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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医院的普通病房是3人间。这会儿正值元宵佳节, 病情不是很严重的病人不愿意住院, 所以病房相对比较空,食物中毒的12个人, 正好安排在了4间病房。
木槿拎着东西去了住院部,找到护士和守在这儿的民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得到允许后, 她拎着粥进了病房。第一个病房里住着三个病房, 金阳和另外一个病人虽然抢救回来了, 但因为中毒比较严重,现在还没醒, 饭自然吃不上, 木槿就将饭盒留给了坐在床上, 抱着膝盖的夏灵。
“吃点吧,我买的鸡肉粥, 不吃晚上会饿。”木槿劝夏灵。
夏灵抬起一双迷茫的眸子, 看着面前鲜活动人, 似乎丝毫没受影响的木槿, 张了张嘴:“木槿,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啊?”
木槿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回家了。”
“回家?”夏灵在嘴里咀嚼这两个字, “哪个家啊?”
木槿同情地看着她:“当然是我们的至亲所在的家, 从小抚育我们长大,伴随着我们成长的那个家。你不会觉得那个破出租屋就是我们的家吧?”
夏灵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莹润的目光追随着木槿精神奕奕的脸, 缓缓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跟我们是不同的,真羡慕你。”
说着,她将下巴靠在了膝盖上,双眼迷蒙,显然是对未来很没有信心。
也是,她长期构筑的希望和信仰已经坍塌了。她不但没能发财,还将自己打工攒的积蓄投了进去,骗了人进来,浪费了自己一两年的光阴在这里,也难怪她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了。
喟叹一声,木槿轻轻拍了拍夏灵的肩膀:“你还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
夏灵木木地点了点头。
木槿已经从民警那里了解到,夏灵的父母知道女儿的消息后,买票连夜赶了过来,明天清晨就能到。以后自有她的父母来抚慰、开解她,如果亲人都把她拉不回来,那旁人就更没办法了。
轻轻带上门,木槿去了隔壁病房。
这间病房里住着夏正清、武文志和另外一个成员。
知道被送进医院,还被警察通知了父母之后,三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沉默地躺在病床上,定定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木槿的到来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闷气氛。
瞧见他,夏正清马上蹭地坐了起来,伸长脖子往她背后望去,没看到警察和护士,顿时来了精神,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木槿,你怎么来了?是毛主任他们派你来接我们的吗?”
木槿诧异地望着他:“你没看下午的新闻?”
这个事闹得沸沸扬扬,全网皆知,夏正清怎么还对传销这么死心塌地啊?
夏正清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新闻啊?我们被抢救回来后就送到了病房,当时好累,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你了。”
“护士和警察没告诉你们,你们被传销组织给骗了,已经通知你们家人来接你们了吗?”木槿索性挑明了问道。警察要调查他们的身份,联系他们的亲人,那就不可能不告诉他们目前的情况。
果然,夏正清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他紧张不安地说:“当然说了,就跟以前毛主任告诉咱们的一模一样。木槿,你不会信了吧?警察肯定是骗你的,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真跟他们走了,回头他们肯定会把咱们的东西都拿走。”
木槿无语,他还是执迷不悟呢,把毛主任以前洗脑的话都当成了圣旨。
“夏正清,你说你现在有什么可以被警察骗的吧,财还是色?你说说,你有哪样,口袋比脸干净,脸上豆豆成堆,你说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木槿直接戳破了他,“别指望什么毛主任了,你们前脚去医院,他后脚就收拾东西走了。至于王总和隋经理,他们俩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以后铁定会坐牢,估计没个好几年出不来。”
“不可能!”夏正清下意识地不相信,气急败坏地吼道,“王总那么厉害,怎么会被警察带走,你骗我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木槿懒得跟他浪费口舌,转身就准备走。
一直沉默的武文志忽地叫住了她:“那木槿,你知道我们的手机、身份证、银行卡在哪儿吗?”
