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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园内非常大, 殿堂、庭院、假山、泉池、小寺庙, 甚至还有山头和沟谷, 足足有几百亩。这一切都美的自然而灵秀, 只是周围是高高的石块砌成的围墙, 围墙外就是河岸和青山, 让云烟静静的望了好久。
她把所有带着江南阴雨气息的衣物都洗了一遍, 洗到日落西山,将衣服挂满了偏殿边的小院。其实,云烟在江南各地大雨中忍耐着前一年的旧伤酸痛,已经很久。
很晚, 胤禛带着年羹尧才回到狮子园。
云烟和小顺子去门口迎接他的时候,正看到他抬手对门口的亲兵示意免礼,那雍容的身姿似乎一点看不出旅途的劳顿。其实,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只睡两三个时辰。
云烟随他进了屋后,他的倦容几乎在一瞬间显现出来。他坐下后已然躺在塌上, 半闭着双眼,左手臂抬起搭在额头上。
云烟没有说话, 过去轻轻给他脱靴,又给他解开颈下的袍子。也许胤禛是被云烟弄惯的,他不仅没有醒,而且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云烟给他用热帕子擦了脸, 擦了脚,用薄被给他搭好小腹,他睡得更加安稳下去。
第二日, 胤祥来到狮子园小坐。见到云烟皱眉说,你比出来前瘦了。云烟只是笑笑。胤祥的样子倒是日渐成熟,他和胤禛两人专注的谈着公务,谈着遇刺的始末。
胤禛来到热河,来到狮子园,并没有闲适下来。开始几天,还算在园内休息的时间颇多,后来渐渐都是很晚才回,甚至深夜。早上又起的很早,几乎天天早出晚归。
云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做什么,也从不主动探问。每每他回来时已经很疲倦,两人交谈也少。胤禛有时突然问到,我忙得一天不回来吃饭的时候,你吃饭吗?云烟愣了愣说吃的。他就皱眉把她抱起来颠一颠说,好像一点没见胖,是不是厨子做的不好?云烟忙摇头说不是的。
除此之外,这段日子在狮子园里的时间大多是云烟自己度过。
小顺子、侍卫、年羹尧被安排住在后殿的几间屋子里。年羹尧更是神出鬼没,常不在园内。云烟也和他们很少打照面,只有小顺子还算多见。
空荡的狮子园里,云烟最喜欢这个主殿边的东北边的小殿,不大的几间屋子和四宜堂相仿,而且能挨着高高的围墙看到墙外的山水,听树梢上小鸟的歌唱。而偌大的主殿,康熙亲笔所提的“乐山书院”,太空了。只有胤禛回来的时候,云烟才会待在那里。
有一天,云烟帮他更衣时,无意间看到了他袖里有一条眼生的帕子,微微露出一角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紫色水芙蓉。
狮子园里的围墙,比四府更加高大。每个清晨送胤禛走后,云烟会开始收拾屋子,洗衣服。每个午后,她总静静的坐在树下看一本书。从府里带来的书被云烟一页页的翻过。
看诸葛传记时,说起孔明年轻时喜欢带着琴,爬到高高的山顶上抱着膝盖唱梁甫吟。那是一种接近丧歌的忧伤曲调,却是他的最爱。
云烟是不会唱梁甫吟的,她只有偶尔会一个人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抱着膝盖坐在这个小院里的树下低声的轻唱几句的诗经中的句子。这是弘晖最喜欢的。从前,小小的弘晖总拉着她在小书房里一边背句子,一边哼唱,他说这样就记得很快。
弘晖从小喜欢《蒹葭》和《淇奥》,而云烟记得的篇章不算多,独爱《子衿》,或者说尤爱与曹操《短歌行》里相似的那篇。
塞外的月亮似乎比哪里都不同,纯粹而明亮。
很多个晚上,云烟仰着头,抱着双膝只有一小团。月光照在肩头,连身影似乎都朦胧下去,淡得像月下的剪影。她的神情淡然而寂静,有一种不属于此时此地的错觉。
她轻轻的低唱。柔软而自然。仿佛只有虫子才能听懂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夜渐渐晚了,胤禛还没回来。云烟的头挨着膝盖上,困倦的垂了一下脑袋猛然醒过来,准备站起身,突然觉得芒刺在背,便回过头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侧门下,他深刻冷硬的面颊在灯影中渐渐显现出来,脸上看不出表情。
