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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有这个,’雪音从她口袋掏出一条折好的手帕,摊开后,里头包着两片蓝紫色的叶子,‘上午幻兽课时阿米特教授拿给我,她说对恢复体力和治疗酸痛很有效,要你泡水喝。我差点忘了拿给你。’
‘赛米拉树的叶子。’宁芙.喀戎看了一眼道,‘这的确有效,我来泡给你喝。’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把两片叶子丢进去,转身走出病房。
雪音收起手帕,往病房门口走去,她看到莫陌挥手向她说再见,停了下来,‘告诉你一件事,武技课上完后,隔天全班有一半的人都感冒了。我很高兴你不是其中一个。’她笑着说,离开了病房。
宁芙.喀戎稍后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紫色饮料回来,但是飘在水面上的叶子却只有一片,莫陌看到了却不在意,又问了一遍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的医生退休了,当颇老师被医者公会调到这里来,我就跟着过来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宁芙.喀戎摸摸莫陌的额头说。
‘那梅诺思村呢?’莫陌问。
‘梅诺思村?哦,你是问医生……医者公会说会另外调一个医生过去。嗯,没有发烧。这样应该是没问题了。你好好休息。’宁芙.喀戎将帘子拉起来后离开。
莫陌躺在病床上发了一会呆,然后她拿起那杯紫色饮料喝了一口,立刻脸色一变,得强忍着才没把它吐了出来。那味道就好像是把许多金属跟草药溶在水里一样,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她开始烦恼要喝完它还是干脆倒掉。在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犹豫后,想到那是阿米特特地给她的,她还是捏住鼻子一口气将它喝光,但她发誓下次就算累死了也不要再喝这种东西。
夜晚的病房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只听得见外面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莫陌阖上磊伊得送她的书,揉了揉眼睛,打开英帕修送的怀表,偎斯娜的图案停留在九点多的位置。她看着柜子上朋友们探病的礼物,脸上露出了微笑。
爸爸,你看,我在学院交到很多好朋友喔,你一定会为我高兴吧。你现在旅行到了哪?是否一切都平安呢?想到父亲瑞迪欧,她突然很想见他一面,然后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的大胡子撒娇,可是她连他人在哪都不知道,不禁感到一阵落寞。
这时候窗户的方向传来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想打开窗户,可是开的不太顺利,莫陌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爪子刮擦玻璃的声音。然后突然之间就又静了下来。接着她听到风吹过松树,枝叶摆动摩擦的声音。
窗户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吗?可是她并没有听到脚步声,那么会是什么打开了窗户?她想起奈逊先生在第二周时对他们的警告,感到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那时候他们正在上古语课,奈逊先生闯了进来,打断教得正起劲的印地斯教授,惹得古语教授非常不高兴,对着他大骂特骂,足足骂了十分钟左右。可怜兮兮的奈逊先生,等到印地斯教授气消了,才有办法对学生宣布他要说的事。他说因为有学生向学院报告宿舍附近有奇兽出没,所以请学生们晚上尽量别离开宿舍太远,就算真的有事要外出,也请成群结伴以策安全。有学生怀疑地问,宿舍和学院都在幻兽花园的范围内,出现奇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奈逊先生紧张地找理由解释着。后来他似乎是不小心说溜嘴,讲出有几个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在宿舍附近被奇兽攻击而受了重伤,据说是一个长得像树干的奇兽。那之后好几天学生之间都有些人心惶惶,直到鲁爱拉.葛斯塔教授出现,向所有学生严词保证没事,他们已加强宿舍和学院之间的防护措施,风波才慢慢消退。
‘有……有人在外面吗?’莫陌小声地问。隔开病床的帘子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推动,像波浪般飘动着,帘子底下的光影也随之摇动。忽然一道阴影投在帘子上,莫陌睁大眼看着,害怕地发现,那影子正慢慢在帘子上拉长,她知道有什么东西逐渐在靠近。
她忙乱地东张西望,想找个武器防身。磊伊得送的短剑!她往腰带上摸去,什么都没有。该死!她想到只有刚拿到手的那天她曾试挂在腰带上,后来她认为在学院上课应该用不着,就摆在柜子里积灰尘了,她现在觉得非常后悔,并决定以后一定要随身带着。她最后将磊伊得送的书拿在左手,伯纳女士送的饼干盒拿在右手,她知道这样一点也没用,但总比空手更让人安心些。
那影子靠近到病床边停了下来,莫陌摒住呼吸,等着那东西像凶猛的野兽一样扑进来,她完全忘记她其实可以大声呼救,而不是坐以待毙。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东西没有任何动作,要不是影子仍然深深印在帘子上,莫陌几乎要以为它离开了。但她更不喜欢在帘子里等待的感觉,她伸出手抓住帘子,用力的往旁边扯开,左手随之举起,准备对眼前的任何东西丢出致命的书本!
