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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元暮城,皇宫。
皇上一直病着,自从长公主回来入住“望月阁”,诵读经文的声音就没有一日停歇过,难道那些和尚他们就不会口渴?那些听不懂的咒文不会念到自己头痛昏厥么?一小宫女思付着,端着个托盘步履匆匆打“望月阁”宫门口经过。
层层宫墙围筑而成的宫殿中,沈月烟一身大红的金丝凤尾宫装,脸上精致得当的妆容让她看起来仍旧像是幽闺怀春的少女。
偌大的宫殿里一个宫人都没有,只有她一人有些呆滞的坐在铜镜前,她瞧着镜子里的美人,缓缓叹了口气,白嫩的指间触及那镜中美人的面孔,眼神变得痴痴的。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进来的是脸颊有着浅浅婴儿肥的流儿。
她笑眯着走过去,拢了拢沈月烟头上的那只五彩丝攒花结长穗簪子,笑吟吟的说道:“皇后娘娘貌若天仙,奴婢每日都觉得瞧不够呢!”
沈月烟回身,将流儿软绵的小手握在掌心,“你呀,连本宫这个皇后你都敢打趣,看来是不想要你的小脑袋了。”
她这么说着,神情并无一点怒色,反倒是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皇后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流儿也是顺势而下,赶紧行了一礼,还是笑吟吟的。
随后她起身,从头上拔下一枚金钗,青葱一般的指头捏着在那钗子中间一拧,只见中空的钗子里露出一小节纸卷。
沈月烟见此,倒是露出一丝难得的兴奋,她快速抽出那卷纸来,捋平后瞧了起来。
“这是刚刚从那边过来的消息,奴婢一得了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流儿压低声音,说的小心翼翼。
沈月烟将那只有三行字的纸条看了好几遍,整日紧绷的面上多了一丝柔和。
“嗯,做的很好。送信的人没给其他东西?也没说别的?”她还是不放心,又朝着流儿问了一遍。
流儿不知道沈月烟在希冀着什么,难道那信里说的不够清楚吗?
只能如实回道:“没有,送信的小太监把这个交给奴婢后就走了,什么都没说,也没给奴婢旁的东西。”
流儿有些不明所以,她看着眼前的女子不住摩挲着手中那一张小小的纸条,好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似得。
“娘娘,我将炭盆搬过来,把纸条烧掉吧!”流儿边说,边走到殿中的墙角旁搬来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
沈月烟却是条件反射一般道了一句“不用了,”随后将那纸条匆忙折好放进了自己腰间的香囊中,“放在这儿就好了,不用烧掉,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她似是说给流儿又似是在自言自语,总之,很反常。
“是,”流儿的身子只顿了一下,随后恭声应着,又是将那灼热的炭盆搬回了墙角。
这会儿子,她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那纸条上的内容,她知道那纸条是从北新的新晋城而来,但她根本不知道那边那个人到底是谁,皇后娘娘以往也曾给她瞧过一两次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针对东元朝局的利弊分析,也算是半个军师吧,可娘娘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不仅动作有些慌乱,而且还将那纸条宝贝的放到了随身携带的香囊中,真是匪夷所思。
流儿抬头间,沈月烟已经转身到了榻前,她展开双臂,背着身说道:“给本宫宽衣吧,本宫想睡会儿。”
流儿上前,正打算将沈月烟腰间的盘口解开,殿外就传来侍卫高亢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驾到。”
话刚落地,一身火红长袍的元鸿逸就进了延禧宫的大殿,沈月烟也顾不得解了一半的扣子,欣喜的从内殿奔了出去。
她的逸儿来了,抬手挑起层层纱帐,她几步就到了外殿,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逸儿,你来了。来,让母后好好看看。”
逸儿一直为联姻之事对她耿耿于怀,刚开始她以为逸儿还是如同以往一般,耍耍小孩子脾气也就过去了。可是她每每踏进他的静环宫,都被以各种理由挡在门外,就是见了面也是不欢而散。今日逸儿亲自来探望她这个母后,怎能不叫她欣喜雀跃呢。
元鸿逸看着精神不错,本就美艳的脸上更是显得有些妖异。他似乎有什么高兴事儿,见着沈月烟也没像前两天那般恼着脸,反倒是起身上前朝着自己的母妃行了一礼。
没等单腿跪下,沈月烟就已经快速将他扶了起来,一脸笑意的引着他坐下,流儿也是高兴的紧,赶忙斟好茶,就躬身退了出去。
“逸儿,今日怎么得空来瞧母妃?”她说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元鸿逸的发顶,来回摩挲着,眼中是浓浓的疼爱。
“儿臣今日来是听说这北新要嫁过来的公主似乎是个替代品,根本不是什么所谓北安煌的掌上明珠昭华公主。”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沈月烟,虽是询问的口气却说的笃定。
是谁走漏了风声?沈月烟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晦色,本打算将这个消息再瞒些时日,怎么逸儿早早便知道了,这些该死的奴才,嘴巴这么松。
“嗯,是佳和公主要嫁过来。”她声音毫无波澜,似乎对元鸿逸得知此事没有半点诧异。
“这佳和公主虽是学士府的千金,却也是个美人胚子,还是北新数一数二的才女。而且北安煌已经赐了封号,也诏告天下了,没什么不妥的。”
本有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元鸿逸瞧见沈月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立马沉不住气了,要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想给他的母妃一点点打击的,谁叫她总是自以为是,不顾及他的感受。可是,事情似乎并没像他想的那般发展。
“母后,您对儿臣就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吗?联姻我不同意,现在北新摆明了就是瞧不起咱们东元,所以才找了个官家小姐充数,您却还要瞒着我,您还是我的母后吗?”
他怒不可止,语气里是满满的愤愤不平。将桌上那斟满茶水的杯子一个大力就扫了下去,茶杯应声而碎,瓷片溅的到处都是。
沈月烟还没来得极开口,他便是一个转身怒气冲冲的冲出了延禧宫,头也没回大步而去。
殿内的沈月烟幽幽一叹,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指无力收回。
傻孩子,母后怎么会害你呢?她只动了动嘴唇,却终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缄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