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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生日的前一天, 一大早, 卓长东就带着他猎到的梅花鹿进宫了。
“世子爷这鹿真是好!”
跟随在一边的御马监太监赞不绝口, 皇帝回头扫了他一眼,道:“给朕好好养着,若是哪儿蹭了磕了, 你这差事就别想要了!”
那太监连忙点头哈腰笑道:“您放心, 保管来年就给您下对儿小的。”
“这是对儿公鹿!还当朕不认得怎么?”皇帝笑了一声,抬手在他背上一推, 那太监顺势朝前扑了两步,回头又行个礼,这才叫了手下将一对儿梅花鹿牵下去了。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给自己贴身的小太监王显使了个眼色, 王显稍稍走慢了些, 把跟在他们身后一串抬着依仗的太监都堵在了后头。
“这大热天的, 都先歇歇。世子又是羽林卫的大将军,有他跟着, 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虽然是早上,不过已经到了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当下这些人都远远的跟着, 皇帝跟卓长东两个已经走到了阴凉的地方。
想着方才那一对儿很是稀罕的梅花鹿, 皇帝笑得很是开心, 道:“多谢哥哥。”
卓长东神色一凛,道:“陛下——”
皇帝如何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当下怏怏道:“就叫这一次。再说哥哥就是哥哥, 难道皇帝就没了哥哥了?”
只是说了两句,皇帝自己先住口了,“大好的日子,说点别的。”
卓长东点了点头,忽又皱了皱眉头,道:“明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姐姐的生日。”
这依旧不是个愉快的话题,皇帝也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道:“我挺想有个姐姐的,要是她还活着就好了。”
卓长东沉声道:“当年……我在京里,父王还有母妃带着你们两个出去游玩,没想——”
没想刚说了一句,外头就冲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太监。
“陛下,鸣冤鼓被人敲了!”
不管是皇帝还是卓长东都是神色一凛。
年长许多的卓长东率先回过神来,伸手一把拉住有点失措的小皇帝,挨得极近,几乎是贴在他耳边道:“陛下!这是个机会!”
卓长东手劲儿大,声音也沉,皇帝原本还有点手足无措,全被他这一下子喝了出去。
皇帝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虽然今年才二十一,但是眉眼间全是坚毅,有种跟年纪并不相符的沉稳。
“太后一直不肯放权,甚至连早朝也只叫你旁听,大臣们商量出来一个决断,最后只叫你用印。可是现在——”卓长东朝皇宫门口的方向看了看,“这是个机会!”
皇帝不由自主再次点了点头。
“大周会典上说了,鸣冤鼓响,皇帝一刻钟之内必须赶到,亲自处理,跟太后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可明白了?”
小皇帝第三次点头,表情也变得跟他哥哥如出一辙,“这是我第一次撇开太后,这是个开始——我会慎重对待的。”
卓长东欣慰的点了点头,松开了手,退后两步道:“臣冒犯了。”
哪知小皇帝忽然冒出来一句,“哥哥可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面对皇帝的邀请,卓长东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名不正言不顺。”看见皇帝留有失望,他又道:“父王在宫里,我也在宫里,你放心。”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道:“走!去看看!”
跟上一次不一样。
上一次玖荷进来的时候是夜里,而且那一次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旁的什么都顾不上。
这一次不一样,她看见自己从熙和门进来,一直到了谨身殿的偏殿。侍卫们分两排站好,一回生二回熟,玖荷也不用人吩咐,冲着大殿上那把龙椅就跪了下来。
不多时又有小太监跑着抬了案台,小一号的黑漆太师椅前来,之后便进来一排大约五六个官员,为首的那人看着也有五十多岁,坐在龙椅下头的案台后头。
其余几人都在他身后,虽然有椅子,却没有案台了。
玖荷行了礼,道:“民女——”
“且慢!”
