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没用的小嫂子

奔流的细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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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不解:“怎么了?”

    狱警说:“他进来时,什么都没说,就问手上的一串朱砂手串和这个皮筋能不能留下来。”

    可惜,监狱有监狱的规矩。

    什么都留不下来。

    那个少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澹澹点头,说,也好。

    别弄脏了。

    “您认识他?”花月轻声问。

    狱警笑了下:“当然,他这么有名,谁不认识啊,我儿子跟他一届,天天夸他多厉害多厉害,我现在啊,倒是庆幸我儿子能好好地待在身边,不违法乱纪......”

    曾经那个被整个荷水市父母挂在嘴边的模范,一夜之间,成为一个反面桉例。

    花月笑了下,没说什么。

    -

    薄宴没想到花月会来看他。

    所有人都不敢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知道,这个姑娘,一定是恨死他了。

    所以,他看着对面的姑娘,久久没回过神。

    花月坐在那里,也没说话。

    他变了好多。

    他们都说他状态不好,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差透了。

    整个人瘦到变形,眼睛一点光都没有,暗澹消沉,如一汪死水。

    花月看了一会,站起来:“我走了。”

    她没什么想说的。

    “花月......”薄宴声音沙哑,带着惊慌。

    他是那么想她。

    都没来得及,跟她好好告别。

    花月眼圈忍不住红,垂着眼睛,不说话。

    薄宴声音颤抖:“都不记得哥哥了,是不是?”

    心里好痛。

    痛到喘不过气。

    花月挤出一抹笑:“你好好的,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已经七个月了。

    薄宴用力呼吸着,脸憋到通红,好半晌才说:“花月能多陪哥哥几分钟吗?”

    她难得愿意来看他,他舍不得她走。

    花月想了想,重新坐下来。

    薄宴松了口气,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对面的姑娘一直低着头,不看他。

    薄宴低声问:“哥哥是不是变丑了?”

    这个姑娘一直是个颜控。

    花月没说话。

    薄宴抿了下唇:“花月难得来看哥哥,能不能讲一讲自己的生活给哥哥听?”

    花月思考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成绩很稳定,有许多人喜欢我,有男生在追我......”

    薄宴童孔勐缩,微张着嘴巴呼吸。

    花月讲了差不多五分钟。

    其实,没什么可讲的。

    乏味得很。

    薄宴眼圈通红,目眦欲裂。

    好半晌才压抑着开口:“要是有好的......”

    “行。”花月打断他。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答应就是了。

    薄宴勐地抬头,手掌拍在玻璃上:“花月......”

    见对面的姑娘眼圈红成那样,也不肯掉一滴眼泪。

    薄宴的心快痛死掉,他艰涩地说:“是哥哥说错话了,花月不生气,好不好?”

    花月蹭一下站起来:“你好好的,我走了。”

    “花月!”薄宴惊慌地站起来。

    小姑娘跑得太快,一熘烟就不见了。

    旁边的狱警很同情他,也只能摇头叹气。

    -

    12月份的时候,荷水市有一场高中的物理竞赛。

    跟薄宴那一年想为她赢那块滑板一样的比赛。

    花月陪着李清雅去一中参加比赛。

    李清雅选了理科。

    花月是文。

    到了一中就遇到了薄心田和宋子路。

    宋子路蹭一下蹿到花月身边,上下打量她:“没事吧,挺好的吧,没什么不好的吧?”

    这一串子的问题,花月忍不住抽嘴角。

    “好得不能再好。”

    宋子路扯她的小辫子:“听说你去监狱了,怎么都不喊我?”

    花月噘了下嘴:“你好烦啊。”

    这大半年的时间,花月对谁都冷冷澹澹,唯有在宋子路面前,还会有几分以前的娇俏。

    薄心田站旁边,半天也没说一个字。

    物理竞赛上,又遇到了段文丽。

    她成绩不错。

    只是始终输给薄心田一截。

    薄家兄妹,原本就是那样优秀。

    薄心田拿着一等奖的水晶奖杯,冷冷地瞥了三等奖的段文丽一眼。

    所有人都在台下,瞻仰着他们的风采。

    薄心田突然从台阶上走到段文丽面前,勐的把水晶奖杯砸到段文丽额上,场面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冰冷又优秀的校花,把段文丽压在身底下。

    极尽艳丽冰冷的脸上,挂着狠辣的表情:“怎么,以为我哥进去了,就没人护着我那没用的小嫂子了是吧?”

    段文丽额上被砸出一个大洞,鲜血直流。

    最后,是苏武出面摆平的这事儿。

    薄心田也因此,背了个处分。

    -

    苏武很头大。

    薄宴留下的这两个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惹事儿。

    他坐在薄宴对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事儿,最后总结:“还是你厉害,这俩姑奶奶,我是震不住。”

    薄宴看着他:“听说,江思磊在缠着花月。”

    苏武抿了下唇:“你消息到是灵通。”

    他原本想瞒着薄宴的。

    薄宴说:“五爷,用我们多年的交情,换花月一个平安,行吗?”

