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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如曦逼死父皇, 下令赐死他的母妃,灭亲之仇于易霄而言本就不共戴天, 更何况她又赶尽杀绝流放林氏全族, 令他一代皇室贵胄子弟为韬光养晦,不得不流落易府多年。
顶着旁人卑贱姓氏,用着易府四子的下贱身份,易霄心中痛恨随着岁月与时光的积淀亦是不降反增。
付如曦害他家破人亡,他便机关算尽利用她最宠爱的九皇女, 一步步登临帝位。
他甚至幻想过承元帝大势已去的那日,缠.绵病榻已久的付如曦, 死不瞑目抓着他手腕, 震惊欲绝吐出“你竟是林妃之子”这几个诛心字眼。
他立在床榻边无动于衷瞧着她状若疯癫的举止,如同掌握人生死命途的判官,睥睨尽人之将死的丑陋百态。
哪怕付如曦跪下磕头求他高抬贵手, 易霄也绝不会心软。
绕过这些旧话不谈,易霄为尽早谋得大业,曾动过应选入宫的念头。只不过承元帝所看中之人, 大都与他父王形貌神似,而易霄相貌则多承其母林太子妃, 便不能走这条捷径。
一条阳关大道走不通,还有旁的捷径可供涉足。听闻最受付如曦疼爱的九皇女,不日将纳他那位名义上的嫡兄为正君,易霄刻意命属下多番打听,终于在一个朝臣口中探知她每月月底出宫执行公务之时, 必然会打马路过京中那条长街。
那日的邂逅十分水到渠成,他状似无意从付灵嫣马前经过,果然见她眼中浮起浓浓痴迷,连手里攥握的缰绳也不自觉挣脱了去。
没有什么比将一个金枝玉叶的皇女放在手心玩弄、肆意挞伐,更令人愉悦。
他如愿以偿身入朝华殿,吊着付灵嫣一颗真心反复揉捏,折磨得她曲意逢迎,夜不能寐。
易霄一直在寻觅一个妥当时机与她圆房生下嫡子,只因他伪装出的神态心性太冷,便始终找不出什么恰当借口搪塞过去。
所幸他不过是在乾坤殿外随口与林熹微交代了几句,竟被闻讯赶来的付灵嫣生生撞见。
他顺水推舟自荐枕席,甫一咬住她雪白犹如牛乳糕的肩头,她却无故一脚将他踹下海棠榻。
自那日开始,她对他的态度一冷再冷,易霄恐多年来的筹谋付诸东流,迫不得已逼着自己拉下面子日日做小伏低。
他容忍她轻蔑入骨的冷待,屡屡宽慰自己付灵嫣之所以无端这般绝情,也不过是在与他做戏,欲借此得他几分注重罢了。
易霄初初以为付灵嫣心中打算皆与他所揣测的所差无几,可受过无数她不留情面的羞辱责打,被她当众逐出书房,他就是再如何洒脱从容,也不可避免烦躁不安。
二十板子重重落下的伤还未痊愈,臀.部一挨着坐具坐下,尾椎骨处牵筋抽骨的闷痛堵得易霄心中有苦难言。
付灵嫣全然将他撇在一旁,提笔聚精会神勾抹一幅画轴,醴红笔尖放入盛着丹青油墨的瓷碗里浸了浸,饱蘸浓稠墨汁悠然点缀于空白画卷之上。
易霄蹙眉偏头顺着灯火指引扫眼过去,卷轴一角垂着根杏黄璎珞,上头穿插数颗玛瑙红宝。她信手略略勾勒几笔,画卷上霎时开出大簇大簇团花,姹紫嫣红开了一桌,煞是生动热闹。
易霄一言不发坐在光晕阴影里,思绪却格外杂乱。
滴漏里的沙石断了几断,谢嫣揉着酸痛肩膀,阖上画了一半的画像。
她盖好瓷盖,将毛笔丢入笔洗里刷洗干净,熄灭荷花瓷灯打算就寝时,冷不丁碰到身侧一团深影。
谢嫣一把扯下屏风上的衣衫,盖住脊背忍无可忍道:“易霄你为何还不走?书房乃朝华殿要地,无诏不得入内,外头今日是谁当值,竟敢违逆本宫放你闯入此地!”
