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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三千世界里,无论是飞鸟走兽,还是物灵山神,往往都需要积年累月的修行,方能开了灵智,再化为人、得道成仙。
唯有天界残存的几只上古血脉,才会生来即为仙族,不必修炼也有神格在身。
虽然那小秃鸡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大号鸡崽子,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沈易安确确实实从这只崽儿的身上感受到了神力,只怕他再长大一些,就会血脉彰显,化形成人,彻底修得仙身。
这种上古神族在幼年时,往往会被父母和同族悉心看护,也不知道是他哪位同僚出了意外,或是太不负责任,居然让个幼崽儿流落在外。
更因为雏鸟情结,把第一眼看到的他错认成了……
“爸爸,爸爸!”
小黄鸡扑扇着两只长着细软绒毛的翅膀,顺着沈易安的手臂跳了几下,落在了他的左肩上,然后用他的小脑袋蹭了蹭沈易安的脸,说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某新晋便宜父亲:……我看你是想peach!
沈易安将这鸡崽子从他肩膀上拽了下来,一手轻轻一指,在他身下的桃树便瞬间开满了粉白花朵,又转眼就结出了一树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大桃子。
沈易安伸手摘下一颗红通通的桃子,捧在手中,诱惑着说道:“这桃子又水又甜,叫我叔叔,我就给你。”
鸡崽子与沈易安对视了片刻,就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易安像是鼓励般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就把桃子掰成了两瓣,将桃核去掉,递到了小黄鸡的面前。
这鸡崽子不愧是神族后裔,虽是刚出壳,一张嫩黄色的小嘴却是很有力,很快就将一整个大桃子都啄完吃了下去,吃得连小肚子都微微鼓起。
然后,他便一下子又钻进沈易安的怀中,用尖尖的嗓音开心地叫道:“好的,爸爸!谢谢,爸爸!”
被抹了一胸口桃子汁的沈易安:……这孩子怕不是因为太傻才被父母抛弃的。
说不准,都能跟小鲸球决战傻孩子之巅了。
小黄鸡一言不合就叫爹,沈小簪子纠正了几回也没纠正过来,最后干脆放弃了。
反正等这鸡崽子再长大点,灵智全开、通晓了世事,到时候尴尬的肯定不是他。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沈易安当了三年便宜爹,他家的鸡崽子就光吃东西,不长个,甚至连修为也没见长的。
一有什么灵禽猛兽从他们身边经过,这小黄鸡不是往沈易安的肩头飞,就是往他的怀里躲,还小小地团成一团,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搞得沈易安都不能再骑鹿、摸虎,有什么通灵性的生物经过,都要通通赶走。
小鸡崽子哪像是神族的血脉,恐怕连凡间的野鸡都比他能打。
沈易安琢磨了半天,觉得有可能是自己这个“慈父”多败儿,再这么纵容娇惯下去,怕是要把别人家的孩子给养废了。
痛定思痛,沈易安再次带着鸡崽子在山中行走时,便趁着对方没注意,隐去了身形,重新化作山间的柔风,要给孩子一个锻炼的机会。
小黄鸡那时正倒腾着两只小脚,往悬崖边上跑,那里有一朵粉白与嫩绿相间的花朵,层层叠叠,娇艳欲滴,看上去与“爸爸”相称极了。
他一嘴叼起粉绿花朵,雀跃地打算扑扇翅膀飞到沈易安的左肩,将小花戴在青年的头上,谁知一扭身,居然发现对方人没了。
他茫然地四处张望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更没有听到对方温柔的叫声。
“爸爸?”小黄鸡口中的花随着他的叫声,掉落在地上,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黄鸡又叫了一声,他寻找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于是,他便张大了嘴,用最高亢的声音又叫了一遍。
这一次,这小鸡崽子的声音竟是传遍了整个水冘山,隐身坐在他头顶树枝上的沈易安,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震得快聋了。
而快被震聋的,除了沈小簪子,还有躲在一旁树丛中的花斑猛虎。
这些年来,小黄鸡一直没什么长进,这只大老虎倒是勤加修行,比当初更厉害,也更通了人性。
它如今找上门来,也就不像当年那般只是图口吃的,而是想要请仙人来点化一下它。
先前沈易安因为小黄鸡太胆小娇弱的缘故,不让开了灵智的飞禽走兽接近,花斑猛虎只能在他们周围转悠,现在居然等到了小黄鸡落单的好机会,它自然不能放过。
“嗷嗷嗷!”花斑猛虎尽量不那么恐怖地叫着,窜出草丛,直奔小黄鸡的面前,然后伏下了上半身,想要示意对方站到自己的身上。
然而……
平时总是这也怕、那也怕,动不动就往沈易安怀里钻的小黄鸡,扭头又看了四周一圈,在确定真的没看到他的“爸爸”后,就双眼盯着巨虎,小嘴一张,问道:“我遇到‘爸爸’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吃我?”
