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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瞬间,我立刻推开车门跑下汽车,并丢下那三千块钱,我撒腿就跑,生怕他会追上来。
我跑了很长时间,我回头,他没有追来,我终于放下了心。
狂风穿过两山之间,以横扫千钧之势,长驱直入地扫荡着这片空旷的原野,我抓紧了衣领,弯腰前行,可凛冽的寒风,还是无孔不入地侵袭着我的身躯,书中曾说——狂风怕落日,可太阳已经落山了,为何风势还不见小?
我缩着脖子,在风中吃力地行走,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身边没有人,路上没有车,远方没有灯火,这让我想起柳宗元谪居永州时写的一首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回过头,竟然是向啸天。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围巾,手上带着一副黑色皮手套,而且还黑着一张脸,本就剑拔弩张的一双眉毛,此刻更是皱成一团,让他愈发地显得凌厉骇人。
我吓得开始奔跑,可是我奔跑的速度,却根本没有他走的速度快,只一转眼,他就走到了我前面,并把我落了很远。
我望着他的背影,他的一头短发,被狂风吹得凌乱,微微宽松的羊绒大衣,也被风灌得鼓鼓的,可是他怎么都没有理我,仿佛根本不认识我一样。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而此时此刻,我已经被风吹得不能走直线,仿佛马上就会掉进路边的阴沟,他疾步朝我走来,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捞了回来。
就像电梯里的那次相遇。
他依旧皱着眉毛,眼神冷淡。
可是我心里恐惧着,他是不是又要骂我?骂就骂吧!只是,请千万不要打我,我的脑子正胡思乱想着,他却突然说:“你出门怎么不戴上帽子和围巾?”
我愣了,片刻后轻声说:“没想到,青城的冬天会这么冷,榕城的冬天比这暖和多了。”
“就这样还想走回市区?告诉你,今晚的最低气温有零下三十度,没等你走回去,就先冻死在这里。”他语气生硬。
零下三十度?我愣了,原来他不让我下车,是因为今晚的气温这么低。
我还愣着,可是他却已经利落地摘下自己的围巾,然后不由分说地系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不用不用,我不冷我不冷。”
“系着——”他眉头隆起,嗓音严厉,一双大手猛地一使劲,把我的嘴巴和耳朵勒得紧紧的。
他站在我面前,有种扑朔迷离的感觉,让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是脖子上的围巾,在一瞬间带给我的温暖,让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片温热的感激之情!
向啸天,谢谢你!
天完全黑了,沉沉的黑暗,一直蔓延至远方,除了声嘶力竭的狂风,和弯了腰的树木,什么也没有。
“再坚持一会儿,到了有路灯的地方就有车了。”向啸天低声说。
我点了点头,却开始小声地咳嗽,因为我有支气管炎,受不了如此凛冽的空气。
而咳嗽声由偶尔的几声,变成没有间歇的一长串,向啸天不得不再次止住脚步,转身看着我。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我。
“没什么,咳咳。”我哆嗦着:“气管不太好。”
“很冷吗?”
我缩着身子,轻轻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下一秒竟快速地脱掉身上的羊绒大衣,并紧紧地裹在了我身上。
我惊恐地看着他:“不用不用,咳咳,你快穿上,我不冷的,咳咳咳咳。”我抵死不穿他的大衣,因为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他若不穿外套,一定会被冻僵的,而且他的脸和耳朵已经被冻得通红了。
零下三十度,是零下三十度,怎么会有怎么冷的地方?
“穿上——别再说话了。”他粗声说道,然后快速地给我扣上了大衣的扣子。
“你会被冻死的!”我几近哀求,眼睛里竟有了蒙蒙的泪雾。
“放心吧,我耐寒,冻不死。”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紧跟着通红的脸颊上就浮起一朵淡淡的微笑,就像高原上绽放的第一朵粉红色格桑花,让这寒冷的冬夜瞬间生色了许多。
可是我真的快哭了,因为他只穿了一件毛呢西装,西装里面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衬衫。
萍水相逢,我们是萍水相逢!
虽然他不让我说“萍水相逢”这四个字,可是我们就是萍水相逢。
“不许哭。”他忽然轻声说。
我抬头望着他,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眼泪掉下来会成冰的,傻瓜。”他笑了笑。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你……有什么可笑的?”
他依旧微笑着:“我笑——我们挺有缘的,每次遇到,不是风就是雨,就是雪。”
我眨了眨眼睛,听不懂他的话。
“走吧!”他忽然说。
他转身就走,我一路小跑,我想问他,他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我?因为我想起酒会那天他说的话,他说:河晓虞,你是不是把我们的每一次相遇都当作是初遇。
可是来势汹汹的冷风,瞬间又穿透我的五脏六腑,呛得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此刻,除了咳嗽,我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每移动一步都无比吃力。
风渐渐弱了一些,可是压顶的乌云,使整片天空看起来愈发地阴沉,几分钟以后,零零星星的雪花从天而降,飘飘荡荡扬扬洒洒,雪片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顷刻间就覆盖了整片大地。
向啸天回头看着我,我已经被他落下十几米,我微微弯着身子,艰难地行走在风雪中,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深深的雪窝,他快速地朝我走来,低声说:“已经看见路灯了,再坚持一下,就走到大路上了!”
我仰头看着他,他的脸颊被冻得紫红,满头满身的雪花,连睫毛上都挂着小冰粒,我突然眼眶一热,鼻子也跟着发酸:“你冷吗?”
“不冷。”他拍了拍我头上和肩膀上的雪花,又紧了紧我脖子上的围巾。
我泪盈盈地望着他:“你对谁都那么好?”
他凝视了我一瞬:“不是。”
“那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他沉默了一下:“我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