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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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向楠必须死,这是黎生的全部念头。

    他已经不能像君子一样为了报仇等待十年,他要索向楠马上就死,为此,他不惜自己的死活。

    那天花灯节,夜红如血,他用尽了几乎所有,成功的将索向楠重伤,而后是他为索向楠准备的一颗他无法抵住诱惑的加了料的灵果,用黎生想到的最好的方法结束了他的生命。

    一切如他所想,就连索家的反应也是如他所想,索德运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明明是索家的错,却要自己的命来偿还。

    只因索向楠是他的儿子,而自己的天赋是对索家最大的威胁。

    现如今,对索家的仇恨也是他的执念。所以再次看到索向楠,那怕知晓后者已经身死,他依旧想要将他现杀一次。他手中的无意剑握的很紧,他的指节已经发白。

    “黎生!”白的声音猛然在黎生的耳边响起,让后者前冲的脚步猛的顿住。

    “不可。”

    是啊,不可,不是不能挣脱幻境,而是不想挣脱,他想在幻境之中再将索向楠杀一次,但是……不可。

    他不能做这种无用的事情。就像他说的他要知道自己的执念,知道自己的弱点,不是为了一时的解脱。

    于是他回身,收剑,红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小院,看着小院之中索向楠等人狞笑着看着自己,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越来越多的索家人出现在小院之中,他们狂笑着,对着黎生指指点点,将冯平的尸体蹂躏破碎。

    黎生的眼睛通红,映的眼中的泪水如同殷红的血,手紧紧的攥着,指甲都已经陷进了肉里。

    “我会回去的。”黎生看着他们的身影,喃喃着。

    “我会回去的,这一天不会太久,索家,等着我。幻境终究是幻境,总有一天,我会回去亲手将我的执念了结。”

    黎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期内的幻境,看着它渐渐变化,最终因为他的无动于衷而化作虚无。

    黎生感受到了这幻阵的愤怒,居然无法迷惑一个先天境修士的愤怒。更强的力量向着黎生的周身涌来,冲向他的脑海,感知着他的一切。

    黎生没有反抗,在保持神智清明的同时,任由幻阵探索他的隐秘,他要凭借后者的力量,知晓也许连自己都无法感知的内心。

    这是他连白都没有告诉的原因。

    既然幻阵能够探查他的记忆,那就让它探查好了,正好,他想要知道更多的事。

    天冷了。

    小院渐渐消失,鸟语花香也渐渐消失,蓝色的天空,泛着光彩的溪流,一切的一切都在黎生的眼前渐渐的消失,甚至最后,就连大地也消失不见了。

    黎生出现在夜空之中,四周茫茫无物,一层轻薄却强大的力量笼罩着他的身体。

    他在夜空之中正在下坠。

    天上是无穷的星光,身旁是呼啸而过的风,感受不到温度,因为温度已经被笼罩他的力量所隔绝,而地上是一片无际的白色——那是聚仙城的后山。

    身体被禁锢一般一动不能动,黎生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婴儿,浑身没有一件衣物,只有胸前写着两个字:黎生

    他就这样在空中坠落,速度不变的向着地面而去。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天的时间,他落到了地面之上,与此同时,笼罩在他身上的力量也消失不见。

    极致的寒冷瞬间包裹了他。

    黎生的身体猛的蜷缩起来。一阵巨大的惊恐笼罩了他,他无力,恐惧,几乎要窒息。

    这是黎生不曾记得的记忆,隐藏在他的意识最深处,如今被幻阵的力量所探知,才使黎生看到了这幅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画面。

    这是他的记忆。

    外界,毛毛虫看着猛然神色大变的黎生,看着他蜷缩起来的身躯,它神色凝重,因为后者的表情仿佛是经历着世间最大的惊恐。

    因为他从未在黎生的脸上看到这种惊恐的表情,哪怕在刚刚索明和冯平身死的幻境之中,后者的表情满是疯狂的恨意,可却依旧没有这种恐惧。

    那脸上惊惶的神色,仿佛是心底最隐秘的脆弱暴露在阳光之下,一切的伪装都被卸掉,只剩下了茫然,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是独自在丛林里游荡的孤羊。蓦得,毛毛虫开始同情黎生。