谁知刚说了两个字,玖荷便被那官员喝止住了,她心中一紧,又想的确是要先打板子,没想却听那官员道:“且等陛下来了再说。告御状要陛下亲自处理。”
玖荷错愕,那官员又道:“你一会要说什么,可想好了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那次告御状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跟上一次那位官员相比,现在这一位可以说是和蔼可亲到了极点,没有一上来就扇她脸,也没有一句话不说就先打她板子。
睿王妃!
玖荷咬了咬牙,原本已经因为过得幸福美满而逐渐忘却的往事,再一次清清楚楚浮现在了心头,这仇恨……一直都没褪去。
玖荷跪在地上,上头的官员不抬头是看不清的,最多只能看见他们脚上靴子,还有官服下头一点,只是上头的官员看她就是清清楚楚了。
当下便有人眉头一皱,贴在为首的内阁首辅刘旁生耳边小声道:“这好像是前些日子天天去六部打探消息的那一位,夫家在将军手底下做事,娘家哥哥是户部的运粮官。”
刘旁生眉头一皱,心想今儿这可真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这案子太不好办了,只是他毕竟当到了首辅,当下站起身来道:“你们看着,我去迎一迎皇帝。”
玖荷在下头虽然听不见他们这番对话,可是为首的那官员坐下又起来她是看见了,当下心里不免也有几分猜疑。
这太过不同寻常了……这究竟是因为上辈子睿王妃里头使了大力气,还是因为这辈子的不同寻常?
可是越发的不同寻常……其实对她、对陶大人更有利不是?
刘旁生一溜烟出了侧殿,刚好在外头截住了匆匆前来的皇帝。
“陛下,”他弓着身子,小声道:“里头那一位,多半是为了边关的战事来的。”他又将刚才从同僚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廖将军这计策……”刘大人皱了皱眉头,道:“没有几个人知道,又怕西戎人不信,做的太过真了一些,当初廖将军也曾说过,压上他战场十来年的名声,没有人会怀疑。”
刘大人苦笑了一声,“现如今可是真没人怀疑了。”
廖将军这计策知情人不多,刘大人是一个,小皇帝也是一个。
刘大人知道是因为廖将军需要有人在朝中跟他打配合,要将这计策完完全全的执行下去,还得有人适当的引导才行。
至于小皇帝知道,那是因为廖将军当年跟世子卓长东打过一场,虽然最后是世子输了,但是不打不相识,两人这么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卓长东敬佩廖将军武艺高强用兵如神,又羡慕他能上战场杀敌。
廖将军也觉得卓长东身上没有一点纨绔子弟的作风,倒像是寒门里头养出来的一样,品德高尚,注重自身修养,关键骑射功夫好的不像是在马场里头练出来的。
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跟小皇帝接触几次,廖将军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保皇党了。
“这该如何是好?”小皇帝听了刘大人的话,不由得也皱了皱眉头,道:“朕记得一旬之前曾收到过廖将军的密报,说已经调整兵力,要跟西戎决一死战了,爱卿也是看过的。”
刘大人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道:“边关到京城,快马加鞭快一点五天到,慢一点也不过八天,也就是说廖将军跟西戎开战已经半月有余了……这会儿,兴许已经胜了。”
刘大人眼巴巴的看着皇帝,“为这事儿要打她板子——事后可全都是笑话了。”
皇帝沉吟片刻。
他虽然明天才十六岁,太后也从来不叫他开口处理政事,可是从小便被过继,听了这么些年,又有个很是靠谱的大哥,加上一群忠心耿耿的大臣们,他一点都不笨。
非但不笨,而且还很是通透。
正如方才他大哥所说,这是个好机会!
只要廖将军大胜的消息传来,这一点都不是事儿。只要他将告状这人好好的处理了,他这开头的第一炮就算是打响了!
此消彼长之下,太后难道真的能把持朝政一辈子不还给他?这样那些朝臣就是为了面子,也要死谏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你觉得廖将军能打赢吗?”
