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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姨娘这短时间,的确挺能吃的,孟楚清已经听人说过好几次了,但她一看到浦氏,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究竟有没有去过韩家,孟楚涵早上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心里想着事,嘴上就有些敷衍,但浦氏感觉不出来,仍是讲了个尽兴,方才起身离去。
浦氏一走,梅枝就回了东厢,告诉孟楚清,孟振兴一进院子,就去了正房西次间,而肖氏当时就在那里,不过他们说了些甚么,打听不出来。
孟楚清心里有了些数,点点头,叫梅枝下去休息,自己则继续猜测浦氏的韩家之行。
其实不管浦氏有没有去过韩家,都是不可能告诉孟楚清的,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了。还好有俞妈妈,为了尚未拿到手的赏银,不等孟楚清再次去打听,就主动在第三天的晚上,把消息送到了孟楚清这里——浦氏亲自去了韩家,问了韩太太,而韩太太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说可能是他们老爷做下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末了,客客气气地请浦氏回去等消息。
韩半城怎么可能为两个儿子提了亲,却没告诉正妻,韩太太当时大概很是震惊,为了韩家的脸面,只得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孟楚清由此断定,上次来他们家的两个媒人,肯定是韩迁的生母蔡姨娘瞒着正室太太派来的。
让梅枝拿钱打发走俞妈妈后,孟楚清躺到罗汉床上,捂着手炉,面色很不好看。梅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头,皱着眉头道:“既然韩家太太真不知情,而我们太太当时又没答应蔡姨娘的提亲,那四娘子早上的话,是听谁说的?她刚才去渭河,又是谁送的?”
还能有谁,一多半就是肖氏了,只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做?是想让谣言传开,最后逼得韩家承认么?而今韩家与孟家合伙修渠,大概是会顾及一下两家的关系的罢。她就这样想攀上富户?不过,这也倒像是她的性子,她为了在韩家庄扎根,连亲生女儿都舍得牺牲,又何况侄女呢。
可惜她连修渠都有能力办到,却偏偏对自己的婚事束手无策,好在孟楚涵已经被她关起来了,接下来,就只有祈祷孟振业快些回来了。
也许是她心诚,祈祷起了作用,过了三四天,就当他们的打桩工作接近尾声时,孟振业真的回来了。孟家上下见到那辆停在门前的马车,既是高兴,又是担忧,一颗心高高悬着,生怕听到甚么不好的消息。
直到看见孟振业下车,脸上是带着笑的,众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众星捧月般将他迎进院子。孟振兴比谁都着急听到结果,不顾孟振业旅途劳顿,坚持把他拉进前院的堂屋,于是其他人只好也跟了进去。
事关重大,肖氏把服侍的下人全遣了出去,而且关上了门。孟振业却笑着摆手称不必,告诉他们,由于他和孟振兴同父异母的弟弟,孟家的三老爷孟振德前几年把家给败了,现今吃饭都成问题,所以经他一番说辞,孟家老太太,也就是他和孟振兴的继母,已经答应撤回诉状,向官府和亲戚朋友宣告,当年之事全是一场误会了。
这简直是最圆满的结局,孟振兴愣过半晌,喜极而泣。但孟楚清却觉得孟振业的话中,很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比如说,他们都说孟家在湖北,是富甲一方,而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家被三老爷给败了,也不至于穷得吃不上饭罢?而且,湖北老家的穷困,和孟家老太太答应放过孟振兴兄弟俩,有必然的联系么?除非……除非给了孟家老太太一大笔钱,买通了她。但孟振业哪里来的钱?
孟楚清满腹狐疑,不过被通缉之事如此重大,孟振业肯定不会说谎,他说此事已经解决,就一定是解决了,只不过这解决的途径,估计他隐瞒了不少。
她朝左右一看,除了浦氏只顾着乐,浑然不觉外,肖氏和孟楚洁都皱起了眉头,至于孟楚涵,仍被关在杨姨娘房里,并没因为孟振业回来就被放出来。
不过,大家都没把怀疑问出口,脸上还是挂着笑容,问孟振业老家的情形。孟振业一一解答之后,突然提起了邵立行,道:“他一路追着我南下,结果被镖局的人误认为是窃贼,拿刀砍死,送到官府去了,为了此事,还很是耽误了些时候。”
就这样死了?孟家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的都是,那董丽娇怎么办?她同孟家,可是还有半年的典期呢,难道就这样一直关下去?还好孟振业早有打算,道:“大娘子从前的奶娘熊妈妈,当年因为受我们连累,才被排挤出孟家,穷到要典卖女儿为生,说起来,也是我们的过错,所以我答应她,把董丽娇送回去,不要她的典银。”
如此处理最为妥当,孟楚清和其他人都高兴起来,只有浦氏难过她的钱,闷闷不乐。
寒暄几句过后,众人便散了出来,但孟振业却没有就走,而是叫住浦氏,和孟振兴夫妻一起留在了堂屋里。肖氏早存了一肚子的疑惑,此时又见孟振业如此,立时心跳加剧,几乎说不出话,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把话问出口:“二弟,是不是湖北的事没办妥?”
