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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逍跃至风清扬身畔,右手食中二指已搭住他左手腕脉,一探而下,只觉脉驰而滑,紧而乱,正是走火入魔,内气反噬的徵兆。
他心知此际若无人注入真气,助他约束体内气息,要不了一时三刻,风清扬势必真气贯脑,散功而亡。
当下不及细思,右手劲力陡发,一股绵绵密密、沛然莫御的力道自风清扬“内关”、“外关”两穴直入。
至于强敌在畔,自己能够支撑多久,风清扬何时能束住气息,解脱这生死之厄,那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风清扬乍得杨逍导入的真气,全身一震,登时好过不少,神智也清明起来,忽地明白杨逍以右手助已,只以半力对抗六名强敌,那是再凶险不过之事。
情急之下,开口道:“前辈……不可……”
他一开口,体内真气便即横行,与杨逍的真气相撞,直痛得牙齿“格格”作响,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逍喝道:“别说话,快运功!”
右掌加力,口中说话,左手连动,已化解了那中年汉子的十余招猛攻。
风清扬一想不错,杨逍是绝不肯把手拿开的了,自己若不加速行功,两人今日都要毕命于此。
当下牙关一咬,猛力镇摄心神,约束真气,慢慢将其导入正途。
片刻之间,便已神游物外,对眼前的恶斗已不闻不见。
这片刻间,杨逍已经迭遇凶险。他以一只左手,对抗那中年汉子已是不足,何况周围另有五名手持兵刃的高手?
仗着他原本武学广博,近年来又在水阁中读遍武功秘笈,虽见这几人武功与中土武学截然有异,诡怪非常,却也抓住其中的相似之处,以相应手法加以克制,以故二十招之内,虽处下风,竟然毫无损伤。
那中年汉子久攻不下,甚是焦躁,心道自己潜修多年,本以为武功大成,已可天下无敌,哪知重履中土,首次出手连一个糟老头儿也拾夺不下。
自己下属在旁围攻,眼睁睁地看着,岂非脸上无光?
当即长啸一声,招式陡变,连发十数掌,水阁之中立刻寒意弥漫,砭人骨髓。
杨逍忽感对方掌力如五丁开山般涌来,更有一种怪异的寒气夹在其中,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于这掌力的情状甚是熟悉,那正是自己最为忌惮的,本已应失传许久的“玄冥神掌!”
玄冥神掌本是“玄冥二老”鹿杖客与鹤笔翁的独门绝技,杨逍曾受过一掌,伤势不轻,幸得张无忌以“九阳神功”驱去寒毒,未留后患。
但自二老在王保保庄上死于段子羽之手,江湖上便以为此掌法从此绝迹武林了。
哪知今夜在这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手下重又出现!
杨逍心中一凉,虽然自己内功较之当初醇厚不少,却也不敢与之对掌,当下五指齐出,尽拂向对方要穴,想教他掌上发不出力来。
他一全力对付那中年汉子,周围的防守便现空隙,“砰”的一声,后心着了一记链子锤,接着左腿一痛,已被一个手持日月弯刀的丑头陀砍中。
杨逍大怒,右腿踢出,挡住那中年汉子的五掌进击。左手“呼呼”两掌,若迅雷不及掩耳,一掌击中那使链子锤之人的前胸,一掌击在那头陀的右肩之上。
那使链子锤之人只觉掌力着体轻柔,才松了一口气,一股大力已直撞入去,如受巨椎重击,嗓子一甜,鲜血狂喷,已委顿在地,眼见不活了。
那头陀中了一掌,肩骨碎裂,他痛吼一声,弯刀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但他生性悍狠,左手刀“刷刷”三记,竟全是进手招数。
就在此际,杨逍也觉胸中气血翻腾,“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那记链子锤所击乃是要害,内伤竟自受得不轻。
他这一吐血的当口,那中年汉子觑见良机,哈哈一笑,猱身而上,已无声无息地在杨逍胸口印了一掌。
疾退之际,但觉头上冰凉,方巾已被对方掌力扫去,脑门被掌风带到,隐隐生疼。
杨逍中了一记“玄冥神掌”,一瞬间全身如入冰窖,牙齿不由自主地捉对厮打,但仍奋起最后一丝气力,使出“乾坤大挪移”第三重的功夫,在左边一人的铁牌上一推,将诸般兵刃荡了开去,自己却撑持不住,一跤跌倒。
那中年汉子放声长笑,得意之极,道:
“我自出道以来,遇见的对手以你这老儿为第一。
“你以半力抗我六人猛攻,居然仍能伤我两人,了不起啊了不起!
“可惜你终究中我一掌,我敬重你一身修为,不愿让你受寒毒折磨而死,这就给你来个痛快的罢!”
阴阴一笑,已跃至杨逍身前,右掌生风,直向杨逍顶门拍下!
五为谁心苦窍玲珑那中年汉子猛击杨逍顶门,右掌已在他头上三寸之处,忽然眼前一花,斜刺里一把宝剑光辉如雪,其疾无比,直向他掌上削来!
此人武功也真了得,在此间不容发之际,右掌疾撤,胸腹一缩,已使出“细胸巧翻云”的上乘轻功,向后翻了一个筋斗,闪了开去。
落下地时只觉右手奇痛,小指的第一指节已被宝剑削掉,他又惊又怒,定睛看时,出剑者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英气夺人,正是适才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年轻人!