这小鸡崽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恐惧惊慌,反倒隐隐带着些天然的威压,语气也不是真的疑惑,而是肯定的诘问。
花斑猛虎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嗷~~”
那虎啸声未落,平日里总是弱小可怜又无助,除了撒娇求救什么都不会的小黄鸡,就猛得“啾啾”叫了两声,不但将老虎的啸声打断,更有几点零星的小小火苗,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别看那赤红的火星子不起眼,却是瞬间就将花斑猛虎的尾巴点燃,更跃跃欲试地要将它的整个虎都吞没。
巨虎:嗷?嗷?嗷?
隐身观战,随时准备出手救援的沈易安:???
先别说,他家的小鸡崽子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喷火,又为什么都会喷火了,还天天往他怀里钻,单说这火,他怎么看着,就那么像凤凰一族的三昧真火呢?!
所以说,这个小秃鸡居然是只凤凰幼崽?!
可如今找遍三千世界,也只有华衍帝君那一只凤凰了,若这鸡崽子真是凤凰幼崽,也只能是这位天君的崽了……
卧槽,那不就成了,他白白替前男友养了三年的儿子?!
他这便宜爹当得血亏啊!
有些人,表面上对白月光那么死心塌地,结果一转眼连儿子都有了,啧!
沈易安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华衍帝君“渣男”,就从树枝上纵身跳下,轻盈地落在地上,现了形。
小黄……凤凰一看到身边的人,只停顿了一秒,就毫不犹豫地又往他怀里钻,口中告着状:“爸爸,有大老虎要吃我!”
沈易安:……大老虎都快成烤全虎了,这特么到底是谁要吃谁?!
这凤凰崽子不愧是他爹的种,小小年纪就颇有他那位师尊凤祁的风范。
不过,沈易安现在也顾不上找那熊孩子算账,救被熊孩子祸祸了的受害者才要紧。
他一把抓住花斑猛虎的前爪,催动神力,便在几息之间就把这倒霉虎拖到了淮沧河边,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淮沧河乃是天界万古之川,水中蕴含着天地灵力,若是凤凰成年后的火可能无法克制,但要熄灭个小秃鸡的火是绝对没问题。
花斑猛虎死里逃生,虽说是暂时变成了一只光秃秃的无毛虎,但总比烤全虎要好太多。
它从河中游出来,立马卧下前肢,频频向沈易安叩拜,刚拜到一半,就看见那居然能喷火的鸡崽子扑扇着两只小翅膀,半飞半跑地跟了过来。
“嗷~~”巨虎立马就又冲回了河里,不敢上来了。
小凤凰直直地冲到沈易安面前,一边想要像往常一般往青年怀里钻,一边口中委委屈屈地说着:“爸爸,你刚刚忘了我啦!”
