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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隐替她脱去了鞋袜,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衾。
梅非的脸色酡红,嘴里嘟嘟囔囔,两只手还不停地挥舞。她将眼皮子支开一条缝儿,瞅了瞅梅隐,笑得很是妩媚。
“美人儿,来!”
她朝梅隐伸了手。“来,让爷亲一口!”
梅隐的脸色极其复杂。
她见梅隐没有动静,疑惑地眨了眨眼。
“怎么不过来?咱有银子!”她朝袖子里胡乱摸了摸,扯出荷包丢给他。“看!”
梅隐沉着脸接住荷包又放到一旁。她以为自己是在哪儿呢?
梅非见他接了银子又不过来,顿时怒气横生。
“美人儿,你嫌弃我?”她迷蒙着眼,硬撑着坐起来,往他胳膊上一拉。
梅隐没防着她这一下子,被她一下子拉倒在床榻上。
“真好看。”她眨巴着眼,死命儿地往他脸上瞅。“就是有点儿眼熟。”
梅隐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往一旁别了别脸。
“美人儿害羞了。”梅非极其猥琐地尖着嗓子来了这么一句流氓专用语。
梅隐的脸更红了。
“真是眼熟……”梅非对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然后扑倒,往他脸上用力一啄。
梅隐一惊,手捂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细密的睫毛微颤如蜂鸟振翅。
梅非来了兴致,伸了手指在他脸上滑啊滑。“真细嫩啊——”
“小——小非——”梅隐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小非?”梅非皱了眉,眯着眼把他从头看到脚。“原来是你!”
梅隐一慌。“姐——”
“微醺!”
她欢快地笑了开来。“微醺,你真好……”
梅隐已是彻彻底底地黑了脸。
微醺?难道小非喜欢上他了?
“微醺,我难受。”她忽然半撑了身体,缩回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心里难受。”
“小非。”梅隐脸上的怒意褪去,又化作疼惜。“我知道你难受。你还有我。”
她晃着脑袋,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微醺……”她抱着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上头。“真好,咱不理那只黑心烂桃子。”
梅隐拉她起来。“小非,你醉了。快睡罢。”
梅非恹恹地抬起头,忽然振奋了。
“我们一起睡!”
梅隐呆住。也就那么一瞬之间,她把他按倒在榻上,矫健地扑了上去。
梅隐手忙脚乱,抓住她的手,却挡不住她的来势,依然被她压在了身下。
他要想推开她,是轻而易举。可是他没有,怕她受伤,也不想那么做。
梅非犹豫了一下子,垂头慢慢贴上他的嘴唇。
梅隐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她渐渐靠近的脸庞,心跳的像要蹦出胸口。
两片嘴唇相贴的热度,不知是乱了谁的心,又烧了谁的理智。
梅隐闭上了眼,捉住她手臂的双手改为抓紧她的后背,将她紧紧拥向自己。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灼热,扶着她的后颈将她翻转过来,压在身下生涩却热烈地吻着。
梅非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恼恨惊恐。
她把他猛地一推。“别碰我!”
梅隐没防着,被她推到床角,头狠狠撞上了床架。他顾不上头上的疼痛,只焦灼地望向梅非。“小非——”
梅非红着眼,恨恨的,不知道把他当作了谁。
“别碰我!陶无辛,我们的帐已经清了,我不欠你的了!别再缠着我!”
梅隐呆愣在原处,眼中的迷乱早已消失不见,变作隐忍的愤怒。
梅非瞪着他,瞪啊瞪的,大概是累极,眼睛眯了眯,又往床上软软一倒,彻底地睡了过去。
梅隐颤抖着,连呼吸也带着颤音。他攥着拳头在黑暗中坐了很久,一直到黎明破晓,一直到梅非砸吧砸吧嘴,翻身踢到了他身上。
“唔……”梅非迷糊地睁开眼。“头痛。”她揉了揉脑袋,突然发现坐在床脚的梅隐。“阿隐?!你怎么会在这儿?”
