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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KTV,我一连点了好几首歌,霸占了麦克风,〔过火〕、〔别怕我伤心〕、〔十年〕,当忘情的唱到〔比我幸福〕时:“请记得你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我默默的倒数,到最后才把你看清楚,看你眼里的我好模糊……”我突然觉得这首歌就是给我写的,本来跟自己说好伤心不哭的,这时候泪珠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KTV里灯光昏暗,也许梁平和朱慧都没有看见,我借口去上厕所,顺便洗了把脸。
那天的情形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等我回来,慧眼独具的朱慧,站在门口跟我说:“我们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苏青萍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发短信,梁平点了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他还没唱就走了,我坐在苏青萍身旁拿起话筒唱了起来:2002年的第二场雪,比第一场来的更晚一些……
“你别瞎唱,”她被我逗笑,抬起了头,四目交融,我放下话筒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音响里传出:“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
刀郎的这首歌是瞎写的,蝴蝶在花丛中翻飞的时候还处于恋爱阶段,一旦交配后,雄蝴蝶就会死掉,要是哪只蝴蝶在冬天飞出来,立马就死无葬身之地。
抱了几分钟,苏青萍推开我说:“我该回去了。”她今天不是故意装傻,就是在躲闪,反正就是不给我机会。
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都还没说出来。
更为过分的是,她说了要走,就拉开了门站在门口,我无可奈何。
也罢,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她嗯了一声。
大街上微风拂袖,人来人往,我们往她住的地方去,我问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上学的时候你说过,在下马巷的那家粉店里。”她回应我。
“从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知道吗?”我又问。
“毕业前你说过,我知道,”她语气淡然,“我到了,拜拜。”她住的这么近,可真不是地方。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要是现在回去了,我就在这儿等一晚上。”我不想做那个在面包店橱窗前饿死的乞丐。
她停止前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有男朋友了。”这句话像拳手的拳头打向我的面门,使我一阵晕厥。
我使气道:“那你回去吧,我就在这儿站着。”
“你别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一丝曙光乍现,似乎我还有机会,哪怕是她残存的同情心起了作用。
“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情,有一个很长的故事,找个地方我慢慢讲给你听吧。”我望着对面嵩山招待所,心里打起了主意,嵩山离这里有几千里,不知道为什么叫嵩山招待所。
“我们去那家吧。”我指着嵩山招待所。
她在犹豫,我补充了一句:“只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没有别的意思。”这句话是彻头彻尾的谎言,男的邀请女的去招待所开房,就一个意思,能不能达成这个意思,各看各的本事了,我喜欢她,有那个意思,但不打算勉强。
她同意了,为了表示诚意,我开了个标间。
她在床上躺下,我开始讲述酝酿了很久的故事:“那天在粉店吃完了粉,我出门并没有走远,而是等你吃完看你去哪里,跟到一个巷子就跟丢了。”
“你还会跟踪我,我回家了。”她说。
“后来知道你家就在那里,为此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从我家去学校的路,走下马巷左边和右边都可以,右边还要近一点,但是我每次都走左边,因为走左边可以和你顺道,但是能看到你的时候,你都是和肖萌萌走在一起的。”
“这种习惯在初中保持了三年,直到你上高中连家都搬走了。我家那里,站在七楼顶上,可以看见你窗子的灯光照在对面墙上,我经常在睡觉前还要到七楼去一趟,看你的灯光关掉没有。有时候灯光没有关,我就在楼顶上站一会儿,等到你的灯关了,我再回去睡觉。”
我说到这里,苏青萍掉了一滴眼泪,捂着脸。
我又接着说:“后来初中毕业了,你搬家,我都不知道,我跟很多人打听过你的消息,都没有结果。”
她插了一句:“肖萌萌知道的。”
我道:“我跟她关系不好,不想跟她说话,而且肖萌萌去哪上学了我也不晓得。”
“后来庄茂臣去学校跟档案员乔静要了大家初中毕业后读哪个学校的记录,庄茂臣抄了一份所有人的记录,我一看你在六中,没事的时候我就去六中的门口站着,期待着哪天能看到你。”
“六中?你去六中干什么?我读的是九中啊!”她道。
我说:“我明明看到的六中,怎么会是九中?”