刘大人一震,急忙道:“如何赢不了?无非就是大胜或者小胜的区别而已。”
再说……当初廖将军私下找他商量的时候也说了,这计策用了能早点胜,能大胜,若是不用也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多拖延些时日罢了。
刘大人想到这儿,急忙拱手道:“廖将军必胜!”
小皇帝笑了笑,眼珠子一转又有了几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他很是顽皮的笑了一声,道:“反正朕年纪小,胡搅蛮缠一番……也没人说得了什么。”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刘大人的肩膀,道:“走!去看看她究竟要说什么!”
刘大人跟着皇帝进去,得了一圈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若是前几年,皇帝年纪还小,那太后指定是条大粗腿,可是随着皇帝年纪一天天增大,还政的呼声越来越高,太后这条腿抱着就不那么舒服了。
甚至一不小心,就得被御史弹劾一本,给自己清白无暇的好名声上留个污点。
可是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巴结的,所以对于方才出去不知道跟皇帝说了什么,还说了这么久的刘大人,众人都是羡慕嫉妒恨。
才五十岁的首辅……等到皇帝亲政,怕是还能再做上十来年呢。
皇帝一坐到龙椅上头,便看见了下头的玖荷。
这不正是前两天那个小姐姐?皇帝皱了皱眉头,想起她那个割了胳膊,还连累她当了玉佩的弟弟,心下越发的往她这里偏了。
皇帝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将声音放松了,生怕吓到下头这一位小姐姐,道:“下跪何人,有何冤情,一一道来。”
这声音好生耳熟!
玖荷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一眼,是那天硬要凑过来的小公子!怪不得——当日只觉得他是个富家子弟,没想他是皇帝!
皇帝冲她一笑,玖荷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也翘了翘嘴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刑部尚书总还记得苔杖五十,轻轻咳嗽一声,可是往日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首辅刘大人就跟没听见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就盯着他案台上那块砚台不放,任由皇帝这么胡乱问下去。
“民女孟氏玖荷。”玖荷抿了抿嘴,从袖口掏出她藏了一路的陶大人的书信,道:“是戎东县令陶大人家中女仆,陶大人在边关生死未明,却被人诬陷通敌卖国,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我们大人一个清白!”
大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音。
告御状是要皇帝亲自处理,能跟着一起过来旁听的大臣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为首的是首辅刘大人,剩下的连个案台都混不上的也都是九卿之辈。
年纪大,在官场上的时日也多,能叫他们这么不顾脸面在皇帝面前惊呼出声,自然是惊讶到了极点。
尤其是刑部尚书,方才一直想着要打五十苔杖才好的刑部尚书,若不是他身边的同僚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他方才怕是要惊讶的站了起来了。
六部都在一处,他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什么“有个倒霉的小妇人,夫家是将军手下,娘家是户部运粮官”的故事,没想——没想这都是假的!
这是陶大人的人,刑部尚书眯了眯眼睛,这小妇人着实能干,听说兵部尚书被她缠的不耐烦,连边关奏报都叫她看了。
这么说……她前头来六部混了十来天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就是为了告御状?什么将军手下之妻,户部运粮官之妹,刑部尚书摇了摇头,这份心机纵是他,也不得不叹一声佩服。
只是钦佩之余不由得又有点羡慕来,当然羡慕的是陶大人。
看看人家家里这婢女,再想想自己家里那些,一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除了爬床就是掐尖儿,真遇见事儿了,除了会掉眼泪还能干什么呢?
首辅刘大人咳嗽了一声,压了压方才此起彼伏的喧嚣声音,左右一看,随手指了个小太监道:“你去拿状纸。”
这下不仅仅是玖荷看不懂了,连刘大人身后坐着的一干官员们也都不明白了,当下有人小声附在刘大人耳边道:“苔杖五十。”
刘大人回头瞪了他一眼,明明白白再说:你要教我怎么做事儿?