木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毛主任走的时候,我看他包里胀鼓鼓的,这些证件和手机应该都在他手里。不过他的手机号已经打不通了。”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很可能找不回来了。
武文志听了难以置信,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才过来一个来月,这前前后后,得损失五位数,还年都没法回家过,当初还跟家里人说到这边挣大钱,结果把自己的老本都贴进去了,想想就难受。
相比较于武文志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夏正清还冥顽不灵,也不知毛主任他们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紧拧着眉,指责木槿:“你胡说,毛主任怎么会贪咱们那破手机。他可是知道咱们每个人的银行卡密码,但他从来没多取过咱们一分钱。就算他拿走了手机,那肯定也是替咱们保管,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木槿啧啧摇头:“你可还真是忠心。要不试试给你那位毛主任打打电话,看他还理不理你。你现在没身份证、没钱,亲朋好友也都知道你在搞传销,你拉不了什么新人过来了,家里也不会给你寄生活费了,你觉得毛主任还会收留你吗?更何况,毛主任能不能逃掉这一回还能难说呢。“
树倒猢狲散,他们这个团伙的主干成员绝大部分都被捕了,余下的也不过是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就算逃脱,也不敢再轻易露面了。
夏正清迟早会认清这个现实,只希望他不要变成二大爷。
木槿放下三分粥,去了另外一个病房,这里面三人恹恹的,很没精神,不过瞧他们一脸后悔和气愤的样子,应该是醒悟过来了,垂头丧气一阵,回去后应该能好好过日子。
木槿把粥给他们后,去了最后一个病房,也就是林老实他们的病房。
林老实看到木槿拎着粥进来,又惊又喜。他还担心这姑娘跟着王总他们会出事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脱身了。大家都逃了出来,真好。
第二个发现木槿的是庞大海。瞧见木槿手里拎的饭盒,庞大海马上谄媚地说:“木槿,你给我们送饭来了啊,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对我们真好。”
“不客气,大家同吃同住一场,现在要分开了,我给你们送顿饭,不算什么。”木槿淡淡地说道,然后将饭一一放在每个人病床旁边的小几上后,“趁热吃吧,不然待会儿凉了。”
庞大海不用别人提,端着一次性盒饭,拆开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吸得粥滋滋作响:“真好吃,还是外面的饭菜有油水。”
一顿医院清淡的病号餐愣是被他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小范见了眼馋不已,也二话不说地端起饭盒就吃,活像饿死鬼投胎。没办法,他这辈子吃最久的素就是在传销里面,大过年的都顿顿水煮白菜萝卜。
“谢谢。”林老实朝木槿道了谢,也端起了饭盒。
一时间,病房里都是喝鸡肉粥的声音。在这片声音中,墙角的安静格外引人注目。
木槿刚进病房就发现了,康老板也呆在这个病房里,他没中毒,自然不用住院,没他的床位,他就坐在地上,两只手圈着双膝,呆呆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发呆。
采访视频木槿已经看过了,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起来康老板既是一个可怜人又是一个可恨人,可以预料,回家后迎接他的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暴风雨。
摇摇头,木槿轻轻把饭盒放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察觉到身边的响动,康老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瞥了木槿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庞大海最先吃完,他粗鲁地用手摸了一下嘴巴边沾的白米粥,舔了舔唇,一脸的意犹未尽,目光扫到墙边椅子上的那只饭盒,嘿嘿笑了笑:“康老板不吃啊,那就给我吧。我中午吃的全吐了,光这点东西填不饱肚子。”
木槿不想搭理厚颜无耻的庞大海,没做声。康老板现在沉浸在绝望中,更不会搭理他。
只有小范,他在传销里没少被庞大海打击,现在见庞大海竟然不要脸地要抢别人的饭吃,鄙夷地撇了撇嘴:“你饿别人就不饿啊?人家康老板搁在那儿,待会儿吃呢!”
作为一个骗进去还没被洗脑的人,小范其实挺同情康老板,得亏自己没妥协,还这么快就被救出来了。不然真怕他哪天会步上康老板的后尘。
庞大海不乐意了,凶巴巴地瞪了小范一眼:“关你屁事,长辈说话哪有你小子多嘴的份。”
说罢,他又对木槿说:“这小子被那些无良的记者给吓到了呢,还真担心无颜回去家中老父老母。要我说啊,都是这些记者胡言乱语,把他给害了,不然谁知道他回去了。这些记者真是害人不浅,什么都不懂,还胡乱报道,断人财路。”
看样子,他对于他们这个窝点的被端很愤怒啊。不敢怪警察,就把火气撒到了记者头上。
木槿还没做声,小范已经不服地嚷嚷起来:“这个报道报得好,宣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了你们的手段,看以后你们还怎么骗人!死老头,不好好干活,整天就想着坑蒙拐骗,丢人,难怪你女儿都不认你呢!”