易霄活像只扯不开的鼻涕虫,她好话歹话一一说尽遣他出去,他却执意杵在这里碍眼惹人心烦。
稍微有几分眼色之人,也应有点自知之明……大抵易霄身为原世界中能毫无道德负担,大言不惭踩着发妻上位的原男主,脸皮也比寻常人厚上几寸。
谢嫣推开殿门,探首正要招来一个守门的宫女打发他出去。两扇红漆象格门刚刚裂开一寸距离,她忽然被他伸手死死捂住嘴巴。
少女沐浴未久,青丝间依然夹杂着些微潮气,湿气混着衣衫里满盈的花香,如堆雪海浪纷纷袭入易霄鼻尖。
大掌穿过她如云似雾的云鬟,指尖偶尔勾住几根柔软碎发,细细抚之,宛如摩挲一匹千金难求的锦缎,手感甚是舒适柔顺。
付灵嫣肤色白如脂玉,许是还未生过孩子的缘故,骨架精巧匀称,全身上下竟寻不出一丝赘肉。
虚虚环抱一个精致到宛如瓷人的姑娘,何况这姑娘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易霄恍惚下竟也忘却他们之中尚隔着血海深仇。
覆住她口鼻的指头不经意碰到她湿润唇瓣,她口齿间温暖热气缓缓拂过他指腹,浸润出一股酥麻痒意。
易霄不自觉放轻了语调,隐下心头异样,面容端严沉穆:“殿下近来冷落霄,宁可前去重萃宫讨好姬赢那个手握重权的阉人,也不愿多眷顾霄一眼。既然殿下动了真怒,今夜我们不妨就将话说开……殿下此举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觉得霄不能为殿下夺嫡大业费心一二,执意要与霄恩断义绝?”
明明是他用尽手段骗婚欺瞒在先,如今只因谢嫣看破他丑陋品行,渐渐与他疏远,就将这一切过错全部推到她头上。
他自持那点当初从付如曦那里捡漏得来的太子世子身份,便处处磋磨付灵嫣……可这偌大皇城的君主,从来不是易霄。
如今她是朝华殿的主子,易霄才是应该仰她鼻息过活的臣,又什么资格对她口出这等狂言质问?
谢嫣抓下他的手,冷冷侧目道:“到底是不是欲擒故纵,世子是玩弄人心的个中高手,不会比本宫更为心知肚明。”
易霄右手一颤,睁着双目极缓地眨了眨:“你……方才……说的什么……”
“你空有野心抱负,却无身为一代君主应有的胸襟德行……若让废太子见着你眼下这副死黏着本宫的情形,怕是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斥你不孝。”
易霄勉强扶住廊柱,悚然大惊:“付灵嫣你……”
谢嫣踹上他膝骨令他吃痛跪下:“为人子者,枉及替父守节,自甘堕落委身仇人之女,是为不孝。为人臣者,窥伺陛下江山社稷,意在结党营私取而代之,是为不忠。为人夫者,同床异梦谋夺妻主性命,是为不仁不义。劳烦正君与本宫说道说道,本宫是有多昏聩,才由着你横行宫中?”
易霄闻她此言须臾便静默下来,他神态煎熬万分犹如困兽犹斗,挣扎抖着嗓子道:“殿下此言实如空穴来风,没有半分道理。霄只是个庶子,不曾受过别人一声‘世子’。”
谢嫣定定端详他良久,忽而弯了纤丽英气眉眼:“当年易府四公子回京途中被匪徒劫财害命,反倒令正君趁虚而入顶了他身份得以挣开官兵追杀……正君真真是足智多谋临机应变。”
他愣愣仰望身前风采卓然的少女,哑口无言道:“霄……”
“世子大可不必再在本宫跟前接着做戏,困在朝华殿四个月,世子就是伪装得再像,也会一个不慎露出马脚。”
她倨傲提步上前俯视他,芝兰般的鼻息偶尔掠过他鼻梢,入怀又是一阵足以牵动心绪的酥痒。
易霄以他毕生最屈辱的姿态,折弯他的脊背双腿,跪迎眼前这位他轻视愚弄数久的九皇女。
他呼吸间充斥的,仍是付灵嫣颈子里幽幽飘下的骨中香,香气除去朝华殿中时常燃着的熏料,似还残留一缕极其甜腻的浓香,嗅之足以令人忘忧。
偏生她死咬他身世言辞无一丝错漏,显然事先已做了周全打探。
易霄迎上她华光熠熠如星宿的眼眸,体内力气骤然全失,他勉力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漠然移开眼。
“你心中兴许疑惑,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她笑得颇为自得,拨了拨滑入眼前的碎发,半真半假嘲讽,“是谁同你说本宫思慕的,乃是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姿色?本宫无意放出去应付母皇赐婚的风声,你竟傻到当了真么?”
易霄倏然抬头,他嘶声惊呼:“所以你从始至终……”
谢嫣扬手打断他:“所以本宫打从一开始就是将计就计,易丞相那等看重出身之人,怎会养出你这么个气度超群的庶子?”
谢嫣掌心轻抚油亮隔扇,嘴角抿出个粲然笑容:“易霄你晓不晓得,这些日子你在本宫眼中,就是个掩耳盗铃的跳梁小丑,不仅可笑且十分可耻。”
易霄四肢无力瘫倒在地,谢嫣指了几名内侍入殿,将他架去正殿软禁。
因原女主好感度还未满格,为任务进度所困,谢嫣尚且还不能将他交由乾坤殿处置,遂只严令宫人不得将今夜之事宣扬出去,仍好吃好喝养猪似的养着易霄。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点急事要处理,先发一更,凌晨会有二更结局
ps:此章非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