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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董事们先一步散去，我跟在陆梵翊身后走出会议室，与他并肩同行的是他的母亲，她沉声问道：“梵翊，你知道今天的协议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你答应得倒是很爽快。”
陆梵翊浅淡一笑：“如果不给董事们吃一颗定心丸，这个方案怎么可能顺利通过？想要得到，就必须先有所付出，这是父亲和母亲教我的。”
他母亲也笑了：“也好，看来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这么说，你是有十成的把握了？”
“没有。”他说。
陆梵翊的回答不仅叫她母亲心惊，也叫我心惊。
董事长停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陆梵翊笑说：“董事长刚才已经说了，商场如战场，成败难料。”
他的母亲说话间带着一丝责备：“陆梵翊，你打什么主意？一旦跟董事会达成协议，你哪里还有后退的余地？”
谁知他说：“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往后退，董事长，做这件事的把握，有八成就够了，既然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这个险还不值得冒吗？”
他母亲释然一笑：“你真是，跟你父亲一个样，一点都不叫我省心。”
他笑说：“母亲如果省心了，父亲要操的心就太多了。”
说话间，他母亲的余光瞥见我，便顺着目光打量了我一下，对陆梵翊说：“你可从来不带女助理。”
“暂时的，的假请得突然。”他说。
她点点头，又说：“我的外套落在会议室忘了拿，就别让这个女孩跑一趟了，你去给我拿下来，我在这里等着。”
陆梵翊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往电梯那边走去。我也看得出来，董事长在故意支开他，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你看起来很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她问我。
“应该没有，董事长见过的人这么多，我跟其中的一两个相似，也有可能。”
她笑了：“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没有见过，不然我不会没有印象。不过，虽然没见过，对梵翊身边的人和事，我还是很了解的。”
我没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能让我儿子放弃他父亲给他在法国总部做的安排，请求回兰凯，骆小姐，想来，你必定有你的过人之处。”我犹在心惊，又听见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今天的董事会上，不过，我得提醒你，他的身份可不只是兰凯的总经理，工作也不是儿戏，你们年轻，所谓的爱情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太肤浅，没有一点价值。他注定有他的路要走，不是我看不起谁，你的路不可能跟他重合，这一点，相信你也很清楚。骆小姐，我们都听过灰姑娘的故事，我认为这个故事很幼稚，所以，不管是写这个故事的人，还是读这个故事的人，都很幼稚，如果有些人读了以后还以为真的能经历这样的故事，那就不仅仅是幼稚了。你是个聪明的人，你说呢？”
她故意支开陆梵翊，原来是为了要对我做这一番警告。我不想与她在陆梵翊的事情上作任何纠缠：“董事长，虽然我不知道陆总为什么决定来兰凯，不过，如果您猜测是因为我，未免太抬举我了。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确实是因为请假，我暂时顶替了他的职务。但只是暂时，您不必担心。”
她微笑说：“骆小姐的话听起来还是很识大体，希望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梵翊的出身决定了他无时无刻不处在风口浪尖，我作为他的母亲，自然有帮他扫清障碍的责任，如果有哪句话让你不舒服，请不要介意。”
她的警告实在多余，我只会当成耳边风，连心都不会过，谈何介意。
陆梵翊拿着外套从电梯里匆匆走出来，递给他的母亲，他母亲对他展开一个笑容：“今晚回家里吃饭，”说我又看了看我，“不知道骆小姐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共进晚餐？”
我微笑拒绝：“谢谢董事长的好意，实在抱歉，我跟我男朋友已经有约，下次再打扰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看，我还怕你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地方会寂寞呢，原来男朋友也陪着来了，那就好，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梵翊，我还有饭局，你不用再送了。”
