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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成为库洛洛的同伴,搬过来住到西六区据点之后我唯一满意的地方,可能就是这里有洗澡水供应。虽说库洛洛的据点里只有不能入口的冷水,但挨过一轮生活毒打的我已经学会了不再对现有的环境挑三拣四,能有就不错了,不要要求的那么高。
曾经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流星街里摇身一变,连洗个热水澡这种事也变成了我的奢望。从我被系统投放到这个世界至今为止,我就没好好洗过一个完整的澡,就平时用那些廉价的瓶装水来擦一擦身体,都会被侠客吐槽是浪费。
我都感觉自己臭的要腌入味了,系统还在那边不痛不痒的说什么“在垃圾场里你还想怎样”和“大家都很臭,你臭的也不是那么明显”这样的风凉话。
洗了一遍又一遍,我这才终于在搓掉自己一层皮之前离开了勉强能被称作是浴室的地方。
我回房间的时候侠客正背对着我坐在墙角,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明明他还以伤口还没愈合不能碰水为借口,拒绝了我让他去洗澡的要求。现在倒是很起劲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的手臂曾经掉下来过。
我甩了甩脑袋,一把抹去了滴在睫毛上的水珠。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专注于身前事物的侠客这才终于抬起头看向我这边。
“你洗了好久啊,有那么脏嘛?”
侠客弯起一双讨喜的绿眼睛,冲着我笑了起来。这让我免不了有些感慨,明明最初只是在彼此防范的前提下互相利用,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看见他对我毫不设防的笑脸。
“对啦,惊鸟。”
侠客冲着我招了招手:“你快来看这个。”
他侧过身子,对我亮出了我洗澡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捣鼓的东西。
尽管跟我曾经见过的样式不太一样,键盘上的文字我也一个都看不懂,不过我依旧能看出那东西是个手机。手机的造型格外奇特,直板形状,手机后盖上插着两支蝙蝠似的翅膀,键盘的缝隙里甚至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渍。
“看,厉害吧,我从□□的人身上摸来的。这东西在流星街很少见,尤其是还这么完整。”侠客得意道,他一边说还一边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屏幕顿时亮了起来,又显示出了一串神似暗号文的符号:“你看,还能用呢,也就是为这个才值得我受这么重的伤。”
我一时间居然没想明白,到底是该感慨这个世界居然也有手机,还是该吐槽他就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就差点再也没有了右手。
“我拆掉了里面定位装置的同时保留了通讯功能,现在□□定位不到这个手机,我们以后就能通过这个联系到外面的世界。”侠客毫不在意我对他露出的嫌弃表情,只兀自欢快的捧着手机在上面连按了数次,一边按一边跟我叨叨着:“就是流星街的信号不行,想用手机通讯的话,至少也要到边界才可以。”
“那我们在的西六区,离边界很远吗?”
“远着呢。就是从这里——”侠客放下手机,他声称动弹不得的右臂横向展开,在我面前比划出好远:“——到这里这样远。西六区可是在西区中心呢,我说少爷,你都来流星街这么久了,好歹也该了解下地形吧?”
我朝天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了解流星街有什么用,我又没打算在这种地方住一辈子,平时有系统给我做导航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话说回来,惊鸟,团长有跟你说过具体什么时候离开吗?”
侠客这家伙改口倒是很快,身上才刚刚刺下蜘蛛的刺青没多久,他就已经十分自然的称库洛洛为团长了。而我一时间还没适应好成为库洛洛同伴的身份转变,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团长”到底是谁。
“没说。不过应该就是最近了吧?毕竟流星街本土的□□都被他得罪透了,总待在西六区也不是个事,不走的话迟早要报复到他头上来。”曾经我好歹也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对于这种涉黑组织的报复手段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去问问他好了。”
侠客忧心忡忡道:“那你可别跟团长打起来,我们还得靠他离开呢。”
“……你烦不烦,我知道分寸!”
摔上破旧的门,我径直走向二楼。
一楼没有什么人,窝金和信长两个待不住的性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唯二的两个女孩子也没出来,大概是在房间里。二楼倒是热闹,尽头的房间里时不时就会传出嘶哑的哀嚎声,听着像痛哭又像求饶。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飞坦不知道去了哪里,库洛洛正坐在一旁随意翻看着手里的书。与这充满文学气息的场景相对应的,就是房间正中那个几乎不成人形却还活着的男人。
这是前两天像是战利品一样被扛回来的□□,如今已经看不出原样了,他身上的衣服碎成一块块的都绞进了伤口里,指甲和皮肤也被剥离了大半,然而作为刑讯人的飞坦却在极尽痛苦的同时巧妙的将伤势维持在不影响生命体征的那条线上,我看这手段比起专门的暗部拷问部门也不差什么。
本来想好了要问的事又被眼前的景象转移了注意力,我皱了皱眉毛,问库洛洛道:“你留着这个干什么?又想找□□的麻烦?”
