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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自己陷入到了最绝望的境地中, 明明知道几天后这艘该死的破船会自己跑去撞冰山, 而我却还在船上。接着跑出一个面目可憎的笨蛋资本家威胁我说,如果我将那些他们本来打算实施,可最后却停摆的计划泄露出去, 没等船沉,他们就会想办法让我消失。
也就是说我现在为了自救跑出去掐着安德鲁的脖子, 对他说,你的船会沉, 那么闻风而来的伊斯梅老板绝对不会将我当成神棍骗子一笑而过, 他只会将我当成知道他们秘密的害虫,将我彻底毁尸灭迹。
对了,船票上的名字不是我的, 所以我死了都没人会追究。追究什么?我孑然一身落到二十世纪初, 难不成我的亲朋好友还能在一百年后去告早就破产的白星公司,说他们谋杀我?
而告诉我这些的笨蛋, 一脸“温柔”地威胁我, 让我不要“害怕”,这家伙跟白星公司就是一伙的,所以现在已经打算将我绑起来阻止我散播消息。
绑在一等舱跟拷在船员舱对我来说有分别吗?都是淹死的份。
卡尔炫耀完他的英明神武后,一时间找不到话说,他弯身的时候离我太近了, 近到到我都能看到他眼角不明显的痕迹,还有眉间那种惯于夹起装威严的纹路。
我双手被绑到有点麻木,忍不住又挣扎了一下。鼻子间都是他身上那种烟酒味, 虽然我对这些味道没有过敏反应,但是这种强烈的入侵感让我非常不舒服。我撇开头,皱起眉努力寻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散播消息变成一种很危险的工作,所以这条路已经行不通。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泰坦尼克撞冰山后,再找个机会自己上救生艇。当你知道将有一千多人去送死,而你却什么都不做只等着救生艇一个位置时,听起来真是有够冷血的。
下了船的还能勉强唏嘘一般,但是当你身临其境在船上时,这种恐惧感与愧疚感就会不断地以n次方的增加速度来压迫着你的神经。
我一点都不想当救世主,因为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有效办法只有挟持伊斯梅。而且得在十四号晚上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命令船长停船。不然为了得到新闻界的关注,泰坦尼克号只会不断加速下去,企图让下个星期三到达纽约港的船,提前到星期二晚上,好争取到新闻头条的广告效应。
当然,这个法子会让我待一辈子监狱。我的勇气还不足以支持着我去做出这么伟大的决定。
我发呆地侧着脸望着床另一边的墙壁,上面的菱形的格子图案布满了整个房间的墙壁,在灯光下这种图案的颜色被蒙上一层薄纱般的秀丽感。这种图案看久了让我想睡觉,我低垂下眼皮,默默在一大堆计划中打了很多个叉,首先我要解开手上的绳子,走出这个上等舱房间,再考虑其余的事情。
耳边传来了一种非常微弱的颤动声,我一时间找不到这种颤动的声响来自哪里,似乎某个秒数里,你温热的脉搏节奏与谁重合了。这种声音诡异到我警惕地睁开眼,然后转头,不小心就撞进一双热烈的眼眸中,半透明的琥珀色比黑夜来临前的霞光还要令人窒息。他的眼睫毛近到扫过我的眼皮。在我没注意的情况下他似乎已经屏息很久,并且脸无限地接近我。
我的回头好像吓到他,一下子他就憋不住气,粗重的气息吹拂到我脸孔上,带着浓重的酒味与我呼吸交缠。
一个人的眼里情绪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以解析的秘密,我喜欢模仿情绪,也善于发现别人的情绪。而现在我在这双直白得毫无遮掩的眼睛里,看到了烫死人的热情与不稳定的惊疑,他又害怕又渴望。
问题是我看出这种情绪,却难以联想这种感情是怎么来的。也许他打算杀人灭口,所以看起来才这么紧张害怕,可兴奋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因为我们贴得极近,我终于发现那种脉动感从哪里来,是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颤动了胸膛,这种震动传染到我身上。
我的头都快要陷入到柔软的枕头里,他还能贴得这么近,简直恨不得两个人融为一体的姿势。
这种姿势太诡异了,又不是要跳双人舞,脚勾脚手合手,我不太习惯在平时的时间里跟个陌生人贴这么近。动了动嘴唇,我勉强想开口让他滚远点,就算想勒死我,这种姿势也不方面。
他眨了眨眼睛,又猛然闭上眼。
我一愣,不明白他在抽什么风。下一秒,刚刚张开的嘴唇就感受到一种湿软的暖意,酒味如烈火焚烧也跟着闯进来,疯狂得仿佛连灵魂都要被侵占了。
这是一个很重的吻,重到要拖着被吻者一起往下狠狠坠落。
我被吓到,不明所以。
没等我想明白这是什么节奏前,这个吻又匆忙地离开。卡尔霍克利像个被人捅了好几刀的战败者,他双手一撑急忙地站起来,一脸怪异的莫名其妙,似乎这个吻不是出自他的意愿,而是被人操纵那样令他惊慌失措。
刚才那种谈起商业阴谋的自信有度,被现在这种稚嫩的表情粉碎得一干二净。
搞得像是我强|暴了他,而不是他对我性骚扰。
我久久地瞪着他,卡尔用手摸下嘴唇,很快速他又恢复镇定,手要插到裤袋里,连摸了三次口袋才摸准位置,然后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活似他什么都没有干地扬起下巴站在床边,斜眼瞄了我一下,又快速漂移到别的地方看花纹。
我,……
刚才,好像,我被人吻了?
