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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临王联合姜氏兄弟于秋猎之时发动政变,事败,临王伏诛,姜氏兄弟下放天牢,皇后悲痛欲绝,气急攻心,自此卧床不起。
是时,南诏借机生乱,于云南边境发兵进犯,吐蕃于后方虎视眈眈,战局一触即发。
朝局动荡,百姓人心惶惶,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本来都想着,赵容显这回是要趁机上位,毕竟现在也没人能与他争抢的了。
结果临近年关的时候,豫王赵容显突然上书,连同文武百官,打算拥戴无权无势的八皇子赵颖和继位,这结果可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众人想着或许是先帝毕竟有嫡亲血脉存世,赵容显又没有继位的遗诏,名不正言不顺,以后难免要被后人指责他是谋朝篡位,是以另有盘算。
新帝登基,根基不稳,而后封豫王赵容显为摄政王,朝政尽数把持于摄政王手中,赵容显权势滔天,风头一时无俩,坊间传言,赵容显拥戴八皇子赵颖和上位,正是看中他无权无势,妄图将新帝变成他手中傀儡,实则是司马昭之心。
老百姓们虽然是战战兢兢,寻思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变天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日子倒没有想象中难过,新帝登基之后,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天高皇帝远,那些什么勾心斗角的动乱落不到自己头上来,好处却是实打实看到的,横竖这天下不管谁做主,只要日子好过了,老百姓也就渐渐没了意见。
南诏起乱之后,摄政王令姜氏兄弟前往云南平乱,意在让他们将功折罪,这一出虽然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但连新帝也对赵容显言听计从,这些反对的声音最后也被压了下去。
姜氏兄弟领受皇恩,点齐兵马回了云南,不过三月就将南诏来犯蛮子尽数打退了去,这一战打的是举国欢腾,不过战打完了,姜家兄弟的罪过可免,但对新帝而言还是很大的威胁,同年的九月,姜家的三公子姜博羽奉旨进京述职,新帝赐府于京,封了他一个风光却又没什么看头的职位,让他留在了京城,实则让他为质。
这中间又发生了一件事,镇守西洲的安家世子安继扬在南诏战败之后,陪同南诏的七公主蒙昭回到了南诏,将苟延残喘的南诏王室又撑了起来,也因此,吐蕃人想要借机蚕食南诏的意图也落了空。
随后的两年之间,新帝又设立了一个名为“殊阁”的部门,专门培养暗卫探子之用,不经六部三司管理,直属皇帝,后来坊间也在传,皇帝是在借机一步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等有朝一日就可以把朝政大全从摄政王手中夺回来,不过也有人传言,“殊阁”的成立便是由摄政王赵容显提议设立的,为的也是巩固皇帝的势力,让他更快地掌握朝政。
当然因为后面这个理由太不合理了,于是不相信的人也大有人在。
也是因此,坊间的呼声就此意外地分成了两批阵营,并且愈演愈烈。
你当时随便在哪个酒楼食肆里抓两个人,问一问他们对摄政王的意见,说不定两人恰好就是敌对阵营,当场就能吵起来。
苏向晚有一回出门,在茶楼里就碰上两个因为赵容显吵了一个多时辰的人,她在旁边听他们吵架,也听了一个多时辰。
其中一个妥妥的是摄政王一党的,吼着嗓子叫唤道:“要不是摄政王足智多谋,当时新帝怎么可能让姜氏兄弟回云南,最后又怎么会让姜博羽进京为质,他一心一意为的都是我们大梁的江山社稷,更是不惜余力帮皇帝平衡各方势力,现在皇宫里那位能高枕无忧,全然都是摄政王的功劳。”
另外一个听了这些,当场气得跳脚,指着对方大骂道:“放你的狗屁,摄政王分明就是狼子野心,他先害死了临王殿下,冤枉姜氏一族谋反作乱,又让姜博羽进京为质,都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新帝即位两年,勤勤恳恳,于摄政王手上苦苦周旋,而后更是提拔宸安王世子,蒋流蒋大人与摄政王分庭抗礼,他之所以不能高枕无忧,正是因为奸臣还当道,若是他早日夺回大权,那时候我们百姓才真的有好日子过。”
“我呸,什么狼子野心,先帝从前就说过,以后皇位是要还给摄政王的,当时他就算不拥戴八皇子继位,自己登基为皇,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再说了,摄政王当政的这些日子,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就是让你吃太饱了,你才有力气在这里骂娘,再说那个宸安王世子,还有蒋大人,若是摄政王铁了心地要打压他们,你以为他们能走到如此地位吗?旁的不说,就说‘殊阁’,他若是要造反,就不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帮皇帝设立这样一个地方。”
一说“殊阁”,另外那人就来劲了,“那‘殊阁’就是用来骗你们这些无名愚民的,谁不知道现在那‘殊阁’里头的首领,就是从豫王府里头出来的,还是个女人呢,那摄政王若是真有心辅佐皇帝,就不会放个女人在那里闹笑话。”
“女人怎么了?你还看不起女人了?宸安王世子才上书皇帝,很快就要颁布新的法令,建女子私塾,建女子工坊,以后还会选拔能人进入‘殊阁’为朝廷效命,皇帝都不觉得女人有问题,轮得到你来这里指指点点?”