望着他母亲离开的身影，陆梵翊将目光收回：“我母亲跟你说了什么？”
我低头一笑：“随意聊了一下，就问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他沉默着看了我一会儿，随即又说：“骆颜悦，你学会不着痕迹地撒谎了。”
我差不多忘了，他一直就有一眼看穿我撒谎的本事。可难道我要告诉你，你母亲以为我趁职务之便，想趁机勾引你，计划演一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戏码？
我笑说：“你以为董事长会对一个代班助理说什么？她无非是担心不在，你不习惯。”
我不想再跟他聊这个，掏出手机一看，有辰羲发来的短信：“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
我转过头对陆梵翊说：“我该走了，下午跟银叶的会议，我会把资料准备好，再到银叶跟你汇合。”
“我们得一起吃饭。”他说。
我惊讶：“为什么？”
他不冷不热地说：“关于下午的会议，还有细节需要讨论。”
这不行……我是要和辰羲一起吃饭的，他会介意：“那……我能不能吃完饭马上回来？”
“不行。作为下属，跟上司吃饭讨论公事，这有什么可为难的？骆颜悦，你胆子挺大，敢跟总经理讨价还价。”
他竟然搬出总经理的头衔压我，我心里腾起一把无名火：“你说的，让我不要叫你总经理，你还说过，吃饭的时候不要谈公事。”
“我也说过，让你回到我身边来。”
他简直是无理取闹，我很火大：“总经理，请你不要再说这种不相干的话。”
他面无表情：“我再说一遍，这是公事，你不许任性。”
我闭上眼睛，压下心里翻涌的脾气，走到走廊尽头，拨通辰羲的电话，还没开口，就先听见他的声音：“下班了？”
我正想着应该怎么跟他开口才好：“你在哪？”
“在一个我一刻也不想多待的地方。”他说。
我很好奇：“什么地方会让你不想多待？”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老头子的公司。你等我一下，马上来。”
“辰羲……”我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辰羲说：“骆颜悦，有话就说，不然我会以为你做了亏心事。”
我忙说：“你乱想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今天中午，我要加班。”
他顿了一顿：“你总得吃饭吧，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去。”
我心里很焦急，恰好瞥见陆梵翊身边向我招手的颜灵，如获大赦：“颜灵来了，我跟她一起吃饭。”
“哦？两个人？”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却冒了冷汗，本来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可是每件事情只要一牵扯到陆梵翊，就会变得复杂，我不愿意让辰羲多想：“嗯。”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那好。我可不敢得罪她，如果不让你去，她一定会以为她姐姐将来要嫁的是个控制狂。我也正好还有点事情要去办，下午见。”
“嗯。”挂了电话，我回到走廊的另一边，颜灵脸上满是笑意：“姐，我刚好有个会，顺路就来找你们吃饭了。”
“昨晚喝成那样，回去没少受罪吧。”
她冲我狡黠一笑：“你也太低估我了，就算受罪我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我看她笑得一脸神秘，不由问道：“你吐到瞿肖阳身上去了？”
颜灵笑得更灿烂：“姐，你真厉害，怎么猜到的？”
“难猜吗？他送你回去，你要拉垫背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颜灵撇嘴说：“你千万别在爸爸面前说漏嘴，要不他又要教训我，说我欺负瞿肖阳了。”
我笑道：“韩叔叔会这么说，那就说明，他确实经常被你欺负。”
颜灵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才没有，只是有些事情难免要麻烦他，哪里算得上欺负。”
陆梵翊在一旁看着我们：“走吧，边走边聊。”
他把车开到一家餐厅前，我和颜灵先下了车，他去找位置停车。
颜灵走在前面，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姐，爸爸说你一定住不惯酒店，让我叫你回家来住。”
“不用了。跑来跑去挺麻烦的，你知道我最怕麻烦。”
颜灵却说：“有什么可麻烦的？反正哥哥可以来接你。”
颜灵总把我跟陆梵翊绑在一起说，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得说：“我没有住在酒店，你让韩叔叔放心。”
