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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带了三分质问,两分薄怒,还夹着委屈。
方氏原本还羡慕她来着,闻言立即转了神色。
这老二家的,貌似更不得宠。
或是…有意针对。
“既是不懂规矩,就先问过了老二,国公府是一等勋贵之家,不是乡下。”
“质问长辈,语气不恭,毫无礼教,才是让旁人看笑话。”
温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口吻带着不喜。
一早上,她心里就不曾舒坦过,娶了两个倒霉媳妇,真是晦气。
训了这个,又训那个,宋薇与方氏齐齐撇嘴。
张口闭口礼数,也不见他温国公府有什么礼数可言。
不过宋薇不与她争执,乖顺应是,旋即细声细气又问。
“那请问祖母,为何别的院里都有丫鬟,唯独我兰亭院没有 ?”
“哼。”温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瞟向了一旁坐着的温周。
“那你就要问老二了,并非是老身偏心,实在是兰亭院,不适合有丫鬟。”
宋薇又看向温周,压低声音问他,“怎么回事 ?”
在院子里时,他可不曾提过这遭,怎会与他有关系。
且听温老夫人意思,这事温周怕是责任不浅啊。
“是他们陷害我的,压根就跟我没关系。”
温周声音不大,却足够屋里几人都听的清楚。
温老夫人立即不高兴了,“冥顽不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丫鬟更是以死明志,是你轻薄于她,怎会跟你没关系。”
“府上还有你大哥,还有你几个庶弟,为何那丫鬟不陷害别人,偏偏舍了命要陷害你 ?”
“那谁知道呢,许是她背后有人指使,又或许是她受人辖制,也有可能她水性杨花,后栽赃于我,让我背锅。”
温周不疾不徐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
“你住口。”
温老夫人气急,看着温周懒懒散散,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态度,十分火大。
“还不是你立身不正,就算是栽赃,那也是你自身原因,否则为何不栽赃别人。”
“栽赃别人,那也得祖母与父亲信才行啊。”宋薇淡淡接口。
她算是听明白了。
那什么丫鬟,以命栽赃温周对他不轨。
这些所谓亲人,没有任何证据,就信了那丫鬟的话,只因为温周是个名声扫地的风流纨绔。
若是温安那个人皮君子,这些人定然是不信的,甚至会咬定是那丫鬟攀高枝,才故意陷害。
既成了亲,那温周就是自己人,她就会无条件帮着他。
“那依祖母的意思,是不是府上只要有这种事情发生,那就一定都是二爷做的,不论有没有人证物证 ?”
温老夫人何曾被一个小丫头这般质问过,顿时只觉威严脸面尽扫。
她重重拍了下桌案,带着褶皱的眼梢满是厉色。
“宋氏,你再跟老身叫嚣 ?这就是你爹娘教你的…”
“我乡野出身,没规矩。”宋薇直接截断了她后面的话。
“祖母,便是朝廷大理寺办案,也要讲究个证据,签字画押方可定罪。”
“国公府乃是公爵,若是让旁人知晓,国公府办案,不讲证据,而只凭臆测,怕是会怀疑父亲这个国公的能力。”
温老夫人气的手都抖了。
这孽障 !
“你…你竟敢置喙你父亲的官声,小门小户的东西,老身今就教教你,何为礼节规矩。”
宋薇不等她喊人,就已起身朝温老夫人走去。
“没教养的东西,你…你想做什么 ?”
温老夫人瞪大眼睛,她身旁的嬷嬷立即挡住她身前,喊人进来。
哗啦啦,外人立即跑进来了四五人,有丫鬟,有婆子。
她们要动手锢住宋薇,却被温周几脚踢开。
“滚开,爷在这,哪个敢动爷的夫人。”
夫妻二人并肩而立,屋中气氛十分诡异。
宋薇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才又看向温老夫人。
“孙媳不做什么,只是有些话,想与祖母掰扯掰扯。”
“二爷往日的确荒唐,可据我所知,他从不轻佻,亦不曾对清白良家女子动手,院中连个通房都没有。”
“也就去青楼听听曲,狎个妓罢了。”
狎个妓 ?罢了 ?