沈易安却是用手将他挡住,不让他靠得更近,面上透着严肃冷厉,沉声说道:“你既然记得在破壳前的事,便应知道我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父亲……”
小凤凰身上的绒毛全都抖了一下,看着青年的神色,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爸爸”下面要说的话,一定不是他想要听到的。
他想要去撒谎否认,又想像平日里那般装傻,可在此时此刻,这些他统统都不敢做,只能沉默着,祈求地看向青年。
看到这幅小凤凰的样子,沈易安叹了口气,这还是个半懂半不懂的幼崽呢,他爹做的破事,也不能迁怒到他身上。
沈易安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下来,改说道:“你尚有亲族在世间,又有三昧真火傍身,大可不必随我一起被拘在此地。自此地向东三万里,便有一座巍峨天宫,乃是你亲族所在之地……”
沈易安伸手摸了摸小凤凰毛绒绒的脑袋,继续说道:“你走吧,莫要再留在这了。”
“爸爸?!”小凤凰摇着头,急急说道:“爸爸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不要赶我走。我谁也不找,哪里都不去,我要一直陪着爸爸。”
“我不是生了你的气,我只是……”沈易安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但说的却是:“不需要你陪我。”
小凤凰根本无法理解,一直宠着自己的青年为何突然要赶他走,还说不需要他了。
他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用头蹭着沈易安的掌心,抽噎着祈求:“可我需要爸爸啊……”
沈易安再次叹了口气,将小凤凰的话打断,“我不是你的爸爸,你需要的不是我,是你真正的父亲。你现在这般,也不过是雏鸟的本能罢了。你走吧。”
沈易安说完,也不等小凤凰再做挣扎,便再次隐去了身形,消失在了空气中。
而这一次,他没像刚才那般守在小凤凰的旁边——若是再看得多了,说不准他真要心软,继续替华衍帝君养孩子了——而是重新回归到了山水之间,再次陷入了沉睡。
被独自丢下的小凤凰,在淮沧河畔仓惶地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青年再次出现,带着笑容跟他说是在骗他、吓他的。
其实,他在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已经开了灵智,自然知道用“爸爸”来称呼青年,并不对。
但在他有限的知识中,对于世间的万物生灵而言,爸爸和妈妈应该就是最亲近的存在。
他自从有意识以来,已不知在地下呆了多少万年,即不得孵化而出,也不得骤然死去,只能在无尽的漆黑与静默中逐渐虚弱,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甚至可以说是仁慈的终结。
直到遇到青年,将他救下,给予他出壳的力量,又将他带在身边……
他不但得以见到这世间的模样,更有了最最依赖,最最不能缺少的存在。
所以,青年就是他的“爸爸”。
可爸爸说,他不是他的爸爸呢。
小凤凰耷拉着翅膀,慢慢地爬回了他们刚才在的山崖边。
还好,先前被他摘下的那朵粉绿相间的花,仍然在那里,那般好看,也那般适合插在青年的发间。
也许,他这朵花给了青年,青年就会开心起来,不在赶他走呢。
小凤凰将花朵叼起,兴冲冲地赶回淮沧河边,守在青年刚刚消失的地方等着,等着。
可他等过了一次次日升,又日落,直到他小心呵护着的花彻底枯萎,又渐渐风干,被时不时拂过的山风吹散……
青年也再没有出现。
沈易安原本只是想小睡一下,等小凤凰差不多走了,他就醒来。
但当他这次闭上了眼睛,忽然心中有所感悟,竟是隐隐有了要突破桎梏,神力再次提升的预兆。
沈易安只能潜下心来,迎接这难得的良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漫天的星辰之下,水冘山上忽然百花盛开,淮沧河中突尔万浪奔腾,仿佛是以这花这浪来迎接他们的主人到了。
沈易安睁开了眼睛,冥冥之中,他便知道自己已经不受禁锢,可以离开这片山川了。
甚至,连他的本命法宝,也被随之孕育而生。
沈易安舒了一口气,刚想要招来他的本命法宝,就见到一只火红的鸟儿,冲他扑了过来。
虽然还没能长到成年个体那般巨大又华丽,但这红鸟明显就是只凤凰,恐怕就是那小秃鸡长大后的模样。
小凤凰这回没敢直接扑进青年的怀中,而是硬生生地在他面前刹住了车,然后化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长得……
若说他不是华衍帝君的儿子,沈易安能管他叫“爸爸”。
沈易安看着少年,眼神微微闪动,半天都没有说话。
而已通晓了世事的小凤凰,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装作守礼恭敬地说道:“多谢仙君早年的庇护,我才能得以化形成人,得道为仙。”
“小仙君谬赞了,你乃凤凰血脉,便是没有我,成仙也不过是晚上几日的事。”
沈易安客气又疏离地说完,就打算离开,免得这凤凰崽子的爹找过来了,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然而,那小凤凰看他要走,便一下子破了功,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急急说道:“我乃世间唯一的凤凰,未有亲族在世,你便是我唯一的……”
“什么?!”沈易安一惊,一把反握住少年的胳膊,无法抑制地叫了出来:“华衍已经死了?!”
小凤凰化成的少年被他吓了一跳,与他四目相对了片刻,才摸不到头脑地说道:“没有吧,还是这世上除了我,还有别的什么人叫华衍?”
沈易安:……你特么说是谁?!
他一定是睡糊涂了,才会听到这么荒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