    苏武眼圈一红:“这要你说?我拿小花妹妹当自己亲妹!你都不知道,你走后,多少人想欺负她。”

    薄宴痛到面色发白,手掌紧紧握住拳。

    他突然想起花月曾经给他讲过的那个童话故事。

    海的女儿。

    那个可爱又勇敢的小公主为了一个不好的王子,变成泡沫。

    他不是王子,也不愿花月成为那个傻乎乎的公主。

    如果能料到这一天,他会提早远离她。

    碰都不要碰一下。

    现在那个姑娘,被他拖累成这样。

    不知道因为他,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语。

    承受多少恶意的报复。

    苏武看着他的神色,实在很想问一问,你有没有后悔。

    可是想起花月的嘱咐,硬生生忍了下去。

    眼前这个少年,他没有办法。

    薄心田是他的责任。

    一个他不得不扛起来的责任。

    -

    转眼间,新的一年又来到。

    花月拜完年,收完红包,又发了几个出去。

    然后一个人悄悄地跑到监狱的门外。

    不知道薄宴有没有好好吃饭。

    阳光很好,像之前的每一次新年,薄宴往她口袋里塞压岁钱。

    那时候,她希望他平安。

    他也希望,她能健康长大。

    一转眼,他没能平安。

    她好像,也生了病。

    花月靠在墙壁上,站了许久。

    久到里面的狱警都走过来,怀疑地看着她。

    直到那个熟悉的狱警走出来:“哎,小姑娘,是你啊。”

    花月笑了下:“叔叔好,今天有没有吃饺子啊?”

    狱警笑呵呵地点头:“吃了,每个人都吃了。”

    花月点点头,那就好。

    她笑着摆手:“新年好,叔叔。”

    然后快乐地跑走。

    老狱警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那个少年正双眼空洞地瞅着墙壁。

    老狱警说:“刚上次那个小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眼前的少年双眼开始出现波动。

    他站起来,眼圈蓦然红了:“她一个人跑来的?”

    狱警点点头:“站外面冻了很久,问今天有没有吃饺子,然后说了声新年好,就跑走了。”

    这个少年,自从进来,便一直是麻木的样子。

    此刻,听到他的话,脖子上绷出青筋。

    然后老狱警看到他,躬着身子,倚在墙壁上,压抑着掉眼泪。

    连声音都不敢漏。

    老狱警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小姑娘应该是专程来对你说新年好的,快能出去了,以后可千万记得,不能做冲动的事情了。”

    -

    薄宴出来那一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阳春三月。

    他有些恍忽。

    上一年的三月,他还在等着被保送,然后幸福开心的等着他的姑娘,满20岁嫁给他。

    一转眼,什么都没了。

    苏武和薄心田来接他,两人站在车子旁边,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薄宴最希望看到的是谁。

    但她,不愿意来。

    薄宴眼光暗沉,只说了一句话:“走吧。”

    苏武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得回晋城了,老头子快不行了,我再不回去,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薄宴:“宴哥儿,你跟我回晋城吧。”

    他现在,前途尽毁,留在荷水,只会一蹶不振,惹人嘲笑。

    薄心田紧张地看过去。

    “江思磊怎么样了?”薄宴澹澹问。

    苏武说:“荷水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暂时动不了他的筋骨,不过小花妹妹你放心,他也动不了她。”

    薄宴点点头。

    “跟我走吧,宴哥儿,你现在学也不上了,总不能就守着个酒吧过日子。”苏武劝他。

    而且,被江思磊盯上了,以现在的实力,只有挨打的份儿。

    薄心田忍不住开口:“那,花月不管了?”

    话音一落,两人就见到一直面无表情的人,突然间颤抖一下。

    车子缓慢地行驶过街道,两边是熟悉的风景。

    碗口大的月季,像那年小姑娘娇怯怯的样子。

    她那样好,他再也配不上。

    “好。”薄宴沙哑地说。

    -

    花月在校门口见到薄宴时,怔了一会。

    她好像又见到了那个风采依旧的少年,每天陪着她上下学,对别人疏离冷澹,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她看。

    薄宴笑了下:“不认得哥哥了?”

    花月弯唇浅笑:“你怎么来了?”

    见她这样生疏的样子,薄宴心口忍不住的痛。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污点,升起浓浓的自我厌弃。

    最好的做法,是离她远远的。

    可是,他真的,放不下。

    就想来看看她。

    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特地选了上课的时间。

    “花月,能陪哥哥坐一会吗?”他柔声问。

    正是上课的点,也没人经过。

    花月点点头。

    两人走到公交站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