那人也禁声了。
“这是陶大人的家信。”玖荷沉声道。
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进了这个门,整个人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头,想着再怎么也不过是跟上辈子一样送了命——好像她没送过一样。这么一来她越发的不怕了,无论怎么样她都是赚了,还能报答陶大人的恩情。
“陶大人瞒着老夫人自请去戎东县,边关告急之时又差人送了这信回来,已经是要同戎东县共存亡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通敌叛国?”
等到那信被为首的官员看了,又被他呈给皇帝,玖荷道:“况且这两日民女在六部打探消息,觉得这里头大有隐情。”
皇帝本来就不想打她,就连刘大人,也生怕一个处理不好,等到廖将军消息传来,陶大人平反,他别说被人笑话了,就连坐着的首辅的位置也要不稳了,当下道:“哦?你说说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玖荷抿了抿嘴,“陶大人带着戎东县的壮丁,跟廖将军手下的人马一起去接这运粮官还有粮草。廖将军的手下不必多说,都是兵强马壮,能以一当十的猛将,朝廷的运粮官——这等重任,想必诸位大人也不会派酒囊饭袋之徒前去——”
上头又是一阵喧哗,尤其是坐在后头的户部尚书,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皇帝却已经听出点道道来,想起廖将军临走时候说的话,“这计策糙虽糙了点,只是有臣的名声在里头压着,六部官员又各自防备,能找出破绽来的人也没几个。”当然自打粮草被劫的消息传来,皇帝虽然也听见有人出来质疑,但是说来说去除了彻查此事,再没别的话。
“肃静。”皇帝拍了拍桌上的惊堂木,又对玖荷道:“你继续说。”
“民女打听过了,这次运粮用的是最大的车,一车能拉五石粮食,一共六千辆车,每车两名衙役,一共是一万两千人,再加上守卫的官兵,这一队人马一共两万人。”
户部尚书脸上已经有点不太好了,这消息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
“戎东县是下等县,人口不过数万,又连年征战,上回修城墙,报上来的壮丁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三人。”
工部尚书脸上也跟户部尚书一样的颜色了,这消息是从工部泄露出去的,还是他拿了工部的册子,亲手指给下头这一位小妇人看的。
兵部尚书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千万别说——
“还有廖将军的手下,奏报上说是由个先锋领队去的,一个先锋将军,手下是两千到三千人。”
兵部尚书一声长叹,他终于也没躲过去。
“要说戎东县的壮丁,能以千余人打败了户部的运粮官两万人,还有廖将军的手下两三千人,最后还将战场打扫的干干净净,民女是不信的。”
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他们自然也是不信的,所以才说肯定是有人投敌了。
玖荷抬头将这些大人们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又道:“若说是有人投敌,这三方人马加起来快有三万了,又怎么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就这么——好像地上忽然开了洞他们全掉进去一样,试问能将这些人全部歼灭,又俘虏了六千辆大车,得用多少人手?”
“这样一支队伍出现在戎东附近,又怎么会没有人察觉?”
当然破绽还有很多,可是玖荷思来想去好几天,觉得只能说到这里为止,刚刚好能帮着陶大人稍稍洗脱嫌疑,再往下——再往下可就是谁最有可能了!
玖荷抿了抿嘴,看着屋里一干大臣。
这些事情不是没人想到,只是当廖将军开口说他手下绝对没有问题,户部尚书也说运粮官家世清白,整个方向都给带偏了。
不过皇帝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等分析,顺着她的思路一想又觉得很是有道理,不由得往首辅刘旁生那儿看了一眼。
刘旁生现如今对玖荷也是肃然起敬了,要说不过短短十天,此女能在六部混了脸熟,还能打听出来这么多消息——着实是个能人。
况且又是陶大人的家人,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正气——刘大人也给皇帝回了个眼神,越发的不能打了。
玖荷又冲皇帝行礼,道:“民女相信陶大人清白无辜,也相信廖将军一心为国,这场仗是一定会胜的,只是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陶大人一个清白!”