梅隐像个木头,垂着眸一语不发。
“怎么了?”她疑惑地坐起身来,凑到他跟前。“阿隐,你怎么不说话?”
他依然一语不发,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阿隐?”梅非急了,扯过他的肩膀。“你这头上怎么回事?都肿了!”
她手忙脚乱地下床,要去翻随身带来的跌打药酒。
梅隐手一伸,将她给拉了回去。
他浑身冰冷,颤抖得厉害。
“阿隐你——”
“小非。”他的头伏在她肩窝里。“我真没用。对不起。”
“阿隐,究竟怎么了?”她转过身去捧住他的脸,焦灼地打量。“好好地怎么说这个?”
梅隐抬起头来,右边额头上一块淤青,眼眶发黑,那颗朱砂痣黯淡无光。
“小非,我没事。”
不对劲。
梅非仔细地回忆了昨儿个夜里的情形,最后清醒的记忆是喝下了第三壶枫叶酒。
后来——后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迷迷糊糊地记得梦到了桃花醉。好像还有微醺。
桃花醉?!梅非打了个寒战。
莫非是自己狼性大发,把阿隐给当成微醺调戏了一番?
可怜的阿隐受打击太大,所以变成了这副小可怜模样?梅非越想,越像是这么一回事儿,顿时冷汗涔涔。
她偷眼瞄了瞄阿隐,心中的悔恨喷薄而出。早知道醉酒误事,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
第一次醉酒,惹上了陶无辛。第二次醉酒,轻薄了自家弟弟。
她就是个棒槌。
“阿隐……”她捧着他的脸。“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喝醉了。
梅隐呆呆地望着她。
她心疼地伸手,替他揉了揉额角的淤青。“怎么弄成这样。等等啊。”
她站起身,翻出包袱里的跌打药酒,倒在手心里替他揉了许久。梅隐被她揉得呲牙咧嘴,总算有了些表情。
梅非松了口气,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两人在平阳悠悠闲闲地逛了两天,愣是谁也没再提起要喝酒的事儿。碰到了酒肆也不约而同地绕道走。
平阳内城方方正正,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东方和西方有两个繁华的集市,大半的商铺酒家都集中在那附近。而北方则大多是平民居住的坊里,以及平阳最大的寺院求恩寺。
南方则是平阳王府的所在地。平常人去不得。二公子大婚,平阳王府已挂满了红绸灯笼,放了比平常多了两倍的守卫兵士。
“姐姐,我们也来了几天,真的不去找三师兄么?”梅隐跟在梅非的身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口。
“不去。”梅非捧着一只烘紫薯,踢了踢脚下的红枫落叶。“你也不许去。”
“姐姐不去,我自然也不会去。”梅隐从地上拾起一片新落的红叶。“姐姐,我刚刚听卖紫薯的大婶说,这燃枫城的枫叶还有个很特别的说法。”
“什么说法?”梅非侧过脸去看他,很有些好奇。
梅隐看着手中的枫叶,微微一笑,露出两侧微尖的虎牙。“据说在一年里枫叶正红的时候,假如有人特意捡起枫叶,下一刻便会看见自己的有缘人。”
“真的?”梅非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手上的枫叶。“阿隐,你看见了么?”
梅隐笑而不语。
“一定是没有了。”梅非朝四周瞅了瞅。“这儿就没几个人。总不会是那个买胭脂的大婶吧?”
梅隐依然笑着。“姐姐,不如你试试。”
梅非挑了挑眉,弯腰随便揪了一片特红的,又直起身来。
“传说就是传说。”她咬了一口紫薯。“瞧瞧这周围,哪儿有什么——噗——”
嘴里的紫薯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形势喷了出来。
她瞪大了眼,双手抖得厉害。
前面走过来,素底桃花衫的男子,朝她缓缓走来,笑得很欠扁。
他身后是面容沉静的蓝衣少年,对她微微颔首。
真-真是冤孽啊!居然在这儿也碰上他了?!