    黎生是一个没有根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甚至有时候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

    从记事起,他只有义父和冯平,索明就是他的父亲,他和冯平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曾经把索明当作自己的根,可是后者死在了魔族的手中。于是冯平开始变成他的根,而没过几年,冯平死在了索向楠的手中。

    他再度成了没有根的人。

    所以他无助,他疯狂,他想用杀戮找回自己的根,找回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有朋友,却不足以成为他的牵挂,他终究是无根的人,因为他没有牵挂的人,更没有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人。

    在宗门之中,他努力的修炼没有一丝的停歇,也许是他自己有感觉,当他停歇下来的时候,潮水般地惶然便会将他淹没,所以他宁肯去找冷冰冰的青羅,在后者的身上感到一丝放松和踏实。

    他的心中有冰冷,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冰冷来自什么地方。

    所以他入了幻阵。

    而今天他知道了,这冰冷来自他已经忘却的记忆深处。来自他最早出生的时候。

    那是他记忆深处,世界上最大的恐怖,最极致的冰冷,最无助的悲伤,所以一出生便记事的他选择了遗忘。

    因为无根,是世上最悲惨的事情。生老病死在它的面前都显得有些温暖,没有强横的修为,没有美丽的眷侣,没有健康的身体,这是无奈。

    没有存在的目标和理由,是悲惨。

    而今天,在黎生刻意的选择之下,幻阵终于把他最深处的伤疤揭开,让忘记的记忆重新记起。

    黎生感觉自己要死了,无边的寒意将他笼罩,他是那样的脆弱,他想要温暖,为此他不惜一切。可他做不到,他只能在生不如死的寒冷之中,看着这片冰天雪地。

    “这就是我来的地方吗。”黎生喃喃,他明白了,自己无根,他明白了自己最深的执念……父母。

    他相有一个温暖,最少也可以有一个牵挂,他迫切的想要见到自己的父母,哪怕他们抛弃了自己,亦或他们是十恶不赦的妖邪,都无所谓。

    因为他不想做一个无根的人。

    蓦得,黎生放开了识海的防御,让幻阵的力量完全浸入自己的灵魂之中,他想要让幻阵探知…自己更早的记忆,或许有一丝的可能看到自己来自哪里,看到自己的……父母。

    “不可,黎生,这样你也会迷失在幻阵里的!”毛毛虫的喊声传到了黎生的耳中,黎生没有反应,任由阵法的力量进入识海。

    死亡一般的寒冷依旧没有消失,身边的场景已经再度变幻,黎生开始倒着飞向空中,从他的来路倒退而回。

    他飞向了夜空,飞进了云层,而后飞到了……星空。

    星空庞大,他忘记了自己飞了多久,当星空变幻,他眼前的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影模糊,黎生看不真切,他能够看到的只有那身影穿着一身的黑袍,那黑色比星空还要深邃,散发着如同地狱一般的杀意和窒息感。

    蓦然,那身影仿佛感受到了身后和波动,没有回头,却有一声冷哼传来。

    “轰!~”

    天地轰鸣,世界碎灭,黎生周身的寒气消失,他眼前的景像也一并消失,如同琉璃一般支离破碎。

    “呼!”

    黎生豁然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发现自己已是浑身湿透,而在自己的身前,毛毛虫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黎生,你总算是醒了。”毛毛虫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黎生瞪圆了眼睛,心中巨烈的翻腾。

    刚刚的那个身影到底是谁?!

    自己身在幻阵之中,看到的不应该都是虚妄么?为何那身影的力量能够让幻境破碎?自己刚刚经历的,是真实的么?如果是真实,那人的力量已经能够穿梭于虚实之间,到底需要多么恐怖的修为!?

    最重要的是,那身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