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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睡得这样好,没有梦境,自然醒来。
晚唱睁开眼睛,转了转脑袋,已是掌灯时分。贺兰居然还在她身边,仍旧在他的怀里。
他貌似睡得正香。没有吵他,第一次仔细注意他的面容。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每一处线条堪称完美。她潜意识里总喜欢拿晚照哥哥与他做比,应该是她这辈子只见过这么两个美男子的缘故吧。人总是喜欢把好东西与好东西做比,看哪个更胜一筹,没有人会拿好东西与残次品相较,这样连她都觉得人生未免太过艰辛。
无论从小到大,她都是可以骑在晚照小王爷头上作威作福的,晚照古今无数次的反抗均以失败告终。根本原因是晚照骨子里还是极宠爱她的,直接原因是双方智商差距悬殊,当然晚照是死活不肯承认的。
贺兰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华贵霸气,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场在举手投足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来,他就像个谜一样,散发着危险警惕的信号,某些时候,她有点怕。虽然她也同他开没规没矩的玩笑,但终归是底气不足的。
她突然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之间的微妙变化。
这房东对房客的人道主义关怀未免也有点太盛情了些,况且在这个男强女弱的社会,她还是清醒的认识到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吃了亏,一时间愁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给自己跪了,当时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呢?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晚唱有些懊恼。
在她心理活动无比丰富的时候,蓦的传来贺兰忍俊不禁的轻笑:“你盯着我的表情怎么这般愁苦,难道我长得很抱歉吗?”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旗开得胜的笑意打心底里荡漾出来,眉眼春意满满,在室内充足的光线下皎若星辰。
“没有很抱歉。”她依旧幽怨的将他望着,希望他能够主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捞起她鬓边散乱的一缕长发把玩,痒痒的刷在她脸上:“那就是一般抱歉?”鼻息慢慢的凑过来。
她忍无可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一跃而起,高声叫道:“我饿了!!!”斜眼瞪着他。
他愣了一愣,随即优雅起身,向外吩咐了一声:“眠花。”话落便有几个侍女端着各色菜色鱼贯而入,满满当当一大桌。
远处美食在召唤,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为首的眠花从进来见晚唱第一眼就红光满面。她是勤晟堂的首席大丫头,与晚唱身边的眼角眉梢情同姐妹,只不过晚唱来贺兰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与她更是只有过几面之缘。
晚唱心下以为她有什么祖坟冒青烟级别的大喜事,并未太在意。不过接下去其他丫头也都陆续变了狼桃脸。
什么情况?晚唱疑惑的转头询问的目光盯着贺兰。
他眼中光芒流转,朱漆镂花长窗半开,夜风溜进来,卷起碧纱簇锦垂幔,遮掩着明暗光影晃动在他玄色外袍的云锦暗纹上。
她突然觉得有点凉,低头一看,魂飞魄散——锦被外肩颈处光着的这个女的肯定不是我!!!
而此刻她又坐在贺兰的床榻上,锦被起伏的曲线勾勒着她身体的轮廓,笼罩着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在外人看来,此刻的她更像是裸身裹在锦被里的。
晚唱正要从薄衾中横空出世自证亲白,那些女孩子竟然都捂着脸争先恐后的跑出去了,就差来个群体性尖叫了。
她抑郁难平,愤怒的瞪着贺兰,他就不会稍等一下再叫丫头进来吗?!!!
不等她的小宇宙燃烧起来,贺兰折扇一甩,招摇的动作遮住下巴,秋波频往饭桌上抛,轻咳一声:“吃饭!!!”
瞬间提醒了不分主次的她,填饱肚子可是大事,更何况这一桌民脂民膏啊。
她饿虎扑食一样凶猛的奔至桌前坐下,看着菜式她突然有点呆。
恍然之中还是宁熙的时候:汉宫棋、单笼金乳酥、白龙曜、通花软牛肠、雪婴儿、片皮乳猪、姜汁鱼片、桂花糖蒸栗粉糕、珍珠翡翠汤圆……是她常用且极爱的公主御膳制式,更难得的是,中央主盘,是一道风干鸭。
她还小的时候,母亲还很年轻,玩心颇重。总是带着她和晚照偷偷溜出府,京城纵横着百条街道,从南吃到北,从西吃到东,就差把皇城城墙的砖头抠下来啃一口。
母妃会向父王隐瞒他们的调皮任性,不习功课,掩护他们出去疯跑。她生病的时候彻夜彻夜的守着她,她不开心的时候做红烧肉,风干鸭。
母妃做的一手地道风干鸭,平常绝不肯轻易招待父王和晚照,说只留着她不开心的时候哄她高兴。
风干鸭更是她不能触碰的记忆,人世无常,世态炎凉。
命运路上走,你永远不知道哪一脚会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这么一桌让她有些伤怀。
不伤怀,她就不配为人;太过伤怀,她就不是晚唱。
她深知以牙还牙比黯自感伤实用的多。胜景不来,美食难再,难得还能再见到心头大爱,来吧,通通到我碗里来!!!
贺兰摇着骨扇,看戏一样看着她面部五官的舒聚。
此刻这人正在聚精会神的扫荡食物,眼里丝毫看不见他的存在,就如同四年前他们的初见。
确切的来说,那是他的初见,不是她的初见。
因为她从头至尾都在盯着她的哥哥,就如同现在盯着猪肉。
而他从头至尾都在晚照的身边,就如同现在在猪肉的身边。
纵使离得这么近,她都看不到他。
真是令美男伤肾伤身又伤神。
一阵风卷残云,晚唱的身心又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抚摸着滚圆的肚皮,真是好吃到满地打滚啊,算了,亲下就亲下吧,再说又长得这么好看,当你一时意乱情迷,宽宏大量的原谅你吧。
晚唱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一顿饭就把自己卖了……边想着她边斜了眼光去瞅贺兰,没想到他竟然还在翩翩然的熬造型,坚持不懈的精神的确可嘉。
不过,“你不饿么?”本着革命友谊,她还是要提醒他一下的。
“还有的吃么?”他望着比她的脸还干净的盘子,不可思议的回答,“眼角眉梢到底是有多久没给你饭吃了?”
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确实是与从前宫中口味太像了,不知不觉的就吃多了些,直接导致贺兰还饿着肚子。
她讪讪的从杌凳上起身,又拿出了名门闺秀标准方言:“许是有公子相陪的缘故,今晚胃口格外好些,公子莫要见怪。堇舞谢公子赐饭款待,天色已晚,唯恐归途不畅,且院中侍女等候许久,就不再叨扰公子歇息了。”
“说人话。”
“啊!我得走了!”
说话间她已退到了外室,就要夺门而出,忽听贺兰提高了声音:“堇舞。”
她的手已经扣在了门上。
“等等”,他依旧坐在方椅上,四平八稳,运筹帷幄的吩咐,“眠花。”
眠花应声推门,不防她就站在门后,这一推差点让她的鼻子与她的脸部融为一体。
“堇舞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不知晓小姐在门后,奴婢该死,求小姐责罚……”眠花慌乱的跪倒在地,凄声哀求。
她一手捂着自己可怜的鼻子,一手拉起跪着的人:“无妨,无妨,你先来帮我瞧瞧变形了没有?”
眠花赶忙站起来,把她拉到灯光下,拉开她捂着鼻子的手,仔细查看:“没有没有,小姐,只是撞红了,用番莲膏涂一层赶明儿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稍稍缓解了疼痛,她不禁对始作俑者怒目而视,他竟然还在摇着扇子无动于衷,都不曾挪动一毫。
哎呀这个奇葩,你是长在了凳子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