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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容瞪大眼睛, 他含着手指咬住指甲,口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君容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让给嫣嫣。”
“你娶我姐姐能为她做些什么除了连累她照顾你, 身为夫君应该做的一切, 你都不能给她。”
乔寒幼年时就曾追问过长姐乔嫣,问她这一生渴求得到什么,他想过无数种可能,譬如入宫选秀、譬如嫁给权臣,却没预知他姐姐的心愿竟异常简单。
乔嫣将他小小的身子放在膝头, 眼底深处沁起浮漾微光:“寻一个待我好的男子嫁了,相夫教子, 照顾好小寒, 顺顺遂遂过完余生。”
这样卑微的祈盼,如今看来皆成了妄念。
长姐既没如愿嫁给她心仪的男子,反倒被圣上赐婚委身一个心有所属的傻子。
傅傻子的心智比乔寒还要小上许多, 他就是用脚趾头猜一猜,也该晓傅傻子在姐姐心目中,不过是个三岁孩童。
傅君容作为傻子, 非但不能在定国公府里护着姐姐,反而拖累她守着他寸步不离。
乔寒这几日听到的闲言碎语太多, 同情姐姐遭遇的善心人寥寥无几,路过的碎嘴婆子们,多半都是掩嘴嘲笑他姐姐嫁给了不能人.道的傻子。
乔寒很想质问定国公府一句凭什么,姐姐本是安阳侯府尊贵的嫡长女,凭什么为了定国公府一己私欲, 沦为柳家与定国公府的牺牲品
以她的家室人品,即便进宫做皇子正妃也算不上多难,如今却只能恪守定国公府家规,老老实实待在傅傻子身边。
他的姐夫傅君容若是一直像这样傻下去,姐姐一辈子只能活在外人的闲言碎语中,永永远远也无法抬起头。
倘使傅君容有朝一日疯病痊愈,他必会想起从前府里那位旧情人表妹。
定国公府全府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样的糟心娘,就有什么样的负心儿子,乔寒猜测,长姐那时的处境说不定极其艰难。
他这次必须跟随姐姐去定国公府住下,若有人敢欺负姐姐,身为胞弟,他理应替她出这个头。
等到姐姐年老,无力与他们硬扛,他就做姐姐的依靠。
乔寒越想越是厌恶面前这位痴傻姐夫,他不愿再与傅傻子共处,丢下一句“我姐姐就是嫁给你,也不会喜欢你”的狠话,匆匆离开正堂去寻长姐。
傅君容傻里傻气凝视乔寒远去的背影,他鼻子一歪,不服气地跳上桌子,伸头冲外面大喊大叫:“哼!嫣嫣喜欢君容!嫣嫣最喜欢君容!气死你!气死你!”
这正堂桌子原是侯夫人的陪嫁,侯夫人难产去世,安阳侯为了做个念想,才将这桌子从库房里取出,安置在此处。
傅君容不顾世子仪态跳上去,本就于礼节不妥,何况这桌子还是安阳侯视如生命的爱物。
安阳侯府在堂屋侍奉的下人均有些坐不住,眼见姑爷随行的嬷嬷面上尽是纵容与无视,她们心惊肉跳纷纷上前扯他下来:“世子爷!您快下来!这桌子是太太生前的陪嫁!您踩不得!踩不得啊!”
她们说的这些字眼,傅君容一点也听不懂。
照料他的几个嬷嬷慢条斯理唤:“世子,这桌子宝贝得很,您还是下来罢!”
傅君容坐在桌沿边,轻轻荡着双腿,他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悦道:“嫣嫣怎么还不来……君容要嫣嫣抱才肯下来!”