温老夫人忘了愤怒,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薇。
这女人,是不是个疯子 ?
“青楼本就是讲究你情我愿的地方,各取所需而已,不犯律法吧 ?”
什么是恶人,什么是二世祖纨绔 ?温周根本就不沾边好吗。
他一不烧杀抢掠,二不奸淫女子,三不欺压百姓,怎就恶行昭着了。
那温老太婆这般恶毒,她是不是也可以怀疑,前两任国公夫人之死,就是这老太婆干的。
温老夫人被气的直喘粗气,被身旁嬷嬷顺着后背。
“荒缪,我温国公世代勋贵,怎娶了你这等泼妇,有辱礼教。”
宋薇噗呲一声,凉凉反驳,“若非父亲屡次派人上门求亲,我还不愿嫁呢。”
“什么规矩礼数,实在束缚,可不如我在山沟里舒坦。”
重来一世,再让她如前世一般窝囊,对老太婆言听计从,受她鄙夷数落是不可能的。
头一日,她就要让府中上下都知晓,她是个泼妇,是个不好惹的,休想都来踩她一脚。
温老夫人指着宋薇,要将她送回娘家的话哽在喉中。
温国公为何让老二娶她,她还是知晓一二的。
可就这么算了,她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她要发火时,宋薇却突然福身下来,语气恳切。
“祖母莫怪,孙媳只是护夫心切,才一时冲动,并无不敬您的意思,若是祖母生气,大可处罚孙媳。”
“但还请祖母以后,莫再冤枉夫君了,孙媳舍不得他受委屈。”
这番情真意切,看呆了方氏。
连温周也愣了愣。
他看着低眉顺眼的宋薇,明知她是在将老夫人的军,可还是不免心中激荡,暖暖的,热热的。
温老夫人指宋薇的手都抖了。
下头女子表情真切,仿佛真是替夫君不平,反倒让她不好重罚。
传出去不仅旁人会议论她对老二为老不慈,不定还会言她苛待孙媳,小题大做。
“你一心一意替老二着想,疼惜爱护他,是对的,可你不该没有分寸,对老身这个祖母出言不逊。”
“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回去定会反省。”
温老夫人瞪着眼,不料宋薇如此能屈能伸,若是她再反驳几句,她就能以不敬之罪收拾她了。
宋薇又不是傻,自是明白什么叫点到为止,初次交锋,不落下乘且在府中立了威,就该圆满收尾了。
否则若将这老太婆气出个好歹,可是有她罪受了。
该硬就硬,该软就软。
“滚回你的院子里去,半个月不许出门。”
新婚就被禁了足,可是要丢死人的。
宋薇却满不在乎,福身应了句“是”。
“那祖母,丫鬟还……”
“待会儿会有人送过去,赶紧走。”
温老夫人扶着有些疼的头,驱赶苍蝇一般。
宋薇笑笑,回身拉上温周就走。
走了一半,又回头看了眼方氏。
“嫂嫂要回去吗 ?”
方氏看眼面色发青的温老夫人,立马也起了身。
“回。”
她拜别了温老夫人,紧跟着就出来了。
温老夫人今日真是被这两个女人气的不轻。
“若非是国公嘱咐,老身今日一定收拾那村妇,让她知晓何为尊卑教养。”
“老夫人别气了。您缓缓,当心夜里又心口疼。”
嬷嬷一直给她顺着背,生怕气出个好歹来。
“二少夫人毕竟是乡下来的,一个农户人家,能养出什么好闺女,缺礼少教也不稀奇。”
“可她毕竟顶着国公爷救命恩人的头衔,且还有京城那些与国公爷不对付的豺狼盯着,就等着出错闹闲话呢,您可得忍忍,等过了风头在收拾她也不急。”
温老夫人点点头,吐出一口气,“拿捏老二家的,有的是时间,老身不急。”
“就是安儿那孩子,怎的这次会如此荒唐, 这可不像他行事作风,莫非是对这门亲事不喜 ?”