两人吵得热火朝天,大有我今天就跟你耗在这里的气势,谁也不肯让谁分毫,周围人也只当是看热闹,对于他们这样公然地大放厥词,似乎也见怪不怪了,那摄政王独揽大权之后,大概是忙昏头了,懒得管这些什么坊间的流言蜚语,于是大家也就愈发没有顾忌,当然嘴上吵是吵,倒也只是嘴皮上的矛盾,真动手谩骂了,那便是要遭人唾弃的,加之卓大人掌管京城治安,纪律严明,谁也不敢真的闹出什么事来。
苏向晚不是第一回听人吵架,也不是第一回听这些争论,早就心无波澜了,只当是唱戏一般。
横竖大家也看得挺起劲,这种事现在三天两头就会闹一回,结果就是薛定谔的猫,即是好的,又是坏的,没有一个所以然来。
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苏向晚准备回府,带着青梅就出了门。
她其他的倒没怎么在意,反倒是对准备颁发的法令很感兴趣的模样,“说起来,木槿姑娘可真是争气啊,古往今来,能在朝为官的女子就没有几个,她还是‘殊阁’的首领,真真是大梁开朝以来,独一份的先例了。”
这个先例也是排除万难才开的头。
毕竟现在朝堂里也多的是对木槿不满的人,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子而已。
“把木槿放到明面上来,也是为了接下来要颁发的法令,若然你没有开出一个头来,那什么女子私塾,工坊,选拔,都是纸上空谈,原本推行下去就是难乎其难的事情,哪怕有木槿这个先例,估计也是见效甚微,只能说……踏出第一步了,也总比没有的好。”
苏向晚从前也意气风发,以为自己能像大部分穿越的女主一样,能以个人之力影响这个时代,结果却不尽人意,什么女子工坊之类的东西,光是努力的话是没用的,想要从上到下的产生影响,一定是要走到一定位置的人,并且动用极大的力量,跟暗地里较劲的那些反对的声音抗衡。
这里头触及到的利益可真是太多了。
她都没指望过有朝一日这些东西能得以实现,但现在哪怕只是稍微地踏出去一步,只有木槿一个先例,都已经是很大的成功了。
青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慢慢道:“背后一心一意推动的人,怕是耗费了不少的心血。”
连她也惊讶于陆君庭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初赵容显让皇帝提拔他,或许是早就知道这个人的才干,也知道他有不可言喻令人惊讶的坚韧。
这件事需要长久地坚持,以后还要有各种各样的难题,寻常人是做不下去的。
苏向晚也不上马车,只跟青梅沿着大路,慢慢地往回走着。
“等这些事尘埃落定之后,估计我们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这条路是京兆尹府衙正对着的大街,来往行人,最是热络了。
以后估计没什么机会再逛了,不过她倒没什么格外眷恋的心情,远离京城,就是远离了权力和是非的中心,或许到离开的时候,他们的日子才算是真正地归于平静了吧。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苏向晚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顺利了。
颁发法令之后不久,随即是科举殿试的到来,赵颖和那混蛋小子又成功地因此绊住了赵容显的脚步,于是离京的事情一拖再拖,又拖到了殿试结束之后。
当然要是赵容显自己执意要走,赵颖和也确实留不住他,最后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苏玉泽和苏勤良已经过了会试,都在殿试之列,临王倒台之后,苏府紧跟着也没落了,苏向晚打听过苏府的消息,没有帮什么忙,倒是暗地里留意着这两兄弟的近况,希望苏家的败落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当然也想看到他们两个顺利地参加完此次考试。
他们年纪轻轻能通过会试已然了不起了,苏向晚也没想过他们能一朝中第,只是怕他们中间因为有什么事耽误影响了,毕竟这是人生大事。
放榜之前,她就先行探过赵容显的口风,不曾想这厮嘴巴严得很,愣是半点消息都没能挖出来,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如此几回之后,苏向晚也不敢问了,老老实实地等放榜,结果自然是出乎意料的,苏玉泽和苏勤良都进了三甲,当然状元探花和榜眼这种厉害到变态的程度是够不上,也不到中二甲,只是个三甲同进士,但也已经非常好了,苏向晚一度觉得赵容显是不是偷偷给他们开了后门,不是质疑这两个人的能力,而是及第就很难了,一家同进士双及第的那真是难上加难,不过不管赵容显有没有额外照拂,反正苏向晚心里是安定了,也没有什么可以记挂着的事了。
新帝继位的第五年,摄政王赵容显还政于皇帝,而后打算离京退回封地豫州,也有人说是被皇帝夺回了大权,而后被赶了回去,反正就是一句话——豫王要离京了。
豫王离京的这天,那场面是无与伦比的浩大,光是皇帝的赏赐从城门经过,就花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更别提皇帝亲自出宫相送,一直送到城门口,顾砚带着护送的人马,浩浩荡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将军点兵要准备出行打仗了。
因为这种场面是一辈子也看不到一次的,于是家家户户都丢下功夫不做了,都跑出来看热闹,谁欢喜谁忧愁就不知道了,反正人群里吵架的声音是没断过。