他体格高大,未出事前是个带兵出战的将军,哪怕这会子瘦削些,仅凭一张桌子也难以承受他的重量。
傅君容的长腿每晃一下,那桌子就跟着“吱呀”一声,窸窣声响骇得下人们脸上血色全无。
不知哪个胆大心急的老妈子趁乱扬手捞了一把,傅君容屁.股下挨着桌面的衣料一滑,瞬间以倒栽葱的姿势栽入地上。
尽管正堂四处铺着厚厚白绒地衣,地衣又卸去大半力道,可傅君容额头不慎磕到桌脚,发际线根部仍是撞出个大包。
伺候他的嬷嬷们霎时乱了手脚,对着他通红额头胡乱吹气。
傅君容撒气似的将婆妇们撞得七荤八素,他顶着绯红一片的额头,眼眶中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水再次一点点蓄起。
他委屈至极,肖似桃花花瓣的眼眸被泪水打湿,昳丽多情的眼瞳雾气弥漫,绝望情绪剧烈翻涌,他抹着眼泪泣不成声:“君容……要嫣嫣!要嫣嫣!”
一众仆妇里有人低声嘀咕:“嗬!我们大小姐又不是你们定国公府的下人!做甚你唤她来她就得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的愚笨嘴脸!”
傅君容脑子痴傻,耳朵却利索得很,他捕捉到这缕声音,勉强听出“撒尿”、“下人”、“大小姐”以及“愚笨”这几个词。
他顷刻间听出这些话都是来骂他的,傅君容极度难过,他实在不明白,他就是喜欢嫣嫣,想和她时时刻刻赖在一起,为何这些人总爱揪住这点理由,全来欺负他。
他一脸迷茫地四下寻找嫣嫣,正堂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他也没瞥见她半抹倩影。
傅君容跌跌撞撞推开扑上来的下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垂花门外跑去。
他绕着马车里里外外翻弄好几遍,依然没瞧见嫣嫣。
远处街道不知何时路过一个罗衣女子,想起嫣嫣今日穿的就是罗衫,傅君容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提起衣摆追着她疯跑。
“嫣嫣!君容要跟嫣嫣回去!”
谢嫣从下人嘴里听闻傅君容走失一事,已是一刻钟以后。
前来报信的李婆子慌得几乎要晕厥:“世子妃!世子爷他赌气跑出了府!老奴追不上,只得回来禀报世子妃!”
傅君容跟她回一趟娘家就出了事,定国公府跟从的这些下人一到关键时刻,都没什么用处。若将他找回来倒好,要是找不回来,以长公主那个性子,少不得要迁怒到谢嫣头上。
如若傅君容不是男二,谢嫣也懒得管这一大家子的破烂事,她随便添油加醋撺掇他们和柳卿卿继续作,好歹也算帮这具悲催宿体出了口恶气。
但傅君容是她割舍不下的人,谢嫣无法说服自己丢下他不管。
她转身去马厩里牵出一匹枣红色骏马,又接过乔寒递过来的帷帽,换上一身短打,干脆爽快翻身上了马背。
定国公府的嬷嬷瞧她这身打扮一惊一乍,乔寒冷冷道:“我姐姐是将门嫡女,怎不会打马游街你们这些下人真是没用,看个大活人还让他跑了!逼着姐姐亲自去救!”
