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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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时分,青珞捧着书,怔怔对着烛火想着心事,蓦然闻言窗户‘啪嗒’一响。

    抬眸一看,有人笑着摇着折扇进来,宝蓝色织锦长袍,其上鸢尾交相纠缠,紫金冠,墨黑发,腰缠白玉带,其下垂着那一枚玉石,名唤情牵,他在摇曳的烛光下笑的好不潇洒,“在想什么?”

    青珞慢慢放下书,对他一笑,“在想,是时候找一个依靠了。”

    司胤眸光一凝,笑着踱步过去,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扯入自己怀里,就要吻上去,却不料一把软剑已经抵上了他心口,那个人依旧笑着,眼中却淡漠,“我嫌脏。”

    司胤挑眉,却蓦地笑了,“你果然在乎!”他说的笃定,青珞却好笑的扬了扬眉,“殿下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慢慢的将身从他怀里退出去,她将手中的软剑一丝丝缠入腰间,她的腰肢柔软,动作优雅动人,司胤笑看着他,哗地打开了折扇,摇的好不欢快,“我想,我挺适合。”

    青珞一怔,却忽然想到他所指的是什么,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却有九分讥诮,“这天下,殿下是最不适合我的那一个人。”

    司胤的扇子猛地一顿,脸上的表情凝滞,瞬间后又笑了,“青珞,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顾司胤,我不是玩物,想玩的时候就玩,不想玩的时候便丢在一边。”青珞慢慢笑了起来,隔着摇曳的烛光看他,“我们之间只有交易,你我都明白,而且……”

    “而且,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长琴,我喜欢的人,也是他。”眼中一派坦然,她笑着,眼神纯净,里面根本没有一丝波澜,直到这刻她才知道,她喜欢的人,原来不止容岑,不止婵娟,不止娘亲,还有一个顾长琴。

    司胤却把喜欢,当成了爱,闻言,脸色一僵。

    心头无数个念头闪了闪,却还是笑着靠了过去,“我们说好了的,你喜欢谁我可不管。”

    青珞闪身想躲,却还是被他轻易抓在手中,那一个人,笑着抓起她的手,一根根手指吻过去,死死的箍住她,不容她挣扎,霸道而又温柔,“我不说结束,便还是交易。”

    青珞唇边一丝讽意浓烈,并不出声,身子却不着痕迹的要离他远些,司胤笑着跟进几分,整个人贴着她不曾分开,一双手在她身上四处摸索,右手更是不老实的伸进她的胸衣。

    青珞蓦地感觉肌肤上触到一片温润的东西,挑眉一看,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摘下腰上的情牵,挂上了她脖子。

    察觉到青珞的目光,司胤笑着抿唇,“定情信物。”眼中的水蓝,似是要笑飞了出来。

    青珞一怔,随即只剩嗤笑,“没听到我说的吗?顾司胤,结束吧。”

    手蓦地被一把攥的生疼,惩罚性的咬上她的手指,“只是交易而已,你怕什么?”挑眉看向他,司胤眼眸深处,却带着不自禁的焦躁,“沈青珞,我们试一试吧。”

    试?试什么?青珞狐疑。

    下一刻就看到男人有些郑重的眉眼骤然逼到了眼前,那人喷洒而出的气息,灼灼的回荡在面上,“我们试试,像那些陷进爱里的男女一样,好好试试,恩?”长长的尾音带着颤意,眸子里却带着一丝隐约的期盼。

    怔怔的看他,脑海中明明拼命的叫着要拒绝,然而开口,就只有一个“好”字。身体旋即被纳入温暖的怀里,她想,只是试一试,反正也只有一时半刻而已,这个男人维持兴趣的时间,太短。

    而她想要做的事,她要等的时间,又太长。

    从御花园中回来后,她便想,不是有着天生是凤凰的人,她沈青珞也可以。

    所以就算明白,顾司胤较之顾宸西,或许更有把握夺得储君之位,更有城府,但她还是会选择顾宸西,只因为顾宸西这个人太真,野心,权望,优雅,阴鹜……就算所有的阴暗都藏在完美的表面下,但至少是个有心的人,不像顾司胤,谁也抓不住他的想法,因为没心,所以根本无人能够看透。

    无心的人,或许才能,无往不利。

    而她就用那么少的时间,和一个无心的人,试一试爱情的滋味。

    青珞本以为那个人那晚只是随便说说,却不曾想,第二日他便笑着,正大光明到了府上,在众人瞠目结舌下,温柔的扶着她上马车,就他们两个人,堂堂二皇子司胤殿下亲自驾着马车,带着她,游山玩水。

    登山看日出,临渊钓池鱼,深山古刹,临海碣石,九阙街上最好吃的糖葫芦,东山寺开在深处的梅花……她喜欢的,只要瞥了一眼,那人都会笑着奉上,不用他二皇子的权势,只是以一个顾司胤,笑着说尽好话,涎笑着耍赖,或是故意装作一脸凶神恶煞,纵然是弄的狼狈不已,完全没了他司胤殿下的风姿,也毫不在意,他们像是两个普通人一样,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只想要试一试爱情的滋味。

    站在西罔山前,青珞一个人对着绵延的青山,碧透的水,只觉得就算身在岸边,也感觉身体在随波而动,想来,人生在世,也只是随波逐流,真要活的随性,却是不怎么容易。

    身后蓦地扑腾一声,讶异的转过身去,有人伸了一枝枯木而来,轻佻随性的点在她的下颚,摩挲着抬了起来,一张灿烂的笑脸放大在她面前,“怎样?开心吗?”

