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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期间,颜灵和肖阳来过一次,从气色上看,化疗过后,颜灵恢复得不错,就是瘦了点。先前跟韩叔叔通电话的时候,他说颜灵的性格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她以前说话的语速很快,很多时候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现在举手投足间都是平稳从容,不那么活泼了。可在我病房里这段时间,颜灵还是很有活力,说起最近她想去新西兰,韩叔叔不放心,不肯让她去,她就在赖在他身边软磨硬泡好几天,没什么效果,于是转头又在肖阳面前不依不饶地撒了几天娇,求他想办法……肖阳是个行动派,高效率地说服了韩叔叔,这一趟回去以后,就准备带她去新西兰住半个月……瞿肖阳看着她绘声绘色地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站在旁边笑而不语。
凌蔻产检的时候,也来过一次,她和她的朋友刚坐下,说了两三句关于孩子的话,辰羲的电话就来了,他来接她回家。她笑着起身:“我该走了,过几天再来。”
她刚刚才说检查出胎位不正,医生说不用太担心,也还是要小心注意。我对她说:“我差不多也准备出院了,你还是好好安胎,以后再见吧。”
她走出病房之前,摸着肚子沉吟一阵,又回过头:“我还……欠你一句‘谢谢’……”
我微微点头:“收到了。”
出院的前一天早上,外婆拿着空的热水壶出去添水,却停在门口发怔。我觉得奇怪,放下手里的书,门口好像还站了一个人,我的视线被门挡住,没看见是谁。外婆问道:“你就是……辰羲吧?”
她这样一问,我偏过脸,看见辰羲朝她低了低头:“您好,我是……我是辰羲……”
外婆点点头:“颜悦在里面,你进去吧。”
说完话,她就往热水房的方向去了。辰羲走进来,关上门,坐在柜子前面的凳子上:“还疼吗……”
我摇摇头,疼得已经不明显,伤口会有点痒,平时可以起身走动,外婆经常问护士我应该吃什么不应该吃什么,他们这样细心照顾,我恢复得很快。
“那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又忽然想起我和凌蔻待在那个密闭空间里的事,提醒他,“我们被关起来的时候,有人提起过一个叫‘钟叔’的人,你们还是要小心。”
他回答说:“放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我点点头,他这样说,就证明已经有所防范。
“骆颜悦,你以后……不能再做这种傻事。”
“好,”我仿佛对这个场景似曾相识,那时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我和唐樱一起去看他。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历历在目——少年时候的辰羲,和现在的辰羲,不太一样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变化,希望对于我﹑对于他,都是好的变化,“那么,我们都要各自幸福。成交吗?”
他愣了愣神,随即淡然一笑,缓缓说:“成交。”
出院以后,在家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外婆把我当成了小孩,这也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只让我每天坐着躺着,或者下去散散步。梵翊这段时间很忙,每天下班以后就回来看我。花店里新招了一个人,我就待在家里看看书等身体完全恢复,时间过得很慢。
吃完晚饭,我们下去散步,梵翊说:“颜悦,我们去法国吧。”
上一次答应了他的母亲,要跟他一起回去的,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我住院了这么长时间。他的母亲打过电话,说等我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去也不迟。现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
“明天。”他说。
我愣愣地看着他,这么快,可是,我都没有准备……我总该做点准备呀……
他笑了:“紧张什么?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
他这样一说,我就更紧张了……
他挽着我的肩膀:“父亲和母亲这段时间都在忙,我们先过去待一段时间,等他们有空了,我再带你去见他们。”
他这样一说,难道这段时间这么忙,是在赶着把事情完成,要带我去法国?
“你不想去?”
“想。”我说。
散完步回到家里,房间门口放了个行李箱,外婆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颜悦,梵翊说明天早上来接你,今晚先把行李收拾一下,别拿漏了东西。”
他们商量好了?我扭头望了望身边的陆梵翊,他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情况……这段时间外婆哪也不让我去,连去花店都说太远了……好啊……现在居然催着我收拾行李跟陆梵翊出国……
我悄悄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微笑着耸了耸肩,神秘地说:“这个,我以后再教你。”
梵翊离开以后,我回房间里收拾东西,才想起应该给艾棋打个电话,这一次去法国,应该要待一个多月。
“骆颜悦,”刚拨通电话,艾棋就兴奋地喊,“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我就知道你出国之前一定会打给我!”
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国?”