云烟心中一惊,缓缓转过头,扶着麻掉的膝盖慢慢站起来,礼貌的唤了一声:“年大人”
年羹尧没有说话,目光看着她略微有些蹒跚的脚步。云烟不以为杵的笑笑,示意的行了个礼就准备回主殿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
“东琪很好,让我带问你好。”
云烟一愣,停住了脚步。原来,去年她们在赈灾点捡到的那个孤儿,他还是带在身边的。
云烟点点头,轻而微哑的说:“多谢年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她的态度没有丝毫的献媚,淡而从容。她行了礼,就走过去,步子不快,还有些蹒跚。渐渐的,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殿堂灯影下的转角处。
云烟缓缓走回主殿门口,感觉到冷。想一想,最热的季节好像快要过去了罢。
门口响起请安声,胤禛回来了。有一些早。
不知为什么,多日过来,他的面上益发隐隐显出一种凛凛不可亲近之态。不过在房里,他还是如常随意。
云烟默默迎他进来,像每个这样的夜晚一样,唤他四爷,准备给他更衣。他靠在躺椅里,一边闭着双目,一边却握了云烟的手,她的手指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继续解着纽扣。
“你手怎么这么冰?吹风了?”他的声音低沉,字字珠玉。
云烟微微一笑,平淡道:“没什么,可能天凉了。”
胤禛听了一边摩挲她手指一边放到唇边,他的唇微热。“怎么不多加点衣裳?这些天着急了吧,我们也就要回京了。”
云烟听了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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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的公务似乎更加繁忙,他没有参加之后要进行的木兰围猎,多是年轻阿哥们陪着康熙,十三自然也在其列。云烟他们在七月底回京城的时候,最热的夏天已经过去。
古语说,七月流火,八月授衣。说的就是,七月份开始降温,八月份就要加衣服。当然,这说的是农历。
在从热河回京城的路上,他们也是坐的马车。也许有段没有白日里这样和胤禛这样单独长时间呆在一起,她始终有些缩在马车角落。她比出来前的脸颊更小了,身子也单薄。
胤禛看公文时,她始终挨着马车角落靠着。偶尔缓缓睡去,从来也不出声。
胤禛来搂她时候,她显得有些生疏。胤禛丢了手上公文,更用力的搂着她腰肢将她抱到身前。云烟的眸子压抑着一种转瞬即逝的惊慌。
胤禛一手扶着她后颈项,带着碧绿玉扳指的大拇指扣在她后腰上轻轻摩挲,云烟顿时身子敏感的缩了缩。
他微微叹息一声,“在热河太忙了,有多久没好好抱抱你了。”他的声音里透露的一些疲惫和亲昵。
云烟在他怀里没有说话,任他抱着,良久才渐渐放松下来。
胤禛抬手扶住她脸颊,手指拂过她的唇角。
“这次在热河没时间带你四处转转,明年过来我带你好好玩玩。”
一别三月,他们一行回到京城时,胤禛受到了四府上下隆重的欢迎。终归是形式化的家宴后,胤禛又开始早出晚归起来,晚得连后院也没有时间再进。
有一夜他回来的很晚,云烟给他更衣时发现早上她挂在腰带左侧的佩玉,变作了右侧。
胤禛不在的时候,云烟常流连于档子间里,这里像一座宝库,她常能在里面找到些引人入胜的书籍。
云烟还试图想打听过福儿的情况,又遇到过那个在厨房当差的小戚。他很爽快的主动说给她帮忙。不久就来找她,带来好消息。福儿的病已经好了。八爷无意间说要扩建花房,管家便让福儿和碧月搬出了花房里简陋的耳房,住到了新的下人房里,她们都很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桂花开了。云烟无意间听到四府内渐渐有一些窃窃的流言——
四爷终日不在府里,是在外认识了一位绝色美人,只因身份原因所以还没有纳进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