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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一早一晚没有太阳,异常清冷。黄昏时下了雨,湿冷的空气像雾一样飘浮在地面,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呵出的气变成白烟瞬间在夜色中飘走,坐了几分钟,冻得手脚都失去了知觉,只好起身走动。
艾棋给我发来短信:进展得怎么样?
我僵着手指回她的信息:辰羲还没有回来。
她又发了一条:哦,那你加油,不要忘了我教你的招,要么先吻再哭,要么先哭再吻,怎么方便就怎么用,我保证你能拿下辰羲。骆颜悦,太子妃的宝座就在前面,别草率,往前冲就行了。千万别怪我八卦啊,等你好消息。
我对着她的短信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先吻后哭,先哭后吻,都太浮夸了……再说,以我的演技,以辰羲的智商,估计一眼就被他看穿了,到时候又没有地洞给我钻,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冒这样的险,还不如老老实实跟他道歉呢……不管是弄丢戒指,还是很久以前把他认成了陆梵翊,或者是拒绝他的第二次求婚,错都在我,撇都撇不掉……没想到天气会变得这么冷,早上应该多穿一件衣服……
一直等到十点左右,一辆车在夜色中开进庭院,车灯直射过来,亮得刺眼。大灯关了以后,我才发现停在眼前的是辆白色的轿车,辰羲的车不是这个颜色。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很面熟,一颦一笑,风情万种,跟她对视了好一阵以后,我终于想起来,她是凌蔻。辰羲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当凌蔻凑到他耳边,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话,他也微微笑了一下,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来错了,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不接我的电话,我就应该明白,他并不想见我。
辰羲打开车门下车,我很想往旁边躲,可四周一片空旷,空旷得让我焦心,想绕出去也已经来不及。周围的空气在凝固,我浑身上下都已经僵得不能再僵。
他站在车门边,面寒如霜。
凌蔻也下了车,朝辰羲一笑:“辰羲……”
他幽幽地说:“你可以走了。”
这句话应该不是对凌蔻说的,因为辰羲说话的时候,眼睛在看着我。可她低眉一笑:“好吧,今天……好像确实不是很方便。那我先回去,跟你在一起很高兴,别忘了再约我,我等你电话。”
她回到车里,倒车离开之前冲我笑了好几秒,红唇烈焰,目光如炬。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眉头骤紧:“什么时候来的?”
他吐出的气息里有浓重的酒精味,我有一丝眩晕。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找不到借口,我不能说我只是刚巧路过,也不想说我已经来了好几个小时,只想跟他说声抱歉,因为这几天心里像悬着石头,一直在晃荡,总是落不了地。现在看来,没有必要再说了。
“跟我进去。”他想拉着我往屋里走,我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脱下大衣,披在我身上:“骆颜悦,说话。”
我很想说话,我原本想了那么多话要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只觉得冷到说不出话来。可即使这么冷,还是感觉到整颗心在隐隐作痛。他离得我这么近,捂在我脸上的手烫得不像话,整个人就像一块炭火,我还是冷得发颤。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阿姨很担心你,抽时间给她打个电话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冻成这样,你回哪里去!”他竟然生气,蛮横地连拖带抱地把我搬进他家里。
我全身冷得无力挣脱:“辰羲,不要这样……”
他逼我到墙角,把我的手捂在他脸上:“你为什么等我?你有话想跟我说,是不是?颜悦,你说,我听你说。”
我低下头,他要是真的想听,就不会不接我的电话,现在我还要说什么呢?艾棋说得对,别说话最安全,说多错多,所以我最好不要再说话:“改天吧,我真的累了,我该走了。”
“颜悦,别走,留下来。”他眼睛陡然发红,我更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哭?不管怎么看,今晚该哭的人都是我。
但我不想哭,我把手从他滚烫的手里抽出来,先前在外面这么久,都没有冷成这样,把手抽出来的瞬间我竟冷得打了个寒颤:“对不起,我想回家,有话我们改天再说吧。”
我把手放在门把上,想迅速开门离开,他却从后面抱住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颜悦,我怕伤害你……但是你已经爱上我了,我怎么能放弃,怎么能让你难过……”
我总算听明白了,他想放弃我,这就是他想一想之后做出的选择。真的听到他说“放弃”两个字,我反而无比清醒……他是对的,他应该再好好考虑,我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他跟我在一起,只会面临他爸爸无休止的反对,还有可能会失去继承旗盾的权利。爱情这么短暂,人生这么漫长,他凭什么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而我,我会给他带来很多无法预测的负担,总有一天,他会后悔,后悔爱过我,后悔跟我结婚,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我突然从铺天盖地的悲伤里平静下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疼痛的心跳。既然他怕伤害我,由我来开口,也是一样的:“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因为你没有强迫过我。我们分手吧。放心,我不难过。”
“你说什么!”他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拽向他,“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我看着他眼里的空洞和苍茫,心里一片荒凉:“分手吧。”
他突然加重的力气让我疼得想流泪,只听见他无措的声音:“不可能!我不相信你等了我一个晚上,只是为了说这个。骆颜悦,你在生我的气,刚才那个女人,我不爱她。”
我屏住呼吸,低下头不去看他:“跟凌蔻没有关系,我们的距离差得太远了,勉强下去,最后也会累到分开,长痛不如短痛,早一点结束,对我们都好。”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在气头上,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全部都不算数。现在我不想再听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不能酒驾,而且,你的车没有开回来。”他既然坐凌蔻的车回来,他的车就不可能在这里。
他暴躁得可怕:“我知道!”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马上派辆车到我家里来,五分钟之内没到,你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辰羲,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看着这样暴躁的他,感到惶恐,也感到不解,分手本来就是他潜意识里的决定,不是吗,我替他开口,为什么不算数?