“不,倒不如说我找□□的麻烦就是为了这个。”
库洛洛手里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片刻后,他抬眼看向我:“吵到你了吗?飞坦回来之后他会处理掉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他接到富兰克林之后吧。”
“富兰克林去哪里了?”
“说是有要紧的事。”
“哦。”我短促的应了一声,沉默半晌,我又憋不住的问了库洛洛一句:“是什么要紧的事?”
库洛洛“啪”的一下合拢了手上的书:“反正该问的也问出来了,你要是真的觉得很吵的话,我可以割了他的舌头。”
房间里响起了那个□□男人绝望又不成音调的悲鸣声,库洛洛捧着书,状似无害的侧目望着我。
原先挡在他眼上的绷带已经摘掉了,被我打出来的青肿也消退了许多,只留下了眼角处澹澹的淤痕。他一双黑深的眼中看不出什么玩笑的意思,并不是因为我的追问而不耐烦,似乎也不觉得只因为我觉得吵闹这点小事而割掉一个人的舌头有什么不对,就好像只要我点了头,他就会立刻掏出刀来一样。
“还是算了吧,我不是因为觉得吵才来找你的。”
我摆摆手,把话题又转回了最开始打算问他的那件事上:“侠客让我来问问,我们具体什么时候离开流星街?”
库洛洛的动作和房间里扰人的哀鸣皆是一顿。
“你很急吗?”
我点点头,十分诚恳道:“我想洗个热水澡。”
库洛洛极小幅度的弯了弯眼睛:“怪不得侠客叫你少爷,你的确不像流星街的人。”
我本来也不是啊!
无言的和库洛洛对视了有一会儿,他笑了一下道:“等富兰克林回来,修整好我们就离开。”
房间正中几乎不成人形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的问题也得到了相对确切的回答,我颇为满意的转身要走。
临出门前,库洛洛忽然开口道:“少爷。”
我这个外号都已经被侠客给叫成了习惯,当我下意识的回过头时,才恍然意识到这声“少爷”居然是出自库洛洛的口中。
他打开了书,头都没抬,只放缓了气息温和道:“回去记得把头发擦干,还在滴水呢。”
我又摔了一回门。
等到飞坦他们回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我们才刚刚吃过午饭,窝金和信长也没有吵吵嚷嚷着要出去活动一下,所有人都难得齐聚在一楼大厅的时候,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叫做富兰克林的男人跟在飞坦的身后走进了据点。
那是个满面疤痕,身材和窝金不相上下的壮汉。当他站在飞坦身后时,格外的像小矮人身边站了个巨人。
这个巨人手里还抱着另外一个小矮人,我特意看了一下,是个被斗篷包裹住的孩子,比我都还要小了几岁的模样,只露出半张稚嫩的侧颜,乍一看也分不清是男还是女。
“情况怎么样?”
库洛洛平静的询问道。
名叫富兰克林的男人摇摇头,随即哑声回答:“被杀了,死前把这孩子托付给了我。”
他粗壮的双臂向前递出了几寸,斗篷的帽兜滑落下来,睡在臂弯里的孩子露出了全貌,是个不过十来岁出头的小姑娘,看上去还挺白嫩,脸上也没有什么伤口,大概是被人保护的很好。
“团长,让小滴先跟着我们吧?”
“随你,只要你觉得能照顾好她就可以。”
库洛洛转过视线,又看向了飞坦:“回来路上有什么异常吗。”
“□□已经摸到西区边缘了。”
飞坦眯起一双狭长的亮金色眼睛,颇为阴郁的回答:“回来的路上杀了几个。”
“飞坦。”
被库洛洛点名的人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我只是觉得碍眼。”
旧恨未消,飞坦就给库洛洛带来了新仇。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看库洛洛也没什么惊慌失措的意思,反而无奈的情绪占得更多些,总体来说还是那副“一切尚在掌握之中”的欠揍模样。
“算了。既然□□能找到西区来,就证明那边已经掌握了我们的情报,被找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库洛洛思索了几秒,随即便吩咐道:“处理好楼上的人,我们尽早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