原世界亦发生过这一幕,傅君容被迫与乔嫣归宁,他在府里待得无聊,趁着乔嫣无暇顾及他的空子,偷溜出去玩耍。
他方上街,走了几步便分不清东南西北,顺手被先前交好的纨绔好友们骗去花楼。傅君容故意和闻讯赶来救他回去的乔嫣对着干,蹲在花楼门口死活不愿跟她回府,害乔嫣在众人面前失尽身为正妻的尊严。
乔嫣顾忌他的身份,虽然有力同看热闹的小人辩驳,却实在拿傅君容没辙。
谢嫣眯眼捋顺马鞭,她并非瞻前顾后的乔嫣,自不会遵循太多礼法。要是傅君容如同原世界那样撒泼,谢嫣即便打晕他,也要绑他回去。
路过人头攒动的街市,谢嫣下马牵紧缰绳,侧身挤开熙熙攘攘人.流,又穿行两三条长街,才摸到印象中的那座花楼。
傅君容患病前,柳卿卿尚住在国公府,傅君容瞧她昼夜郁郁寡欢,时常带着做男子打扮的柳卿卿来此散心。
他那几个从小玩到大的纨绔友人,平日也爱拿这事打趣傅君容。
这个世界数得上名头的花楼皆是雅地,所谓雅地,便是世家公子们与美人才女吟诗作对,惺惺相惜的清净地。不允艺妓们与风流客有私,唯有那些低等街坊之中的暗.娼,才做下不堪入目的勾当。
柳卿卿性柔又善诗书,自是博得傅君容一众“兄弟”好感。柳卿卿这辈子能成功挖穿乔嫣的墙脚,也多亏这些酒肉饭桶在一旁撺掇添乱。
谢嫣无论如何,眼下是铁了心要从这群纨绔手里带走傅君容。
她靠近几步,才发觉花楼门槛前,围着三五个模样各异的青年男子。
其中一个年纪不大,却长着油肚的男子,从一边的角落里拽过个深色人影:“傅君容,才两年不见,你就忘了我们”
傅君容拧开他手腕,踮起脚奋力往花楼里张望:“嫣嫣呢君容要嫣嫣!”
都晓得定国公世子摔下马后,不仅心智只及三岁稚童,且再不能行夫妻敦伦之礼。
那些男人听他道出个女儿家的闺名,乐得捧腹大笑:“傻世子,你还真是忘得干净,你一直爱慕的不是柳小姐么?何时变作个‘嫣嫣’快说,是哪家的小野狐狸”
“嫣嫣不是狐狸!嫣嫣是仙子!”傅君容不满推了一把方才揪他衣领的那人,生怕对方不信,他再一遍喃喃重复,“是君容的仙子!”
几个人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肆笑,戳着他胸口调侃:“你家中那位新娶的悍妻,可还知道你这点喜好风月的心思……”
几个人话音未落,手里的傅君容忽然被人半道截回。
定睛去看,竟是个轻袍箭袖,英姿飒爽,纱幔覆面的……姑娘。
姑娘未出一言,手里马鞭似乎生了眼睛,勾着傅傻子往回一带,傅傻子霎时落入她怀里。
方才还在他们跟前挣扎不已,闹着要找人的傅傻子,蓦然笑颜如花,他懒懒靠在姑娘的背上,语气矫情得令人作呕:“嫣嫣!君容要抱!君容要抱!”
纨绔们:“……”傅君容真恶心!
油肚子出声阻止:“你是何人为何与他这般亲昵你这丫头可知他早就心有所属,你要带走他,我们绝不同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柳卿卿不要脸,和她掺和的纨绔公子们,也没一个好东西。
谢嫣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明明清楚傅君容的病情,却刻意留下他取乐,明摆着看不起他如今境况。
傅君容的眼光算是差到极点,不仅看上一个朝三暮四的柳卿卿,连友人的人品也是这般一言难尽。
“你不允我带走他,难不成还要亲自将傅君容带入府中养病他每日要洗三四遍澡、换十几件衣服、吃四顿饭食。更要有人随时盯着他,以防他磕着碰着。
对了,他嘴巴口味又刁,生冷的不吃、辛辣的不吃、太油腻的也不吃、还有葱、姜、蒜、红豆……这些都不能放,你执意要带他回去……我也没法子!君容你跟不跟他们走”
眼看面前嘴皮子利索的姑娘,扭头就要催傅君容那个大麻烦过来,几个人顿时惊慌失措,纷纷散开。
真要带回去,家里的老朽木还不打断他们狗腿!
傅君容十指紧紧缠住她脖子,“不跟,君容只跟嫣嫣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今日米花町宝贝的地雷╭(╯e╰)╮
下章柳白莲上线→_→争夺傅三岁大战即将上演
ps:男二们原世界犯的蠢事,都和谢高层无关。
打滚卖萌抱住背锅侠谢高层取暖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