他把手机摔在地上:“我也想知道,我真的太他妈想知道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起自己来时的初衷,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想和好,想为那天的事情跟他说声抱歉……结果却让两个人都陷进这样难堪的局面……我不想哭,眼泪却崩出来,怎么都忍不住。
我转身开门,被他阻止,他站在眼前手足无措:“颜悦,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你别哭……我都改,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骆颜悦,不要分手,我不可能答应跟你分手……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为我们的未来做好打算,就马上结婚,好不好?”
“我不跟你结婚,你去找愿意嫁给你的人,凌蔻就很愿意,相比起我,你爸爸也会对她满意很多……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你有没有想清楚过,如果我们结婚,你会失去什么?辰羲,到时候再后悔,就太迟了。分手吧。”在今晚之前,我从来没有质疑过,我们真的合适吗……是不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和凌蔻站在一起的时候,有多般配?现在我不确定了。如果跟他结婚的人是凌蔻,他就没有阻力。我找不出他有任何坚持下去的理由,也找不出非我不可的理由……
“我说过,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跟我结婚?”他脸上忽然阴云密布,往后退了一步,“你还是忘不了陆梵翊,八年过去了,你还爱着他?!那我呢?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我眼里心里的刺痛一阵又一阵:“能不能不要再把陆梵翊扯进来,我说过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也很想相信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的理由,骆颜悦,只要一个就够了。”
爱与不爱,能有什么理由?无非凭心而已,你不相信,我又能怎么样……原来,即使愿意低到尘埃里,风太冷,也难再开出花来。
我握紧双手,从里到外都是冷:“没有理由。就算是吧,我忘不了他,你跟凌蔻也很般配,分开对我们都是好事。”
他苦笑:“好事?对谁好?对你还是对我?”
我无力极了:“辰羲,别再问了。我已经累了,迟早你也会累,我们还是趁早分开得好。”
他倚靠在墙上:“你不是累,只是不够爱我,你从来没有像爱他一样爱过我,是不是这样?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陆梵翊,你还会说一样的话?你不会,你会像八年前一样疯了一样去找他,求他不要离开,我说得对不对……”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轰隆隆,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像千军万马,呼啸着在我身上践踏过去,痛的感觉一点一点传到心脏,我却无能为力:“放不下陆梵翊的人不是我,是你。你还要纠缠多久才肯放我走?”
他走近我:“好,我们就一次说清楚。骆颜悦,不管你心里还有谁,我都不在乎,别再跟我提分手两个字,我们永远不分手。就算命运注定不让我跟你在一起,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从小到大从来不信命,也不信报应,不在乎这一次。我这里,要么你永远不要来,来了我就不可能再放你离开。”
他说的话我半懂半不懂:“你既然不能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勉强在一起?”
“因为我爱你,”他的眼睛明亮如晨星,“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他眼里的坚毅让我不敢正视,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份,或许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爱对方。可他偏偏生在辰家,在这个金钱帝国,除了他的爱,我一无所有。我弱得就像在以卵击石,我不敢,更怕粉身碎骨以后,唯一存在的爱也会随着时间消失殆尽,辰羲,到那时,我们之间还剩些什么呢?
他的手捂在我的脸上,这一阵温热让我眷恋,滚烫的泪不断地落下,他的吻落在我脸上,最后停留在我唇间,我感到他有力的双手在我后背和腰间徘徊,脑子里的清醒一点一点被抽空……
一阵敲门声响起,我缓缓推开辰羲,他闭着眼睛皱眉,拉着我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向辰羲鞠了个躬:“您好,车已经备好了。”
我才想起刚才辰羲刚才生气让人派司机来,连忙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辰羲回头看了我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门口的司机往旁边让了一让,谦恭地说:“抱歉。听说您要求五分钟之内到,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您的手机一直没打通,所以……”
“骆颜悦,留下来。”他说。
司机微微垂下的头忽而抬起,看了我一眼,又匆匆转身走开,坐进车里等待。
“你也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这几天,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吧。”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好几秒,脸色阴晴不定。
我从他身边走过,坐进车里。他跟进来:“我送你回去。”
车窗外流过迤逦的霓虹灯,我们沉默了一路。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几天?”