“中考结束以后,大家都填了志愿,我回家听我舅舅说,我们这一届生源猛增了很多人,我的成绩考六中可能有点困难,保险起见应该读九中,我爸找到当时的教导主任殷德武塞给他两条烟,连夜把我的志愿拿出来重新填了一遍,乔静抄的是没改过的那份档案,所以你才会去六中找我。”她说完,我错愕了,造化如此弄人,怪不得我去六中门口守了半年一次也没见到。
“我中专三年半一直没跟哪个女生谈过恋爱,一直等着你的信息。”我说。
她打断了我:“你跟许芝有一腿,我知道的,所以没敢打扰你。”
“你听谁胡说八道,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强调。
“初三快考试的时候,有个周六晚上,有人在学校看见你和许芝坐在教室里有说有笑,我以为你们在谈恋爱。”她说,我脑子嗡的一声。
我想起来了,在跟苏青萍表白那天晚上过后的周六,下马巷那家书摊的书已经被我看的差不多了,我去学校门口另外一家租书店去租小说看,看到我们班教室的灯亮着,心想是谁在教室,就去看了一眼,许芝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复习。这么勤奋,准备考一中啊,许芝见是我,说道,考个屁的一中,能考上高中就不容易了。她是住校生,周日要补课,她提前一天来到学校晚上没事,就在教室里看书。我放下小说,坐在她跟前,嘻嘻哈哈地扯闲淡。扯着扯着,我把手放在她大腿上,她说别闹。如果是有人看见,并且告诉了苏青萍的话,这个人不是朱慧就是肖萌萌,朱慧家离的远又不住校,十有八九是肖萌萌同学,真是冤家路窄啊。
肖萌萌应该没有看到后来的事,许芝说是不看书了要回宿舍,我说我还没进过女生宿舍呢,你带我去看看呗,许芝说好,就带我进了女生宿舍,一进门我就把灯关了,扑了上去,和许芝艰难地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
“我那天来校门口那家书店借书,看到教室灯亮着,许芝一个人坐在教室复习,就跟她说了两句话,谁这么八卦啊?”我说。
“你不要管是谁了,反正你们的关系看起来不简单。”她说,这让我确信她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在双杠边的小垂柳下,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你当时说过你也喜欢我的,你就不能主动联系我一次。”我有些埋怨的意思。
“中考完成,我忙着搬家,收拾房子,打扫卫生,九中8月20几号就要报名,然后是军训,大家都在迎接新生活,偶尔想起你,又想到许芝,就不想联系了。”她说。
“高中三年,大家像离弦的箭,奔向大学的靶子,但是我没有考上大学,而是去了湖南一家大专,读了两年就回来了,同班有个红兴的男同学,我们约着一起去湖南,一起回红兴,他成了我男朋友。”苏青萍这样说,我一算他们已经好了两三年,肯定已经睡过,心里像吃了一只蛆,异常难过。
“这些年我一直一个人,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再遇见你,你现在还没有结婚,我要把你追回来,我给你写了十几封信,却不知道寄往何处,那些信我现在还收着,贴上了邮票,一丝灰尘都没沾过。”苏青萍的眼睛有些红了,咬了一下嘴唇,但没有说话。
那是2003年秋天的红兴市,万家灯火霓虹璀璨。夏天的红兴,是不夜的,而秋天,则是夏天的延续。
我在人群中怅然而立,站台上一边写着失落,另一边写着迷茫。我举步踌躇,没有方向,本来我该去的,因为她说;“只要你能来,我就高兴。”其实如果我不去她依然会快乐的像小鸟一样歌唱。那家花店在我买走他们最后一朵百合的时候宣布打烊,我手捧鲜花去看她,今生画上最美的妆。
城市里的春天来得毫无征兆,我披着毛巾一路小跑哼着:“春季里么来到了这……”居民楼的楼道很窄,如果不是我眼急“脚”快,就要和这个春天撞个满怀。我的眼前这个春天里最先开放的是一朵微笑的花。后来我去楼顶仰望星空,为的是这一年夏日的清风能扑面而来,其实从我记事开始到现在红兴的夜空哪还看得到星星。
自从苏青萍消失几年以后,我在钢厂上班,在楼道遇到了这个人,从此只要是晴天,到楼顶去看那些从来都没看到的星星成了我的一种习惯,偶尔会看墙面上苏青萍的旧居所释放的光芒,只不过那些光芒再与我无干。
我从来没买过花,送过任何人。只不过我知道花店的那些花都很漂亮而且很贵。而今晚,花店的百合花是我前几天预订的。
还是这个站台,“嗨,回家。”“是呀!”我说:“真巧,我们同路。”窗外五月槐花飘香。这种香味一直弥漫到我住的地方,那一夜,梦亦香。我盼望再次和她同路,第二次的时候希望有第三次,第四次已经变成一种默契。第二年有一天,她说:“下个月我要结婚了。“哦,那恭喜你了!”我就住在她楼下,从没见过她的男朋友。不过她刚才的那句话,我倒是听清了。她将要嫁到汽车我行驶五小时的另一个城市,据说婆家的家底很殷实。
车来了,身后有人说到。我高举一束百合,恢复了往日本色:让一让,让一让。我一手扶着吊环,一手看护着我的花。秋天的夜色总是比夏天要早到一些,尤其是霡霂霏霏的日子,刚睁开眼睛就又到了晚上。
我预想好了台词,等她从小楼里出来的时候说。此刻大雨滂沱,伞就是我的整个天空,我在我的天空下瑟瑟发抖。手中的朵朵祝福跟着我战栗。
打扮成新娘子的她美的不可方物,我的天空下回荡着她咯咯的笑声,声声如铜铃风中作响。在众亲朋及好友的簇拥下,在登上花车的一瞬,新娘子顿了两三秒,若有所思,五米开外伞下白色的球鞋从她的眼中掠过,同时还有一束白色的花。“送给你的,祝你幸福!”我想说,只不过她停顿的两三秒对我来说,太少。
一瞬,拉载新人的车便绝尘而去。我将花留在伞下,一个人从洒满彩纸的路回家,冰箱里还有几瓶啤酒,我对自己说,明天这里就会被扫得一干二净。
每次见到都只微笑示意,我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就嫁人了,那是2004年的事了。
其实这些年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恋爱的机会,只是你心里装着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不容易挤进来,我竟然祈盼苏青萍能像我等她一样等我,我傻到无可救药,她都不主动联系我,我早该想到一切。
我是那样的不甘心,不想为多年的等待承受输得一干二净的结果,我得赢回来。
“孙丙岩,你别这样,这世界是公平的,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我打断她:“公平个锤子,所谓‘公平’是这样一种东西,她就像是住在深深宫闱里皇帝的女儿,我们都知道皇帝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儿,可谁也没有见过她。”
“好姑娘多的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不值得你爱了。”她这样一说,我眼泪又下来了,跳上她的床,疯狂的吻她,她没有拒绝。
我一边吻一边脱她的上衣,她将我的手推开,可是哪有我力气大,上衣被我扯掉,她拼命反抗,我只好住手。
“就这样,好吗?”她眼中有乞求的神色。
我停了下来,继续吻她,我还喜欢她,不想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不再亲吻时,我们抱在一起听彼此的心跳声,就那样一直抱着,直到天亮,谁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