孟振兴听她这样问,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孟振业。
孟振业忙道:“办妥了,办妥了,老太太特意摆了酒,宴请亲戚四邻,告诉大家当年之事全属误会了。”
孟振兴经他再次证实,终于呼出一口气。但肖氏却仍是紧张,又问:“那你答应了她甚么?”
果然还是女人最心细,孟振业忍不住感叹一声,道:“三弟的确已经把家败了,不过远不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只是欠了一大笔赌债,需要卖田卖屋来偿还,老太太正发愁祖业不保,就碰上我回去,便提出要求,这笔赌债由我和大哥来出,她保证让我们免除牢狱之灾。我心想能不坐牢,又能挽回名誉,自然能最好,因此就代大哥作主,答应她了。”
果然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肖氏心急如焚,紧紧追问:“她要多少钱?”
听得一个钱字,连浦氏也紧张起来,紧紧盯住孟振业不放。
孟振业叹着气道:“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从孟振兴到肖氏再到浦氏,三人齐齐惊呼出声,脸上的惊讶表情十分夸张。
“那不是比邵立行和董丽娇的要价整整多出一倍?早知道还不如答应他们算了。”浦氏对孟振业所作出的决定极为不满。
孟振兴最怕的就是坐牢,所以尽管觉得一万两白银对于而今的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但还是认为孟振业做得对,于是便驳斥浦氏道:“答应邵立行和董丽娇,那是饮鸠止渴,谁能保证他们拿到钱后,不会继续敲诈?给老太太钱,可就不一样了,她已经撤销了诉状,而且摆酒向亲朋宣告过了,如果再出尔反尔,别人只会去疑心她,不会再怀疑到我们身上。”但他说完,还是以责备的语气对孟振业道:“二弟,虽说如此,但一万两白银也太多了些,多半是她趁着这机会,想要敲诈我们一笔。”
肖氏帮腔道:“虽说当年我们不告而取是不对,但我们所拿的,是你们亲娘的陪嫁,她过世后,那些财物,本来就该是归到亲生儿女名下,只不过是被继母霸占,索要无果,你大哥才想出了偷盗的下策来。”
原来孟振兴当年偷的,乃是他和孟振业已过世亲娘的陪嫁,这么说来,这份钱,也该有孟振业的一份了?那钱呢?现在何处?浦氏一听就急了,再不顾甚么一万两白银,先问孟振兴和肖氏道:“既然是先母陪嫁,却怎么没有我们二房的份?莫非我们二老爷不是她亲生的?”
当年他们从老家带来的钱财,的确没分给孟振业半文钱,孟振兴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肖氏却反应极快,道:“本来是想分给你们一份的,只是十来年过去,娶亲的娶亲,生子的生子,早就花完了,拿甚么来给?”
孟振业逃离湖北后,先后娶了两房媳妇,女儿也又生了一个,的确是花了不少钱,浦氏讲不出反驳的话来,而且她也并不晓得当年孟振兴偷了多少钱出来,所以不好再说甚么,只能自己嘀咕去了。
孟振业从来没有惦记过这些,自然更是不会发表意见,只是问孟振兴,那一万两白银,该如何分配。他这意思很明显,当年先母的陪嫁,是孟振兴偷的,他这些年也有从中受益,所以就不惦记了。但既然主要的罪过都在孟振兴那边,那这一万两白银,总不能让他们二房来出罢?
其实这样也很合理,孟振兴想也不想,张口便道:“好——”
但才说一个字,就被肖氏给打断了。肖氏一脸为难的表情,道:“好是好,只是仅凭我们大房之力,哪里拿得出一万两银子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