梅隐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顿时抿紧了唇,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梅非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陶无辛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难道真是冲着她来的?可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何这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
“真是巧啊,小梅子。”陶无辛瞟了一眼面容不善的梅隐,又转到梅非的身上。“居然在这儿也能碰上你。真是有缘。”
“微醺,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跟小梅子和隐公子一同喝酒叙叙旧。”
“不用了!”梅非深呼吸了几下子,才算把这惊惶勉强压了下去。“陶公子,我和阿隐还有些急事要办,所以——”
“急事?”陶无辛的燕子眸转了转。“哦,是你那容师兄的大婚罢?”
“没错。”梅非胡乱地点着头。
“没关系,跟他们叙叙也好。”梅隐忽然开了口。
梅非像见了鬼似的望向紧紧盯着陶无辛的梅隐。“阿隐你怎么——”
“姐姐,我们去罢。”梅隐朝她笑。
陶无辛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深。
依然是清醇香郁的枫叶酒,依然是熙熙攘攘的酒肆,四人一桌,各怀心事。
“请。”
陶无辛抬了抬手。“平阳的枫叶酒闻名遐迩,难得一尝,必尽兴方休。”
梅非心怀忐忑,瞄了他一眼,却见他自顾自地拈了酒杯,放在唇边慢品,垂了眸并不看她。她收回眼,越发弄不懂他的目的。微醺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酒过三巡,四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
梅非闷不下去,总算是找了个如厕的借口离了席。
出了门,这空气总算是清醒了不少。梅非慢悠悠地转到了后院的茅房,靠在一颗红枫树上舒了口气。
最近自己似乎常常叹气,好像胸腔里堆了一团沉闷,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排出体外。
这可不是好事儿。可是自己还得继续这么下去。她闭上眼,咬着唇数着数字一,二,三,然后缓缓地睁开眼。
对上一双温柔的眼。
“小非。”
“微醺?”梅非恍惚了一下子。“你怎么在这儿?”
“和你一样。”
微醺淡淡一笑。“怎么,不舒服么?”
“没有。”梅非摇摇头。“那里头太闷,出来透透气儿。”
“小非,没想到你也来了平阳。”他的肩上落了一片枫叶,蓝衣红叶,倒显得风姿清隽。
其实他跟容璃并不像,自己从前怎么会把两人混为一谈?
容璃是块寒玉,冷情难近;而微醺是块暖玉,熨帖人心。
她朝他笑了笑。“我师兄他大婚,我总得来一趟。”
“小非,大公子他——”
“别提他了。”她叹了口气。“我算是栽在他手里了。栽了一趟,一辈子都后怕。对了,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听说燃枫城这个时候风光独好,再加上平阳和岭南这场婚事,大公子他特地来看看。”微醺犹豫了一下子。“小非,你自己当心些,最近不太平。”
“微醺,你真好。”梅非朝他一笑。
他垂下眼,脸颊微粉。
梅非玩心大起,伸了手指去挑他的下巴。“小微醺,你害羞了?”
微醺一慌,躲了躲她的手。“小非,别这样。”
“别怎样?”她凑近他的身前,又闻到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微醺,你好香。”
微醺脸上的粉色蔓延到了脖颈。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他往她身后看去,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抓住她的腰一带,藏在自己身后。
“穆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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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日记:
作为一个美人,我的压力很大。
不就是上个茅厕么?今儿个枫叶酒喝得多了点儿,我闹肚子。好容易找了茅厕,刚蹲进去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我立刻憋住,不想让不雅的声音影响我的形象。我可是美人!
只能希望他们快点儿走,好让我酣畅淋漓一番。
谁知道他们说啊说啊的来了劲儿,还真就不走了。
我忍住痛苦偷偷站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一男一女,就在院子里那颗红枫树下,正眉来眼去,看上去就有红果果的奸、情!
本来也不关我的事,但拜托了你们,能不能别站在茅厕门口眉来眼去了哟喂!
正在这时,他们动了动。我满心欢喜以为他们终于要走了,却悲哀地发现又-来-了-一-个!
人生啊,果然没有最衰,只有更衰。(请念sui,谢谢)
关于我更加悲惨的遭遇,请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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