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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 十几日就过去了,燕清云到底是长公主的儿子, 打板子的人经验老道,看着下手重, 其实并没有伤到胫骨,这会儿他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期间杨荀盛兄弟还过来看了一趟,送了一些补品之后,急匆匆便离开了,杨初雪只以为他们课业要忙,也就没有在意,只叮嘱别院照看的小厮多注意点儿, 有什么事儿就来跟她汇报。
长公主这些日子也是天天送补品来, 大公子三五不时便来探望,只是,盯着杨初雪的眼神,却总是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 杨初雪心中大汗, 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每次他来了,便找个借口先走了,把时间留给他们兄弟两。
你说,大公子温润如玉一个人,目光咋就那么犀利呢,也不跟你说话, 只时不时瞄上你一眼,然后蹙着眉头深思,深如墨玉般的眼眸就像扫描仪一样,是个人都会感觉到浑身不自在,唯一幸好的是,长公主估计跟他说过什么,他对杨初雪除了探究之外倒是没什么恶感,还对她英勇救夫赞扬了一番,杨初雪表示鸭梨很大!
这一日天气正好,眼看快到十二月了,年底又有很多事情要忙,杨初雪身子一天比一天重,燕清云见状也不在床上赖了,很自觉的分担起杨初雪的事物,年底结算,以及要分派送回娘家的年礼。
见燕清云兴致勃勃,杨初雪有些不放心,说实话,燕清云这家伙,就连看自己的账本都懒看,真把家业交给他,杨初雪表示深感忧虑。
只不过,见这家伙一副眼巴巴的忠犬样,她也不忍心拒绝,想了想,交给他一些简单的账本,毕竟,自己现在身子乏,能有人为她分担又何乐而不为,了不起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她再重新算过就是了。
只是,杨初雪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次悄悄进入书房,竟发现燕清云拿了一本《新算数法》偷偷摸摸写写划划,时不时皱着眉头,一会儿纠结,一会儿恍然大悟,表情极其好玩,就连她来了都没发现。
“扑哧!”杨初雪笑了起来。
燕清云一脸尴尬,涨红着脸,急忙就把书往身后藏,杨初雪笑笑,也没拆穿他,只转身走到书架另一册,拿出她已算好的账本,放到燕清云面前。
燕清云顿时瞪大了眼,嘴巴张的比鸡蛋还圆,只傻傻的看着账本上整洁娟秀的字体,一目了然的新数字,耷拉的脑袋,那眼神是一个哀怨,身后的书也不藏了,没精打采往桌上一扔,嘟着嘴巴说道:“不学了!”
杨初雪强忍着不要笑出声,知道这家伙是伤自尊了,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可是不喜欢算学?亦或是不喜欢这书?”杨初雪手拿着《新算数法》细细翻看起来,因为在辅国公府多有不便,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翻印出来的书册,淡淡的墨香,光滑细腻的纸张,看来靖安侯为此应是下过不少功夫。
“怎么会?”燕清云心头一紧,急忙否认,他对杨初雪的思维,有一种特有的敏感,他相信,只要自己回答是,那肯定会有他好看,这些日子对孔夫子的至理名言,他算是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没办法,谁让他喜欢呢!
“那就好”杨初雪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接着黛眉轻轻一挑,问道:“你学到哪儿了?”
燕清云倒也不敢怠慢,直接指出前面的乘法口诀表,杨初雪轻轻一笑,当即拿着书本当起了老师,细细解说起来,燕清云正襟危坐,满头大汗,忽然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可不可以不要学啊.......
“啪!啪!”杨初雪拿着戒尺在桌上拍了两下,瞪他一眼,严肃道:“认真一点。”
燕清云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刚才听的他云里雾里,现在脑袋还晕晕乎乎,只是他也不敢反驳,看见杨初雪凶悍的样子,只能拼命的点头,他发誓,自从他十岁过后,上课就没这么认真过。
杨初雪好像找到了新乐趣,一个时辰过后便宣布,以后每日都要来给他上课,燕清云苦着张脸就想溜,杨初雪似笑非笑,一个眼神扫过来:“你敢逃跑试试?”燕清云顿时乖觉了,认命的当起他忠犬牌大狗。
燕清荣这日一来,便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手上拿着把戒尺,时不时在桌上拍两下,而他那向来嚣张的弟弟,却如幼儿启蒙般,乖乖的坐在书桌旁,不停的眨巴着大眼,一脸懵懂,接着也不知写了些什么,献宝似的递到孕妇面前,孕妇满意的点点头,他这才一脸喜色回到座位上,乖乖坐下之后,黑亮的眼眸眼巴巴的看着孕妇,那模样就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孩子。
燕清荣捂脸,吐血三升,从来没感觉这么丢人过,那人是他弟弟对吧!
“大哥,你来啦。”燕清云一看见他,那简直是看到了救星啊!书本一扔就跑了,临走前还不忘给杨初雪一个,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想学,而是大哥来了,他不得不出去招待的眼神。
燕清荣悟了,忽然觉得刚才的丢脸也没什么不好,难怪母亲对这女人赞扬有加,现在就连他,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燕清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燕清荣走到书桌前,看了看上面的算学,眼中闪过一抹不赞同,语重心长的对杨初雪说:“以后教他,再加上一项论语吧!”
