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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正值盛夏。
但在上古时期就与神州大陆分离的小秘境中,四季却并不是很分明,一年到头都好似暮春时分,莺飞草长,暖风宜人,更有在外面世界里罕见的各色花朵,鲜艳得开了一丛又一丛。
不过,小秘境入口关闭在即,下次打开要到三年之后,沈易安与同行的合清山、九天宗两派弟子,此时都是行色匆匆地向入口处赶去,无心去赏花赏景。
直到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那小秘境入口所在的山头已是不远,众人方是松了一口气,重新交谈了起来。
洛承风冲着沈易安嘻嘻一笑,“恭喜小师叔,此次不但取到九转结续草,还顺利晋升金丹期,师叔祖定会开心的。”
这人与沈易安年纪相仿,还是掌门昙清真人的小徒弟,更天生就长着一副笑脸,让人与他生不来气。在合清山所有年轻一代的弟子里,就数他和他师兄凌应川最受同门年轻弟子们的拥戴。
哦,至于拜师于华衍真人凤祁的沈易安,他的辈分实在太高了,这种私下的排名,他都是被排除在外的。
洛承风不恭喜还好,他一恭喜,沈易安就想起自家师尊还等着他回去“好好闭关修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我也不过是运气好,更要多谢九天宗的诸位同道鼎力相助。”
那九转结续草乃是极珍贵的灵草,沈易安就想采来给凤祁当个“旅行礼物”。只是在这灵草旁边还有条巨蟒守着,若不是有九天宗的弟子帮忙,单凭合清山的人在,他未必敢要冒这个险。
就更别提,他还因为在紧要关头将那灵莽斩于剑下,而心有所感,一举突破金丹。
九天宗这次带队的人名叫孔秋云,乃是九天宗宗主之子,听到沈易安的话,当即就笑着摆了摆手。
“以你我两派的交情,沈道友这就太见外。真要说起来,三年前还要多亏了令师的洗髓丹,我家小师叔才能在被魔修暗算、伤了根骨后,重塑金丹、再度入道。九转结续草又是洗髓丹的原料之一,我等能帮沈道友取得此物,乃是天意使然。”
沈易安先前倒也听他家师尊提起过,在他们两个初遇的那天晚上,凤祁“有事在身”要离开,就是去给九天宗送药。
沈易安听孔秋云这么说,就也笑道:“如此说来,的确是天意了。”
他们一行人口中说着话,脚下的飞剑也不曾停歇,转眼间小秘境入口已经近在眼前。
此次小秘境探索,乃是正道六大门派低阶弟子的联合历练。
沈易安他们在这里呆了十天,除了共同出发那日,再没见过其他四派弟子,还以为他们早就已经离开小秘境了,谁知却在秘境入口处看到了这些人。
灵霜门等四派弟子都在,只是人数要比来的时候少了一些,本来应该每派共二十名弟子,但现在他们总共也只有将近五十人,正齐齐地站在秘境入口前,将那道空间裂缝挡了个严严实实。
沈易安最开始也没太留心,毕竟现在离小秘境入口关闭还不到一个时辰,其他人都已经先走了才是正常。
倒是洛承风突然“咦”了声,“奇怪了,颜婉儿怎么会和岳娉水在一起?据说她俩自从闹掰了,已经十年都没有搭理过彼此。咱们进小秘境那天,灵霜门和月虹谷的弟子争谁第一个出发,估计就是这二位仙子还在斗那口气。”
同样是入门三年,沈易安在这次历练之前连那两位是谁都不知道,他这位小师侄却是把如此详细的八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易安一边在心中感叹合清山第一包打听果然名不虚传,一边不由往那两位女修的身上,又偷偷地扫了一眼。
然而,这一眼,他就看出些问题来。
在颜婉儿和岳娉水,不,应该说是这四派所有弟子的脸上,都隐隐约约笼罩着一股黑雾,看上去既古怪,又阴森可怖。
沈易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睁一眼看,那死气般的黑雾都仍还在。
他轻轻戳了一下洛承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一下颜婉儿的脸,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洛承风便也抬眼望去,半响后就也小声回答道:“她和岳娉水今日都没有涂抹胭脂水粉,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也正常。”
沈易安:……什么,她们之前有用胭脂水粉?!
沈易安说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扭头看了一眼孔秋云,见对方面上也是一派自然,显然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莫非,这种黑雾是这上古小秘境中的妖魔,能附在人的身体上控制对方,但常人都无法看见?