不太确定地看向门口,看到老贵宾犬用一种深沉到不可思议的眼神,默默地凝视着我们。接着他眼睛一斜开,往门外看,脚往后几步,已经后退进来顺手轻关上门。
卡尔扬起的下巴还没得及恢复正常,那模样就好像上面的大灯很吸引人。他呆愣一下,才发现洛夫乔伊关门,疑惑地看向他。
老贵宾犬沉稳地低声说:“小姐回来了,她要去参加晚宴。”
小姐?卡尔的大脑不知道飘荡到哪个平行宇宙里,他一脸茫然,很快这种傻乎乎的茫然就褪得一干二净。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我,脸上闪过某种挣扎的犹豫,然后眼睛下垂地露出一个并不怎么成功的微笑,他自言自语地说:“刚才是个意外,对,意外,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他边说边往外走,头都不回就对洛夫乔伊吩咐,“我跟她一起去,你在这里看着……看着艾米丽。”
手放到门把手上,刚打开一条缝隙,老贵宾犬终于忍不住地提示他说:“先生,请换上衣服。”
卡尔僵硬一下,脸面对着门,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然后将门用力关上,重新走过来,一身破烂的衣物,头发乱得跟稻草窝一样。他对自己的仆人抽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亲切而温柔地说:“对,换衣服。”
然后他用力地将自己身上的背心跟掉扣子的衬衫脱下来,洛夫乔伊立刻走过去帮他拿新的燕尾服。
他们俩都不当我是女人,直接在我面前默契十足地一个穿衣服一个拿衣服。我刚好能看到卡尔背对着我时的背部肌肉,没有赘肉的上身线条很优美。他语调有些紧地说:“我不喜欢这个领结。”他穿上白色的衬衫,扣子都还没有扣好就开始挑剔起来。
洛夫乔伊很快就又换了个白色的领结给他,接着低头帮他用袖扣把衬衫袖口弄好。弄完将挂在衣架上的燕尾服黑色外套拿起来,回到卡尔身后,帮他穿上外套。整理头发的时候,卡尔对自己的鸡窝头非常恼火,他恨不得将所有头发都压得跟水泥一样结实地往后梳。
最后他扯一下外套里面的马甲,从乱七八糟的形象一下就回到上等人的光鲜亮丽。他终于转回身体,面对着我。一丝不苟的短发往后梳,露出洁净的额头,还有他那双永远下垂着的眼睛。他摸下自己小指上的戒指,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眼底那些热烈的情绪收拾得一干二净。
“我出去一会,很快就会回来。”他摸摸自己脖子下的领结,顺口对我说。
这语气我怎么听都诡异,跟妻子交代去处的男人差不多。
“对了,让她吃些东西。”卡尔想起一出是一出,他转头对洛夫乔伊说完就打开门走出去,关门的时候快得吓人,外面似乎来了谁,他尴尬的笑声模模糊糊地传进来。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你怎么了?”是一个勉强听清楚的女声。
“没……没有。我们快去吧,要迟到了。”卡尔极力用一种淡定的态度去敷衍人,可就是有种很心虚的不确定感。
“我听说,你的前情人找上船来跟你相会?”那个声音很平稳,甚至连这种询问都比卡尔冷静得多。
“前情人?哈,怎么可能。”卡尔嘲讽地高声笑着说,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他那种死不认罪,却掩饰得特别拙劣的模样。“你不要乱听那些女人的流言,这对你没什么好处。”
“中午的时候,我看见你抱住一个女人……”女人的声音很低,淡漠得几乎听不出清晰的音质。
“那是意外,我看到有人要跳海,就过去帮一把,保护女人是绅士的本能。”卡尔很不要脸地说。
我……作为一个被保护的女人,感觉压力很大。
“你房间有别人?”门外的她突然很认真地问。
卡尔的声音消失了一下,然后就传来他斩钉截铁的声音,“没有,我房间什么人都没有。”
我跟老贵宾犬沉默了,我们都不是人。
然后门外就是无止境的安静,再安静。似乎外面两个人在对峙什么。
老贵宾犬很快就嗅到不寻常的味道,他将地上的被子扯起来,手一伸将花瓶弄倒在地上,水浸湿地毯。再直接走到床边,对我冷漠地说:“希望你知道自己的身份。”说完,被子往身上一盖,连头带脸地将我全蒙起来。
难道老贵宾犬打算蒙死我,好为他家倒霉鬼决解隐患。
洛夫乔伊走到门前,打开门就对外面的人说:“小姐,刚才霍克利先生不小心打翻了桌子,房间都是水渍,我在等女仆过来清理。你进来可能会弄湿裙摆,我想晚餐的时间你们已经迟到了。”
“对,别让女伯爵久等,我们快走吧。”卡尔急忙地说,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我突然觉得,这对主仆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惹麻烦,一个决解麻烦配合得天衣无缝。
老贵宾犬重新走入房间,将包住我的被子掀开。我无语地看着他,他也很无语地看着我,我们俩看了对方一会,似乎是不知道在这种尴尬的场景里该说些什么台词才合适。
“如果刚才她一定要进来呢?”我大概知道外面是谁,除了露丝女神,我想不到别人。
老贵宾犬僵硬着一张僵尸脸,认真地思考了几秒,才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霍克利先生不介意,我会说你是我的前情人。”
我……对能当我爷爷的男人没有特殊情结。
为了立刻摆脱掉这么尴尬的问题,我又脱口而出地问:“你的雇主很喜欢乱亲女人?”
老贵宾犬似乎是被这个世纪难题给噎到了,他弯身将那个花瓶拿起来,背对着我继续维持他那个冷漠的语调。“他对女人的嘴唇一直不怎么感兴趣……”说完就是一阵奇怪的沉默,在我以为他说完时,他又含糊地说出一句话。
“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