艾棋得意地笑了:“说陆总要回法国,他回去怎么可能不带上你!你闺蜜我聪明吗?”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很、聪、明。可能要在国外待一段时间,明天早上就走,店里就交给你了。”
艾棋果断答应:“放心吧,喂,记得拍照片发给我看啊……”
“颜悦,”外婆在门外叫我,“收拾好了没有?今晚早点睡。”
“快了,”我一边回答她,一边对艾棋说,“我要挂了,还在收拾东西。”
外婆走进房间,在我床边坐下:“岁莹找到新工作了,你跟梵翊出国以后,我也要回你舅舅家里去,帮着带孩子,”她递给我一个黑色的首饰盒,“这个,是你妈妈结婚的时候,你外公托澳门的朋友打的一套首饰。你跟梵翊就要结婚了,外婆没有什么能给你,只能把你妈妈的东西留给你。”
盒子很朴素,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有一条纯金的项链,吊坠上镶嵌着一块水滴状的白玉,白玉下角有两朵金色的百合花,还有一对耳环、一个手镯、一枚戒指,做工都很精致。妈妈平常不太戴首饰,就算去公开的场合,我也从来没看她戴过黄金的首饰。她把这套嫁妆存放得很好,今天打开,就像新的一样。
外婆叮嘱道:“夫妻夫妻,有夫有妻才成家。结婚以后,生活就好比重新开始,颜悦,日子还长,你和梵翊要互相扶持才好。”
我点点头。她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舅舅搬出去住的时候,外婆不想离开,那时我刚开始在兰凯工作,她说把我一个留在这里,她不放心,况且她和外公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换成别的地方,她也不习惯。我们就相依为命地过了这么多年。梵翊跟我商量过,结婚以后,把外婆也接过去跟我们住在一起,我跟她说了以后,她不肯,笑说反正在一个城市里,她住习惯了这里,让我们常回来吃饭就好。现在岁莹的孩子需要照顾,她住在舅舅家里也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第二天一早,梵翊来家里接我,外婆送我们到楼下,司机下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上车之前,外婆嘱咐我:“颜悦,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饮食和休息都要多注意。我把户口本也放进你包里的证件袋了,你要记得。”
我笑了:“外婆,出国不用带户口本。”
她只是笑:“梵翊,我就把颜悦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他郑重回答:“外婆放心。”
我还想跟她说自己注意身体,话还没说,她就推我上车:“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办完了手续还要赶飞机。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哪里还要办什么手续,护照和签证都早就已经办好了:“那我走了,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好,去吧。”她朝我们挥手。
我和梵翊坐在后座,车子沿主干道走了一段时间,窗外闪过一个路牌,往右走是去机场的路,可是司机并没有拐过去,还是沿着主干道往前开。我正奇怪,陆梵翊搂紧了我:“颜悦。”
“嗯?”
“出国之前,我们先办一件事。”他说。
原来还要办别的事,这就难怪了,现在不是去机场的路。
他抵着我的额头,缓缓说:“我们去领证。”
“嗯。”我点头。嗯?领证?领证?领证?领证是……
我稍稍抽离他的怀抱,看着他,他重复了一遍,平静如水:“领证,结婚证。”
这个人……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突然……那刚才……外婆特别强调了户口本,她知道我们今天要去领证?还是他跟我说过,我忘记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会忘记?
他笑着吻我的额头:“怕你睡不着,不想提前告诉你。”
睡不着是什么理由……我抬头看他,刚才没发现,他眼睛下面灰了一圈。
“骆颜悦,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反正除了我,你是不能嫁给别人的。”他拿出我的证件袋,拉开拉链,抽出户口本和身份证,放进他西装内侧的口袋里。
“可是,等一下是不是要拍照?”我歪头定定地看着他,“陆先生,你有黑眼圈。”
他眉头微皱,为难地看着我:“是吗?那就,等回国再办。”
“不要……”你开玩笑还是认真?我急了,脱口而出,“我不嫌弃你……”
“我知道,”车停在民政局门口,他笑着低头吻我,“嫌弃也晚了,走吧。”
我恍然大悟,他故意的……陆梵翊你就欺负我……
他牵着我走进去,或许我们来得早,婚姻登记处并没有太多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刻才知道要领证,整个过程,我总有点飘飘的,感觉不太真实,呆呆地跟着他复印证件,拍照片,填写表格……
直到宣誓,颁证员微笑着问道:“……请问二位是自愿结婚吗?”
他牵着我的手,与我并肩而立:“是。”
“新娘呢?”颁证员又微笑着问我。
我感受到一路放空的脑子在回魂,心跳也开始加速:“是。”
颁证员微笑着点头:“那么,请二位面对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我牵紧了他,心潮澎湃不已……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分开了。
颁证人微笑着把结婚证交给我们:“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愿你们彼此珍惜,相爱一生。”
……
南国的天气入秋很迟,才开始有点凉意。我倚靠在他怀里,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阳光明媚,行道树上一两片变黄的叶子开始飘落。一如初见,一如再见。
“陆夫人。”
“嗯?”
“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他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
我闭上眼睛:“什么时候都可以。”
无名指上套进一抹微凉,我低头一看,他将一枚蓝色的宝石戒指稳稳套在我的左手上……
“什么时候买的戒指?”我抬头问他。
他握着我的手:“很久了。打造这枚戒指的人,信基督教,给它取名叫‘不息的爱’。”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丝绒蓝颜色的宝石,蓝得那么深邃澄澈,又浓烈透亮……不息的爱……不息的爱——“爱是永不止息”,这是《圣经》里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