最后那一句话她说的铿锵有力,皇帝被吼得精神一震,当下将手里书信递了出去,“你们看看这信。”
陶大人的家书在众人手上一一穿了过去,刘大人忽然站起身来,两步走到台下,冲着皇帝一拱手,道:“此事都是微臣失察,才让陶大人这等忠臣蒙冤,请陛下赎罪!”
首辅都站了出来,剩下那些官员哪儿还敢坐着,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走到刘大人身边。
皇帝咳嗽了一声,道:“陶大人自请去了戎东县当县令,铁骨铮铮,一心为民,此事一定要严查,要速查,还要将那些造谣生事,散步流言之人重罚!”
刘大人急忙道:“陛下圣明!”
君臣两个一唱一和,将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陛下圣明!”剩下那些官员,虽有点赶鸭子上架,可是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跟着刘大人一起表忠心了。
皇帝看着这第一次没有太后的议政,心里别提有多痛快。看着下头的玖荷越发的觉得可亲了,他道:“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玖荷虽然依着皇帝的意思站起身来,可是这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太相信,就这么就算完事儿了?
没有掌嘴,没有打板子,皇帝和蔼可亲的有点奇怪,为首的那大官更是……他说了什么“……让陶大人这等忠臣蒙冤……”
玖荷皱了皱眉头,这里头怕是还有事儿,难道——
“王显!”皇帝叫了一声,从他身后的幔子里出来一个小太监,也是玖荷当日曾见过的。
“你送这位——姑娘出去。”皇帝道,又对玖荷说:“你且放宽心,朕这便下令,不日便还陶大人一个清白!”
玖荷跟着小太监出去,一直走出偏殿,往皇宫的大门口去了,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怎么这一早上都跟做梦似的?
这也太——
“太像了!”
玖荷忽然闻到一阵酒香,转眼就见身边来了凑过来一个人。这人年约四十,一身锦衣玉袍,虽样貌英俊,但是看着有点没精打采,又是一身的酒气,玖荷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就见这人伸手就想抓她。
“睿王爷!”王显急忙上来将人拦住,又赶紧回头给玖荷使了个眼色,玖荷又往后走了走。
睿王爷一把抓在王显手腕上,抬眼一看道:“怎么是你?明明是个姑娘。”
王显紧张的眉毛都掉了下来,道:“您怎么大清早的就喝醉了?一会陛下看见了又该生气了。”
跟着王爷进宫的太监方才一个没留神,自家王爷就冲着人家姑娘去了,当下急忙上来跟王显一左一右的将人扶住,又倒苦水道:“咳,方才府里来了人,说早上世子妃晕过去了,太医来一看是有了身孕,世子这会先回去了,我原想着能伺候好王爷,哪儿想王爷这看着醉了,脚下还是这么利索。”
“这还是世子的头一个孩子呢。”王显说了两句恭喜,又左右看看,挥手招来两个小太监,将睿王爷往这两人手里一塞,道:“赶紧扶着王爷,寻一处偏殿给他梳洗梳洗,别叫别人看见了!”
睿王爷被人搀扶着走了,王显又回头找玖荷。
玖荷在不远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听见这人是睿王爷,她心里不由得一颤……这便是纵容睿王妃数十年的睿王爷,可是——玖荷抿了抿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玖荷两步又走到王显身边,问道:“睿王爷?”
王显叹气,“可不就是那一位睿王爷?”说着他又急忙解释道:“王爷挺好的,你别看外头传闻那么离谱,王爷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也不知道外头怎么那么多人说他。”
只是这话刚说完,王显就想起来王爷方才还想拉这一位的手呢,又道:“许是看错人了,王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是醉醺醺的,过去就好了。”
玖荷点了点头,又抬头往睿王爷的背影看了看,这才跟着王显出宫了。
眼下她也想明白了,不管是为了什么,陶大人这事儿,八成算是过去了,不然她今天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出来。
玖荷一下子欢欣雀跃起来,甚至觉得这夏日的烈日也有几分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