    青珞微皱眉,眼前这个人,穿着一身华贵的织锦长袍,出来时端正优雅的一个佳公子,现在也只能算是狼狈的落难贵族,袍子破了,玉带有些散了,捏着枯枝的手上破了皮,全身上下唯一好的那处,也就是那把被他插在腰间的象骨折扇。

    “做什么搞的这么狼狈,不是功夫好的很吗?”转头欲躲过,司胤却收了枯枝,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声音清越,透着一股子洒脱和认真,“常听人说枯木逢春,我不过是想要试试,用了功夫,那便显得不诚心了。”

    青珞默然,慢慢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枯枝,细细看了半响,才轻笑着抛了开去,丢进了水里,“没有心的人,何谈诚心,又如何能使枯木逢春。”

    司胤怔然,看着她眉眼弯细笑着看过来,不由轻叹,这个女人,当真是铁石心肠。

    玩的累了,两人自然是各自分开,一个本该往君侯府去,却因为从御花园时就兴起的念头而费心,不由想起了芳华楼的阿雅,在下了马车后,招手便让府中的下人将自己送到了芳华楼。司胤本是说要回宫,却不曾想,在街上遇到了多日未见的穆柳。自从穆柳成亲后,他们几个倒是还未好好聚在一起过。这次遇着,便是说什么也要拉着他去找舒夜。

    穆柳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别别扭扭的,司胤知道是为了青珞,却并不点破,他们去时,舒夜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见他们进来,也只是扬扬眉,让他们随意找地方做。

    三人在一块,有两个神色不自然,话题却怎么也延续下去,说来道去,话题便又扯回到了司胤和青珞上面。

    舒夜早就提醒过他不要放的过火,却不料他安静了一阵,又搞出这么大的举动。

    穆柳和他在一起玩的久了,极是清楚他的个性,又对青珞存了那么一份心思,对于司胤便更没了以往的尊重和耐性,司胤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端着茶细细品着。

    “听说……”舒夜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

    司胤却笑着冲他摇了摇手指,“不是听说,是真的。”

    “啪”的一声,穆柳手中的茶杯重重砸落,司胤‘哗’的一声打开了腰间完好无缺的象骨折扇,笑的优雅,“穆柳,本殿下可有怎么的得罪了你,是调戏了你的妻子,还是觊觎了……”

    “司胤殿下要玩,天下间又有哪个人逃得过,我只求殿下手下留情,莫要玩的过火。”穆柳抬头看他,“不久前我曾问过殿下是否真心,殿下说只是还没玩腻而已,那么,这么久了,也该放过青珞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司胤慢慢收拢在手中的折扇,腰慢慢直了起来。“我是玩着又怎么样?我们一个愿意玩,另一个愿意陪着玩,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眼中已经带了丝不悦,司胤极不喜欢,有一个人将沈青珞心心念念的挂在心头。

    舒夜一声轻叹,眼光扫过一旁飘飞着的帷幔,只觉得头疼又开始起来,“司胤,玩火烧身呐。”话音未落,眼前宝蓝色的袍子一闪,那个人已经没了踪影。

    穆柳神色复杂的看着司胤的背影,蓦地发了狠,手中的茶杯被他恨恨的砸了开去,哐当一声,碎裂成片。

    帷幔后阿雅扯着轻纱看着外面,不由摇头叹息看向帷幔深处,这下好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青珞在帷幔深处,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慢慢呼吸,脸上淡淡的笑着,眼中沉静如水,没有什么,无意中再听了一遍而已,只不过更加确认了,那个人,实在是没有心啊。

    “主子。”陌离在芳华楼下等着司胤,乍眼见到有些狼狈,衣衫破碎的人,有一瞬间的惊诧,但马上又掩饰了过去。

    “如何了?”司胤脸上笑意未变,施施然的上了马车。

    陌离小心的跳上马车,扬手一甩马鞭,“一切都在主子的预料中。”

    “是吗?”悠悠然问一句,手却从怀里,慢慢掏出一根枯枝来,上面还有些湿,是被青珞扔进水里的那一根,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折回去将它从水里捞了上来,就藏在怀里,真是魔怔了,慢慢的笑了起来,眉梢上挑,手指缓缓的摩挲着,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