“你小子说什么,你小子再说一遍!”唯一的女儿不认他是庞大海的痛脚,被小范一戳,当即暴怒,手张牙舞爪地指着小范,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现在又不是在传销里,小范才不怕他呢,指着自己的脸说:“我就说了怎么啦?再说一遍也一样,为老不修,一个赌棍骗子……”
庞大海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想往小范脸上砸去。
啪!重重地一声,林老实将没吃完的饭盒往桌上一拍:“闭嘴,谁再嚷嚷,我把这半碗粥泼他头上。”
庞大海是个人精,从林老实今天在媒体前的一系列表现他就看出来了,林老实根本没被洗脑,而是一直在找机会逃跑。再一想今天中午吃的饭是他一个人做的,庞大海总怀疑是林老实动的手脚。不然,以前他们也吃过好多次土豆,怎么都没事,偏偏今天轮到林老实做饭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一想到林老实不动声色地做了有毒的土豆给大家吃,想起中午腹痛难忍时的惨状,庞大海打了个寒颤,再不敢惹林老实。别小瞧学生娃子,这些读过书的人阴坏阴坏的,回头怎么被他们弄死的都不知道。
他老实了下来,往床上一趟,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旁边的小范瞧庞大海这幅怂怂的模样,哼了哼,朝庞大海做了个鬼脸,然后对林老实笑了笑,自己玩去了。估计这一屋子,就他心情最好,因为他几乎没什么损失就逃出生天了。
林老实收回了目光,轻轻掀开被子,穿着病号服和拖鞋下了床,瞥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天色,轻声对木槿说:“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出去打个车,早点回去休息。”
她哪还需要一个病人送啊。木槿猜,林老实是找借口想跟她单独说会儿话。
也好,病房里人多眼杂,很多话不方便说,她也正好有话想跟他说。
“那就麻烦你了。”木槿含笑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住院部楼下那个小院子里。这个院子白天是停车场,不过晚上车子大多开走了,这个地方就空旷了下来,正好适合说话。
木槿问林老实:“康老板那边怎么回事?”回来的路上时间不长,在车上她也只是粗略扫了一眼视频,没有详细看,因而不清楚。
林老实把前因后果说了。
木槿沉默了一会儿说:“传销里很多这样骑虎难下的人,一旦犯了错,拉了亲朋好友进来,在清醒过来,知道这是一场骗局后,没法面对亲朋,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这样的情况,不拘底层业务员,包括经理、老总也一样。”
林老实颔首:“康老板也是个可怜人,陷进去的普通业务员哪个不是可怜人呢?”
无论是被骗,还是自己也变成加害者,最终一切都会反噬回来。
康老板的情况就是个无解之题,他可怜,那些被他骗过来,折了钱,失去人生自由,还搞得可能会离婚,可能跟亲戚反目,可能跟女朋友分手的亲戚就不可怜吗?
林老实不是受害者,没法站着说话不腰疼,替受害者原谅康老板,说没关系。每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不想提这个,转而问木槿:“你什么时候离开c市?”
这个木槿也还不确定,因为现在c市这一波打击传销肯定会蔓延好几天,高.潮层出,抓住不少老总。她很可能得留在这儿,跟师兄一起跑新闻。
“还没确定,我们主任来了。”木槿笑了笑,问林老实,“你呢?什么时候走?”