燕清云顿时傻眼了,杨初雪心里乐呀,微微笑了一下,谨遵大公子吩咐,接着便福身告退了,虽然大公子态度良好,但她还是不想和他多相处,一个人的心性,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大公子看着温润如玉,亲和有加,但实际上除了对公主和燕清云之外,大公子无论对着谁,都有一种深深的距离感,并且眼眸深处暗藏的淡漠与凉薄,这人若不是心性极其坚硬,便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原本才惊四座,惊艳绝伦的名门大家公子,有朝一日身子忽然破败,换了谁,心性都会改变,更何况,还是在皇家与辅国公府之间夹着,上有皇上对其不满,下有父亲的小妾阴谋不断,大公子这还算是好的,否则,杨初雪相信,就凭燕清云这脑子,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样舒坦。
杨初雪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燕清云之所以成为如今的纨绔,是不是也有大公子的放纵在其中呢......
只因为,他的前车之鉴!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燕清云自从身子好的差不多,无事便学会开溜了,杨初雪对此深感无奈,还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这家伙,怎就跟逃课的小学生一般。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回了景澜院,燕清云依然逃不开上课的命运,接着便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日学习一个时辰,幸好杨初雪讲课并不枯燥,也不是那些老先生的之乎者也,燕清云学着学着,也有了几分兴致,长公主知道后,大呼菩萨保佑,对杨初雪那是更加亲和了,公主府的赏赐也是不断。
这些日子,杨初雪去公主府倒是少了些,一是因为自己身子重,二就是因为燕清云在养伤,不过长公主也带了话,让她弟弟来年三月,一定要考中进士。
杨初雪对此有些忧虑,其实长公主的想法她可以猜到一二,燕清云正妻的位置,到现在依然空着,长公主也没有给他再娶的打算,想来是要等弟弟们中举之后,提前给她铺路吧,只是,她原想让弟弟们过个三年再考,一举拿得好名次,可不比现在,杨荀盛就不用说了,年纪虽然不大,但还凑合,有长公主帮忙,定能分到个实缺,但杨荀朝的话,恐怕就算中了状元,也没有多大用处,任谁也不会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去当官啊。
心里正纠结着,没过几日,杨荀盛和杨荀朝兄弟两就前来拜访,并言明,杨荀盛打算明年就考,反正他对学问兴趣不大,能学到现在已是不易,这还多亏姐姐教导,文太傅也是看在长公主和弟弟的面子上才收他为徒,他相信,自己就算再学个几年,也就是这样了,还不如加把劲一鼓作气,否则他也不知,自己在这迷华的京城,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杨初雪听着这话没错,只是感觉还是有些不对,兄弟两走了之后,她便让人叫来别院的长随,自从上次开了宗族,她对这西苑的权利倒是大了许多,随便传唤个人,或是派人出去,都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给小姐请安!”杨离来了之后,便恭敬的跪下行礼,双眼微微下垂,虽然隔着屏风,但也不敢直视前方。
杨初雪点了点头,就是见他规矩懂事儿,所以才把他派给弟弟,只是如今看来,他这事儿是懂了,却分不清孰轻孰重!
“知道我叫你来干嘛吗?”杨初雪淡淡的说道,声音不疾不徐,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一种压力。
“小人不知。”杨离额头上冷汗直冒,只是想着少爷的叮嘱,还是咬了咬牙。
“哼!”杨初雪冷哼一声,屋子里的空气骤然下降,就算没有开窗,杨离都感觉到,好像有一阵阵的冷风吹过。
“你就是这样照看主子的?盛儿、朝儿受了委屈,你竟敢隐瞒不报?原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既如此,你若是不能胜任,以后就到庄子上去吧!”杨初雪其实也不知,弟弟们是否受到委屈,只是想着燕清云之前所言,国子监的学子背景皆不简单,可弟弟们却好像游刃有余,并且,就连身边的下人也都说他们很好,杨初雪之前并没有多想,只是听了弟弟们昨日所言,心里却不得不忧虑了。
盛儿的眼睛里,那种对权利的欲望和野心,就仿佛挣脱牢笼枷锁的猛兽,看的令人心惊胆颤,若不是受了委屈,受了刺激,他向来心胸开阔,又何至于如此。
只是,她从来都没想到,也或者说是她疏忽了,弟弟们如今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竟然伙同着下人来骗她,今日若不是这样诈一诈,恐怕这小厮,咬死了也不会承认,杨初雪现在真不知该为弟弟们奴下有方感到高兴还是生气了。
“小人不敢。”杨离满头大汗,最上说着不敢,眼睛却闪闪躲躲,似乎有些左右为难。
杨初雪也不看他,轻轻呷了口茶,下人们对弟弟忠心是好事,只是,她该知道的事情,却也不能隐瞒,淡淡道:“把他们的情况详细说来,你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以后你只要在他们跟前安心办事儿,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但你要记得一点,他们若遇上什么困难,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迅速来报,知道了吗?”
杨离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敢情是让他当钉子,不过是个无害的钉子,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下不定决心。
杨初雪接着说道:“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你若想做个能干的帮手,就不能对他们言行计从,需分得清楚孰好孰坏,否则的话,要你这样的下人何用?应声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杨初雪这话可就说的重了,既是事实,其实也是给杨离的提点,当初就是看他沉稳规矩,才派去弟弟们身边,主子有误,身边的人不知劝诫,自古以来,又有多少名门世家,败在主子的专权决断,下人的盲听盲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