风清扬屏息用功,本已不知身外争斗的状况,只觉体内奇热无比,直似要炸开来一般。
原来杨逍的内力偏于阳刚一路,风清扬虽习练《九阴真经》,内力却是半阴半阳,介乎刚柔之间。
杨逍的阳刚内力透入,压制住了风清扬体内阴柔内力的走势,对其原有的阳刚之力却不甚奏效。
风清扬正自苦忍体内的奇热,忽觉杨逍手上传来一股奇寒之气,如凛冽的冰雪,迅速地与体内的热力交融而一,气机登时变得活泼泼地,瞬间在全身连走三个周天,奇经八脉霍然贯通,“北溟神功”瞬息内便获大成,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舒泰至极。
此刻正是杨逍身中“玄冥神掌”之时!
风清扬睁开眼睛,登时省悟敌我情势,只觉杨逍搭在自己脉门上的手冰凉无力。
他心头一凛,登时想起师父说起的“玄冥神掌”的情状来,眼见那人纵至身前,举掌欲击,拾起适才落在地下的宝剑,施出雷霆一击。
饶是那中年汉子见机得快,应变奇速,还是被削掉了一截指头。
风清扬一招伤敌,并不进击,俯身察看杨逍伤势。
只觉他身体奇寒,面色乌青,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性命只在呼吸之间,原来杨逍输了一部分内力给风清扬,只出半力对抗强敌,时辰虽短,却是大耗真元,再受了重重一掌,那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
风清扬心中大痛,犹如一千把小刀在剜动一般,狂呼道:“前辈!前辈!”
呼犹未了,一把凤翅鎏金镗,两把烂银短戟已然夹带风声,向他背后疾攻而至。
风清扬此刻体内真气充盈,自然而然感知敌人兵刃来路。
当下更不抬头回身,“唰唰”数剑,看似随手而发,却无一不是妙到毫巅。
只听“哎哟!”
“他奶奶的!”
几声叫骂,偷袭之人过于轻敌,已在他剑下受了轻伤。
风清扬知道杨逍的伤势沉重,当今之世只有张无忌和恩师段子羽两人救得。
那张无忌远引海外,不知所踪,为今之计,只有全力以赴,先退强敌,再设法带他找师傅求救。
至于何时能够找到,途中自己的内力能否制住他的伤势,支撑到得救之时,还是未知之数。
他也知这样的希望实是渺茫之极,满腔悲愤,嘶声对杨逍道:
“前辈!且支撑一刻,我杀了那帮兔崽子再回来救你!”
双手放下杨逍,挺身而立,双目中精光暴射,怒火如潮。
那中年汉子被他一剑断指,虽知这年轻人剑法不错,却也没太放在心上,只道那是自己太过轻敌之故,及见他并不回头转身,背向出剑已伤了自己两个属下,才晓得此人是个劲敌,不可小觑。这时遇到他如惊虹,似冷电般的目光,不由心头一寒,暗暗嘀咕:
他奶奶的!
这趟出师怎么尽遇见些高手?
这年轻人的武功只怕尚在那老家伙之上。
为今之计,应当速战速决,今日事若不谐,此后再找这样的时机那可是千难万难了!
想到此处,一挥手道:“这小子剑法厉害,大伙儿并肩子上啊!”
咬字生硬,口音怪异,似是许久不说汉话一般。
他这边本有六人,除一人丧生在杨逍掌下,尚有三人被杨逍和风清扬所伤,但此刻各人所怀的心思却是相差无几。
“呼”的一声,一件似禅杖非禅杖,似铁铲非铁铲的东西横扫向风清扬左肋,却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和尚当先发难。
风清扬知道情势险恶,下手哪肯容情?
吸一口气,腹部猛地后缩三寸,避开这一击之力,右手剑平平递出,指向那和尚眉心,竟是后发先至。
那和尚见长剑来势奇急,自己兵刃却在外门,连忙向右一闪。
风清扬早在等他这一闪,右脚早起,正踢在那和尚两腿之间。
这一踢力道奇大,那和尚虎吼一声,身子已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落下之处却撞翻了屋角的一盏油灯,当下衣襟起火,直烧得他哇哇痛叫。
此际另外四人已将风清扬重又围住,风清扬虽处逆境,却是气势如虹,左掌右剑,凭着一股刚勇与精妙之招,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混战之中,那头陀眼见风清扬左臂处有一空隙,弯刀疾砍,甫及肌肤,便觉手腕一痛,一只左掌连同弯刀竟全被风清扬削落下来。
那头陀盯着自己光秃的左腕,神色诧异之极,似是见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议之事,惨呼一声,提气向外疾奔,“扑通”一声,却忘了纵跃上岸,掉入水塘之中。
此际,先前着了重重一脚的那和尚急切之下,想不到滚动灭火,只在书架之间狂奔乱走,他身上满是火焰,这“还施水阁”名中虽有一个“水”字,又建在池塘之上,但屋中除了纸张书本,便是木头竹子,被那和尚一闯之下,尽皆燃着。
无一时,屋中烈火腾腾,浓烟滚滚,热浪席卷而至。
这一来,风清扬与那中年汉子俱各大急。风清扬急的是杨逍受伤在地,怎能抵挡这汹涌火势?
再者阁中俱是珍稀秘本,那是慕容家族数百年的心血,更是武林的无价之宝,如不救治,势必化为飞灰,再也无法弥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