“瞿肖阳明明说你住在银叶啊？”颜灵笑着朝我盯了一眼，“莫非，你住在哥哥家里？”
我给她倒了一杯茶：“我住在我男朋友家里。”
颜灵笑着说：“绕什么圈子，那还不是一个意思！哥哥就是你的男朋友嘛。”
我看着兴高采烈的颜灵，悠悠吐出一口气：“颜灵，我的男朋友是辰羲。我住在他家里，一切都好。”
“你说什么？辰羲？姐，你真会开玩笑。”颜灵一脸不相信地笑问我，可我的表情始终很认真，她的笑容骤然消失，“……你说真的？”
我点点头：“是，我现在和辰羲在一起。”
颜灵有点激动：“为什么？我不明白！”
“没有为什么，我们就是很自然地在一起了。”
她急了：“你们在一起，那哥哥呢？”
我向她解释道：“颜灵，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跟以前不一样。”
颜灵却疑惑着问：“哪里不一样？你们本来就应该一直在一起。”
“跟陆梵翊的那段感情，在八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你也是见证人，你忘了？他亲口说的，我们‘到此为止’。”
颜灵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她的手很暖：“姐，你原谅哥哥吧……难道……难道他找了你八年，都不能让你原谅他？”
“颜灵，我并不恨他，当时想不明白的事，后来都明白了。陆梵翊跟我分手是对的，他本来就应该走。”
“姐，骆叔叔的事情，哥哥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后来你们都消失得那么彻底，他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哥哥以为银叶出事以后，骆叔叔就带你们离开了，我不敢再告诉他其他事，我不敢跟他说骆叔叔已经去世了，我怕他会疯掉……”
或许他真的尝试过找我，但颜灵所想到的结局，不过是她的假设，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假设并没有什么意义：“颜灵，你以为，他知道我爸爸因为车祸死去、银叶出事、我和我妈妈无家可归的消息，他就会回来？他凭什么要回来呢？就算他回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离开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跟我有关，如果他因为可怜我而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我也不想用这些理由困住他……现在你见到的，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颜灵沉默一阵，忽而沉声问：“昨天晚上，瞿肖阳送我回家的时候，他说……阿姨，她去世了？”
我握紧手里的杯子，脑子里轰然作响。妈妈去世的那天晚上，我还在兰凯值班，没有接到外婆的电话，她辗转打给肖阳，那天晚上，是肖阳送我去的医院。我握着手里的杯子，沉默到最后也只能承认：“嗯。”
颜灵的泪夺眶而出：“那你……你一个人……姐，你回来吧，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生活。”
餐厅外，我瞥见陆梵翊正从停车场走那边过来。
“我不是一个人，我跟外婆生活在一起，以后还有辰羲，你放心。”
“姐，你爱辰羲吗？”
“嗯。”我会爱辰羲，我会好好爱他。
颜灵怔怔地看了我许久，抽出桌面的纸巾擦掉眼里：“那也好……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幸福……那就好了……”
陆梵翊从过道上走来，在我身旁坐下，见我们沉默，又发现颜灵的异样：“你们在聊什么？”
颜灵愣着看了看他，又看看我，笑得如往常一样：“我们在聊你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陆梵翊犹疑地看着我，尽管不相信，还是回答颜灵说：“在停车场找了一下位置。”
颜灵岔开了话题：“没想到银叶会和AT还有旗盾合作。姐，爸爸说了，下午的会让我和瞿肖阳一起去。”
陆梵翊露出一个笑容：“那我是不是得加倍小心，才不会让你占了便宜？”
颜灵眼睛一转，瞪着他：“哥哥，你少来了，你什么时候让别人占过便宜！能占你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吧！”
陆梵翊忽而看我一眼，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也不是没有过。”
莫名其妙的，他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占过他的便宜？我什么时候占过他的便宜……
颜灵顺着他的目光看我，知道我并不想讨论这些话题：“哎呀我都忙了一个早上，饿死了，你们快点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