其中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刀法的训练不要停顿。”
“我明白。”
梅非刚从窗户翻回到卧房里,便听见有人敲门。
“郡主,睡了么?”
是明月的声音。梅非脱下外衫挂到一旁,又解了头发躺在床榻上,这才唤道:“明月么?进来罢。”
明月轻轻推门而入,手里托着托盘,托盘上放了一只汤盅。
“郡主,这是刚炖好的雪蛤。我想郡主也许有些饿了,所以特意拿来。”
“辛苦你了。放在桌上罢。”梅非心生疑惑。在这个时候送甜品来,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明月,以后夜里就不用给我送这些了。”
“郡主每晚练剑,也需要补一补。”
梅非愣了愣。“你都知道了?”
“明月偶然间看见的。”她垂了眼。“郡主,你要练剑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为何要深更半夜,还与四皇子相约?这样似乎于礼不合。”
梅非拉她坐下。“明月,四皇子是我的师兄,所以才请他教我刀法。”她又跟明月解释了一番为何要晚上练剑,明月的脸色才渐渐柔和了起来。
“原来郡主是如此用意。”明月有些惭愧。“我以为——”
“你以为我跟四皇子有什么私相授受的情意?”梅非笑了一声。“没有的事。现在可以放心了罢。”
明月点点头。“世子他对郡主一直牵挂在心,我见郡主这么久也未曾给他寄过只言片语,又不常提及,还当是郡主已经另有所爱了。”
梅非心中一涩。她又何尝不想寄信给他?相思如麻的滋味,难道只有他在体会么?可是——
“明月,不是我不想写,只是——”她摇了摇头。“我实在不知道写什么。再说,他不是也没有写信给我?”
“我想世子他不是未写,而是近来实在无暇顾及。”明月沉吟了一刻。“我听同伴说,西蜀最近会开始有些行动了。”
“行动?”梅非愕然。“什么行动?”
“郡主不知道么?当然是关于这场战事的行动啊。”明月盯着她的脸。“难道世子没有跟郡主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