或许因为沈易安虽仍是肉体凡胎,但毕竟已和自己的本体桃花簪有了些许联系,才能看出不妥来。
那这些身上带着黑雾的人,特意要等在这里,只怕……
沈易安边想着,边悄悄用手势示意合清山与九天宗的弟子加强警戒。
其他人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他们在过去十天里一同战斗了多次,早已有了默契,就纷纷将武器召出。
颜婉儿带着几个人向这两派弟子走了过来,脸上本还含着盈盈笑意,见到他们如此反应,先是一愣,然后竟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沈道友果然非比寻常,只可惜……唉,你若是没发觉,说不得只死你一个就行了,现在却要把其他人的性命都连累了,真是何苦来哉。”
她这话一出,众人当即一片哗然,洛承风更是直接拔剑,大喝道:“颜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婉儿却不再回答,只冷笑着拔出了她的剑,和她身后被附身的四派弟子,一同攻了上来。
沈易安见状,只来得及大声提醒了一句“大家都小心,他们被妖魔附体了!”,就指挥着合清山、九天宗的弟子提剑相迎。
正道六大门派结盟了数百年,就算私下不时有些小摩擦,但大体上总是同进退、共患难,如今却被迫自相残杀,沈易安等人最开始还不忍心下死手。
但一来那些被附体的人受妖魔操控,各个出手狠辣,二来他们就像是不知道痛一般,就算是受了重伤,仍然挣扎着起身,继续攻击合清山与九天宗的弟子。
很快,沈易安就不得不收起了所有怜悯之心,要将这些妖魔连同被它们俯身的人,一并消灭。
沈易安在之前就突破至金丹期,而这小秘境中的其他修士,最多不过是筑基大圆满。
这两者之间虽然只差着一个小境界,但实力确是十倍以上的差距。
那些被妖魔俯身后的四派弟子,虽然比他们本身的实力都要强大了许多,但到底受体内修为与灵力的限制,没能撑过太久,就纷纷被沈易安带着众人斩杀。
只除了,不知何时逃到了小秘境入口前的颜婉儿。
沈易安身上并没有受伤,却已染满了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人的血。
他抬起手,用不断向下滴着血的剑指向颜婉儿,厉声说道:“我师尊就在外面,你便是逃了出去,也跑不掉!”
谁知,颜婉儿不但没怒、没怕,反而抿起唇,俨然一笑,“是谁说,我要就这么跑了?”
随着她这句话,在地上那四十几具尸体的口中,忽然同时冒出了一团团黑雾,直扑向附近的合清山与九天宗弟子。
与附在人身上时不同,这些离开了尸体的黑雾,纵使是沈易安以外的人都能看见。
然而,它们来得突然,速度又极快,两派弟子在毫无防备之下,便纷纷中招,成了这些妖魔的新载体。
转眼之间,在整个小秘境中,竟除了沈易安、洛承风与孔秋云三人,再无一个清醒之人。
更有十余道尚未捕到新的猎物的黑雾团,在三人周围伺机而动。
“快走,离开这里!”
沈易安哪曾料到这些妖魔竟是如此古怪,不惧附着灵力的刀剑,当即就一边大喊,一边借助头上的桃花簪,催动体内大半灵力,施展法术。
周遭的草木在瞬间向他们的方向疯长,几息之间就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绿墙,将那些已被附身的弟子们与黑雾拦住。
洛承风与孔秋云依言先向小秘境入口处冲去,但被早就等在那里的颜婉儿挡住。
颜婉儿本就是筑基大圆满之身,在妖魔的操控下,竟是能以一人之力,与他们两个人战得不相上下,还好沈易安也赶了过来,跟着加入战场。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在颜婉儿与洛承风刀剑相交时,这个被妖魔俯身的女子,忽然张开了嘴,浓黑的烟雾就从她的口中涌出。
颜婉儿的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倒在了地上,毫无起伏的胸膛似乎在诉说着,纵使黑雾离体,她也已被妖魔夺走了全部生机。
而那杀人的黑雾,却在顷刻间,就钻入了来不及闪躲的洛承风的体内。
“承风!”
沈易安嘶哑喊出的声音仿佛滴着血,一阵晕眩与冰寒直击他全身,让他几乎站不稳。
但一切都已经迟了,这个沈易安相熟的小师侄与好友,在短暂的僵直站立后,脸上就挂上了沈易安所不熟悉的,阴冷笑容。
已变成了妖魔掌中的玩偶,洛承风挡在小秘境入口前,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剑,剑风直劈向沈易安,“我不是说了嘛,沈道友,你何苦呢?!”
“你该死!”沈易安的牙都咬得作响,可无论如何,他也狠不下心来,对着他昔日的友人挥剑相向,甚至因为关心则乱,一时疏忽,被对方在胳膊上划了一刀。
沈易安舍不得下狠手,孔秋云又不是此时的洛承风的对手,一时间,他们三人只能在小秘境入口前僵持不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面前小秘境入口正在逐步缩小;而在他们的后面,耗尽沈易安大半灵力的植物墙也被刀斧割开,被妖魔附身的人们与黑雾围了过来。
“抱歉了,承风。”
沈易安低声说了一句,深吸一口气,在下一刻,他的剑就扎入了洛承风的心脏。
艳红的血花从洛承风的胸口飞溅出,洒在沈易安的脸颊。
沈易安右臂伤口处的血,则顺着他的手臂与长剑,滴在了洛承风的身上。
洛承风的身体渐渐向后倒去,沈易安便随着他,一同跌进已快完全消失的空间裂缝中。
“沈道友!”孔秋云紧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小秘境的入口就在他们的身后关闭,将还留在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封印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