若非必要,温国公根本不会将政治上的事说于温老夫人,是以,对温安的亲事,她知之甚少。
……
外面,方氏一脸崇拜的看着宋薇。
若是她有她那魄力,应也不至受那窝囊气,连反驳几句都不敢。
宋薇同样晶晶亮的看着他,对昨晚发生的事十分好奇。
只她刚与方氏开了个场,就被一旁的温周给拉走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 ?”回了兰亭院,宋薇一把甩开了温周的手。
“方才在安寿堂,我可是还替你出气了来着。”
不感谢她就算了,还这个态度。
“新婚头日,你就这般嚣张,可想过余下的日子要怎么过 ?”
“国公府没有主母,一应事物,可都是祖母在打理。”
“那又如何 ?”
宋薇一脸不以为意。
“至少风声没过之前,国公府里任何人,都不会有人敢动我一手指头。”
“至于什么中馈,更是笑话,温国公府也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而已,我本也就没指望府上养我,还怕她克扣我份例不成。”
温周眯了眯眼,紧紧盯着宋薇。
“你昨日刚嫁过来,我可从未与你提及过府中事,你是怎么知道国公府只剩一个空壳子 ?”
宋薇一噎。
那自是前世知道的啊,可这话,她能告诉他吗。
“温二,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 ?”
“我偷偷打听到的,不行吗 ?别忘了,我可是有帮手的。”
温周突然想起了私混入府的程老三,那人确有几分头脑。
他点点头,不说话了。
宋薇却突然盯着他,口吻严肃。
“温老夫人口中那个丫鬟,究竟怎么回事 ?”
“是否真与你无关 ?”
在她看来,男人可以喝花酒,可以狎妓子,就是不能侮辱强迫清白人家的女子。
“自是没有。”
温周冷哼一声,“我温周还不至于会对一个丫鬟下手。”
宋薇,“那为何那丫鬟要栽你头上 ?况且她还是你院里当差的。”
“我怎么知道。”
温周翻了个白眼,“或许就如你说的,我名声不好,栽赃我更有可信度,不定就能捞一个小妾当当。”
“只可惜啊,爷打死不认,她计策没能得逞,还搭上了一条命。”
“不过…”
温周蹙蹙眉,“我隐约记得那丫鬟颇有几分姿色,还勾引过我来着,不过没成功,这才又将目光盯向了别人。”
想攀高枝嘛。
宋薇分析道,“那这么来说,若是那丫鬟真与哪个有一腿,应该是府上有几分身份地位的。”
“你那几个兄弟,包括你爹,都跑不掉嫌疑。”
温周原本正常的脸色,在宋薇这话落下后就沉了下来。
他十分嫌弃,斜瞥着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什么有一腿,那是她该说的话嘛。
宋薇哼了哼,顿时没了与他聊下去的心思,转身去了床边。
昨日他在身边躺着,她可是一晚都没休息好,这会儿该补补觉了。
“对了。”
宋薇突然看向准备出门的温周。
“看在我今日替你说话的份上,你帮我打听一个事呗。”
温周不看她,不冷不热道,“赵峰已经去打听澜园昨日发生的事情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宋薇立即眉开眼笑。
这男人,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见他要走,宋薇又连忙补充,“你这几日不要去烟花场所,也不要出府游荡。”
“凭什么 ?”温周停住脚步,反问宋薇。
“我们是新婚,你要表现的对我这个二少夫人疼宠有加,喜爱非常,我才好在国公府立足啊。”
“现在我可是在关禁闭,若是你出门快活,不顾及我,不定府上下人会怎么糟践我呢。”
虽然温安这个二公子不受宠,可到底比她这个野丫头管用。
毕竟,如今就是这个府里的下人,也不一定看的起她。
“那你就像今日一样,当泼妇,发疯闹挺,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他们总会忌惮害怕你的。”
撂下这话,温周就走了。
狗玩意。
宋薇在心里骂了一句。
她在安寿堂撒泼,是因为她知道至少近一月之内,温老夫人都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对下人,想在国公府彻底立足却不能只靠耍横。
深宅大院里,若是人人讨厌,想生存可就难了,想做一番事情,必要有忠诚的下属帮忙。
不过培养心腹急不来,慢慢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