‘加卡!’她眼前是一头雄壮的黑豹,正睁着发出金色光芒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原来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会攻击人的奇兽。’
‘所以,你想请那个奇兽看书和……吃饼干?’加卡挑起一边眉毛说(虽然它全身毛皮都是漆黑的,但莫陌认为她有看到眉毛)。
‘呃,不……这些是……用来防身的。’莫陌将东西藏到身体后面。
‘有奇兽会怕书本和饼干?’加卡这下两边眉毛都挑了起来,‘嗯,如果我是它,一定会过得很郁闷,书本和饼干,走到哪看不到这两样东西呢?你说是不是。’
莫陌笑了,‘我还以为你很严肃。’她把书本和饼干放回柜子上。
‘我不严肃吗?’加卡故意正经危坐,但却不停挤眉弄眼,吐舌头扮鬼脸。
‘哈哈!你好好笑喔。’莫陌放声大笑,反正病房里没其他人,她也不怕吵到谁。
加卡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它抬起一只前脚,好像想要去碰触莫陌,可是它抬到自己眼前就停了下来,彷彿这只长满柔顺黑毛的前脚让它感到很疑惑。
‘你让我想到瑞迪欧。’
‘什么?谁?’加卡放下脚,露出惊讶的样子。
‘我父亲瑞迪欧.班,小时候他也会这样逗我笑,尤其当我难过时……加卡,你让我抱一下好吗?’莫陌爬下病床,环抱住黑豹的脖子。‘我好想他。’她闭起眼感受着黑豹身上的毛发,那就像瑞迪欧的胡子一样。‘对了,加卡你来找我有事吗?’她问道。
‘已经……没事了。’黑豹也闭上了眼。
在住院将近三天才出院之后,莫陌很高兴能到外面走走,而且今天她将可以看到雷克大陆最强力的幻兽之一,这让她感到特别兴奋。
‘你说待会磊伊得也会来?’莫陌骑在被她匿称为‘独白’的马儿背上,和雪音及英帕修驰往亚特鲁.艾佛特的住家。独白是只栗色毛的牝马,因为它全身上下只有一只蹄子上有白毛,所以莫陌这样叫它。她每次到马厩借马都会选它。
‘磊伊得说你指导者日住院没来,所以他要跟着来开一堆作业给你。’雪音回答。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我连之前的作业都还没完成……’莫陌想到这几周磊伊得开给他们的作业,那真的是什么种类都有。他会先询问他们课业的进度,然后开出他觉得需要加强的地方,其中最多是有关于诺加的,理由除了因为那是他的专长,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出在诺加教授保鲁斯.芬恩身上。
‘他一定是想训练出他的接班人。’每一次上完诺加课后,马许.迪哈那都会在大家面前批评芬恩教授,很想要练好诺加的他,说到激动时一张黑皮肤的脸常会涨得通红。
也不能怪他老是在批评,因为芬恩教授教的诺加,常常根本不是唤兽师需要学的。比如有一次他教学生一个变出流水的诺加,学生们原本都很高兴终于学到一个攻击用的魔法,可是实际练习后才发现,虽然真的会有很多水凭空变出来,但是一点威力也没有,只能用来冲冲地板。芬恩教授事后也表示,这是个用来清洗广大厅堂和走廊最棒的诺加。学生们听了全都是哭笑不得,不由得更加羡慕起第一班。听说他们的诺加教授布丽姬.瑞文是魔法师世家出身的,教的都是最适合唤兽师、威力强大的诺加;即使是刚开学时风评很糟的第二班诺加教授磊伊得.伯雅,听说他的诺加课也是让每个第二班学生都称赞不已。
想到这里,莫陌开始回忆起从课堂上学到了哪些诺加:除了冲地板用的,还有点炉火用的、弯曲金属用的、点灯术、捆缚货物用的魔绳术、改变室温用的、搬重物用的……。帕莱拉的指垢啊!这些诺加还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她不禁在心里学起马许批评时总会说出口的咒骂。
‘对了,你们知道吗?上次我们逛贝托城造成围观,后来还要卫队护送我们那件事。我昨天出院前听到来拿感冒药的同学说,原来那之后有居民向学院告状,说我们这些学生那天严重破坏城里秩序,让负有巡城工作的卫队驱赶民众,还不负责任的请卫队保护离开,造成好几条大道混乱一整个下午,’莫陌像是在说一件要紧秘密似的,边说边小心不让其他路人听见,‘而且,磊伊得还因此被副院长重重的责骂了一顿。’她想像着副院长萨米.方济各阴沉的脸发怒的样子,不由得发起抖来。‘可怜的磊伊得。’她喃喃地说。
她说完过了一下子,发现没有人回话,于是转头望着他们。
‘大家早就知道了。’雪音略带歉意地道,‘只是我不知道你还不晓得这件事。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谈论的事,我觉得你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莫陌看向英帕修,后者耸耸肩,表示他和雪音一样都知道。
‘那你们也知道磊伊得差点被开除?副院长对他说:“如果不是学期才刚开始,而且教授难寻,我现在就开除你!”,大声到所有经过的人全部都听到?’她看他们都点了一下头,一股受挫的情绪突然忍不住爆发了。‘我当然不晓得啊,连你们都不告诉我,还有谁会告诉我?这明明就是很重要的事,难道要等到磊伊得真的被开除你们才肯跟我“谈论”吗!’莫陌气到整张脸都胀红了。她座下的独白像是感受到骑士的怒气,不安地踱着步。他们后面一个骑着马的路人疑惑地望了过来。
雪音和英帕修都楞住了。他们从来没看过莫陌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被米勒欺负或是西克莫无理责骂时,也不曾把愤怒发作出来,现在却为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对着他们——她最好的两个朋友怒言相向。他们很不能理解,也觉得很不高兴,从小到大,还没有同年纪的朋友敢这样对待他们,那种感觉非常不是滋味。
‘那你是想要我们向你道歉吗?为了没告诉你这件事。’一阵沉默后,雪音忍着逐渐高涨的怒气说。
‘如果这是你所想要的话……’英帕修眼中也带着某种不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