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他又说:“你说暂时不要见面,暂时是几天?”
“我想好再告诉你。”
他没有答应:“不行。马上告诉我,你要想几天?”
我的余光瞥见前座的司机一动不动的背影,难道我们一定要当着其他人聊这样的内容吗,于是在一丝慌张之际脱口而出:“一个月。”
再回头时,看见他仿佛受了伤的凄厉眼神:“骆颜悦,一个月有三十天,‘三十’不是‘几’,你再想一次。”
司机大概觉得我们的对话不会那么快结束,轻轻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向远处。
“我们和好吧。”他将我搂进怀里,“等了我一个晚上,这才是你真正想跟我说的话,对不对?我刚才不冷静,不应该发这么大的火,是我的错,别生气。”
他的道歉突如其来,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在他肩头犹疑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跟我在一起,不觉得沉重吗?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选择凌蔻?她很喜欢你,跟她在一起,你也会轻松很多。”
“你究竟是在吃醋还是真的想把我推出去?你还不明白?在爱和不爱之间做选择,不爱是很轻松,但我已经没办法轻松了,爱你的痛和沉重,我从很多年以前就习惯了,我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扫清障碍?——就是不想娶别人,也不想让你嫁给别人。骆颜悦,如果你爱我,就不要以爱的名义把我推出去,好好待在我身边,才是真的爱我。”
“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算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我相信你。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不会再提,你也不能再提分手,成交吗?”
“还有求婚戒指,我不是故意弄丢的。你一直在为这件事生气,也不肯接我的电话,我跟你道歉,如果要一笔勾销,可不可以让这件事也过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戒指不是你弄丢的,是我。”
“你说什么?”我诧异地看着他。
“你回来之前的那个晚上,我进过你的房间,那个盒子被我打开过,我没想到戒指也在里面。所以,戒指是我无意间弄丢的,跟你没有关系。”
我更疑惑:“那天晚上你不是出去了?一直到我走的时候,你都没有回家。”
他低声说:“我回过家。”
我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梦,梦里看见辰羲坐在床边,原来那不是梦,可越是这样,我就感觉越不寻常,我和阿姨都以为辰羲是因为旗盾的事情才彻夜未归,但他说旗盾根本没有出什么事。我忐忑地问:“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低头吻我,齿间蹦出一句:“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许乱想。”
他的气息让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好像整颗心都要跳出来,迷糊间神差鬼使地说了一句:“那你不能喜欢凌蔻……”
他将我抵在座椅上,轻轻咬着我的下唇,带着笑意哼了一声“嗯”。
这真是个冰火两重天的夜晚。半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吵架,在流泪。现在,他抱着我,一切都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艾棋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吵架,但这么大的落差感让我害怕。
“辰羲,”我从他怀里抽离,望着他的脸,他目光清亮,差点让我走神,“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吵架了?”
“好。”他说,“我马上要去一趟上海,一周以后回来,到时候我去兰凯接你。”
我点点头:“你要按时吃饭。”
他揽我入怀:“记住了。”
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开灯,漆黑的房间里传出艾棋的声音,着实又把我吓了一跳:“骆颜悦,是不是你?”
自从上次艾棋在楼道里等了一晚上以后,我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她,她租的房子比较远,经常下班晚了就干脆住在我家里。我开了大厅的灯,艾棋从房间里出来:“你怎么回来了?这不符合常理啊,难道你没见到辰羲?”
我脑子里瞬间将刚才的曲折过了一遍,对她说:“见到了。”
她眯着眼睛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把我打量了一圈:“看你的眼睛,也没少哭啊……难道我教你的招对辰羲无效?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搞砸了?”
我只觉得自己一个晚上都像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镇鱼,无奈地对她说:“艾小姐,看在我快冻僵的份上,能不能先让我洗个热水澡?”
她挥挥手:“好好好,你快去……”
洗完澡出来,艾棋已经睡了,我一关灯,这丫头却突然坐起来:“喂,快说,你是不是搞砸了!”
我盖好被子合上眼睛,对她的“搞砸了”一头雾水:“搞砸了是什么意思?”
“要是没有搞砸,要是你老老实实照我的话去做,按照我给你设的剧本,今晚你绝对不可能在这张床上,不管吻还是哭,都是前戏,你懂吗?”艾棋特地把“这张床上”和“前戏”几个字拉长声音做了明显的强调。
我困得不行,翻了个身背对她,这丫头实在太用心良苦了……
“骆颜悦,你是不是翻白眼了?别以为关了灯我就不知道。我真是求求你拜拜你了,不要这么死板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都多少岁了!谁都有个第一次,反正你们是奔着结婚去的嘛……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