有外乡人初入京城,开始还不知道是闹的什么事,便在人群里找人问话。
回答的人道:“豫王要离京了,皇帝不舍得他走,这不,追到了城门口想挽留他呢。”
这话音才落,另外一个人就叫了起来:“皇帝这是恐防他生出变故,又赖在京城不走了,带了兵士来守着他呢。”
这话一开头,两人就又吵了起来。
外乡人也不好再问了,反正只知道豫王要离京就是了。
他注视着来往的马车,终于在等待良久之后,发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终于看到豫王的马车出现了。
只是很可惜的,豫王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所以众人什么也看不见。
“豫王妃也在那马车里呢。”有人说道。
外乡人闻言,也愣了一下,比起大名鼎鼎的豫王,大家就只记得豫王妃是安西王之女,好些年前的中秋宴会,豫王求娶安家之女,这件事还是挺轰动的,但打从豫王妃嫁进豫王府之后,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这么些年来,有些人还暗地里揣测豫王妃是不是早就死于非命了,毕竟京城里大小宴会也鲜少看她出席过,后来偶尔听说她跟魏家小姐,忠勇侯夫人,顾家少夫人都有往来,又猜测她是不是在豫王手下吃了大苦头,不然不至于这么隐秘,甚至连她什么样子都无从知晓。
当然大家也没想过,被众人一直揣测的豫王妃其实一点都不低调,哪里有热闹都会凑上一凑,只是没人把她跟豫王赵容显联系在一块罢了。
“听说豫王妃进门多年都还没子嗣,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
“听说豫王一直不喜欢豫王妃,所以都不愿意给她子嗣。”
没有子嗣的女人,就像是没有根基的浮萍,在一个家里,是永远没有地位的,什么时候都可以被随意抛弃。
“那真是可怜死了。”
这话音还没落下,又响起了一道声音来,不知道是谁说的。
那人慢慢道:“豫王很喜欢豫王妃,一直没有子嗣,只是想要等到离开京城,安定下来再说,毕竟……京城里鬼比人多。”
立马就有人跟着反驳道:“胡说八道,你又不是豫王肚子里的蛔虫,能这么清楚他在想什么。”
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不愿意继续做无意的争吵,转身离去了。
大道宽阔又绵长,道路两边的商铺林立,大开门户,此刻除了看守的店家,都不见一个客人,尽数都去前头凑热闹去了。
陆君庭沿路慢悠悠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手中的折扇,正是出神之际,身后忽然追上来一个人。
那人小心翼翼地,确认是陆君庭之后,这次恭恭敬敬地开口道:“果真是你,陆大人。”
来人陆君庭是认得的,是翡翠阁的掌柜,他没有怎么惊讶,只是含笑道:“是你。”
那掌柜连忙又笑道:“陆大人好久不曾来翡翠阁了,难为您还记得小人。”
陆君庭从前是翡翠阁的常客,他原先以为这翡翠阁的掌柜追上来,是想做他的生意,不曾想他却道:“在这里碰上陆大人便好了,小人上门寻了大人几次,可都没有消息,原先还愁着呢。”
陆君庭对此倒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估计若真的有这事,他应该也没放在心上,是以只是问:“可是有什么事么?”
掌柜的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陆大人原先带过一位姑娘到我那处买玉石,大人可记得么?”
陆君庭没真的带过谁去翡翠阁,这掌柜一说,他就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当即心上“啪”地跳了一下。
他自顾说了下去:“那姑娘后来又来了一次,她给了小人一个图纸,让小人找了料子做一个玉佩来着,说是等陆大人生辰的时候,给大人做生辰礼,不过……后来那姑娘就没再来了,小人原先是想将玉佩送到府上去的,不过后来出了那档事,就不敢假手于人了,只等着什么时候亲自见到了大人,再将那玉佩交还回去。”
他说的那档事,就是指陆君庭府上的下人趁机偷取玉石的事情。
陆君庭还在兀自出神着,那掌柜已经连忙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来,“方才我远远地看到大人,忙不迭就取了这玉佩追上来,好在是追上了。”
他说完,还嘿嘿笑了两声,像是在等待陆君庭的夸奖一般。
可惜陆君庭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从掌柜手中把小盒子接了过去,甚至都没有打开看一看,而后出声道:“东西我收下了,多谢。”
掌柜闻言一愣,还来不及再说什么,陆君庭已经越过他径自走了。
他倒看不出陆君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会自然也不敢再贸贸然追上去。
小盒子在手上,四四方方的,咯得手指有些微疼痛。
陆君庭还没打开这盒子,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玉佩了。
“孔雀。”他出声道,而后打开了盒子。
里头果然是一块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孔雀玉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