林老实说:“应该明天吧。我跟警察说,我可以自己回去,警察不答应,说通知了我的父母,他们明天就会来接我。”
“恭喜,逃出牢笼,获得新生。”木槿伸出右手,一脸真诚,“谢谢你的帮助和隐瞒。”
林老实也伸出手轻轻跟她握了一下手,笑着说:“客气,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对了,把你的账号留给我吧,我还借了你3900块,等回家就还你。”
木槿摆了摆手:“不用了,这是一笔活动资金,我们单位出,你给我干嘛……”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瞪大眼看着林老实。这个家伙,看起来一副憨厚好相与的样子,不料是个心机深沉的,竟然拿话套她。她一时不防,竟然中了他的计,被他发现了。
木槿不知该笑还是该气,顿了下,无奈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我瞒得挺好的。重新认识一下,我是xx的记者沈容。”
林老实说:“我遇到你师兄好几回,他从来没提过你的名字。而且今天你师兄走后,我跟庞大海聊天时,他跟我提了一个有趣的事。他告诉我,当初骗木槿过来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见过木槿,两人是在一款游戏认识的,玩了小半年,直到那男人被骗进了传销,要拉人头了,他才想起木槿。”
“后来,他又跟木槿联系上了,不过因为出租屋太破了,而且那家伙长得也不大好看,所以一直没跟木槿视频过。听他说了这段往事,我忽然响起他们曾提过,你来就生气地把那个男人给赶跑了。当时他们的解释是说,你因为被骗,太生气,说有你没他,有他没你,强硬地让主任给他调了寝。可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是自愿进来的,哪来受骗一说,所以你强逼着毛主任给他调寝只有一个目的,除非你不是原来的木槿,怕朝夕相处被他发现了破绽,故而把他赶走。”
木槿听他说完后,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没错,我不是木槿。上半年,我跟师兄采访了好几起被骗进传销的新闻。传销受害的不止是被骗进去的那个人,还有他背后的亲人。有个老太太,老伴死了,就只有一个儿子在外面打工,后被工友骗进了传销,六亲不认,每个月还要打电话给老太太让她寄生活费。七十岁的阿婆,就这么一个儿子,忍不下心不管他,那么大年纪还每天到处去捡空瓶子、废纸卖了给儿子寄生活费。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一例两例……”
“所以我跟师兄就想做一个揭穿传销的新闻。但光报道没有用的,哪年不报道几次,但传销还不是照样存在,所以我跟师兄商量,潜入传销,了解传销的洗脑模式,运作模式以及财务情况,还有传销的巨大危害,找到切实的数据,写了一份内参递上去。”
“两个多月前,木槿要来c市见网友的事被她妈妈知道了。她妈怀疑那个男人是个骗子,担心木槿上当受骗,木槿不听她的,母子俩产生了争执,为了拦住女儿,她妈找上了电视台的一档父母与子女调解栏目,想让大家帮帮劝劝木槿。这事被我和师兄知道后,我们经过调查,怀疑木槿的网恋男友是在搞传销,一个冒名顶替的念头就这么产生了。我用木槿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做了一张□□,在约定的时间坐火车来了c市,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我本来的身份,那是因为我是记者写过不少报道,还出过几次镜,网上还能搜到我写的新闻稿和照片。未免暴露,所以才假借了木槿的身份。”
原来如此,林老实点头,忽地问道:“那接我电话那人是谁啊?”
木槿掩嘴偷笑:“我师兄,我妈的电话也是他,他用了变声器。我们约定好,隔一天打一次电话,报平安,并想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传递信息。”
“你们俩真会玩。”林老实无言以对,敢情他们听了一个多月的母女情深都是假的。
木槿笑:“这不是特殊时期得用特殊办法吗?”
行吧,林老实把话题转了回来:“你把你的银行卡或者支付宝账号给我,等我父母过来,我把钱还你。”
他们住在不同的城市,今日一别,应该不会再见了。所以林老实才急于要到卡号。
他的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进了医院,停在他们旁边几米外,紧接着一个四五十岁,穿着笔挺西装,皮肤比较白,看起来就是个成功人士的男人匆匆从车上下来,一脸急色地跑过去抓住木槿的手,上下打量。
见木槿完好无损,没受伤,他舒了口气,然后不高兴地教训道:“阿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大妄为,一个女孩子竟然潜进了传销里。我和你妈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有个什么,你让我怎么给你妈交代!”
“不要提我妈,沈旌,这世上谁都有资格提我妈,就你没有。还有我已经成年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你怕绝后了,找你的新欢生去啊,你爱生多少都跟我没关系!”沈容蓦地变了脸,甩开了沈旌的手,转身就走。
跟着沈旌下车的男人见了,叹了口气,上前拦住沈容:“阿容,沈总真的很担心你。今天下午一看到新闻就丢下开到一半的会,马上坐飞机过来找你,你就别跟他置气了。”
沈容没有回头,在寒夜中站了几十秒,终于开了口:“沈老板,我妈临死前就跟你离了婚,我跟了她,户口也跟她迁走了。我们早不是一家人了,如果不是因为改了名字,相关的证件也要改,我早把这个沈字去掉了,你既然当初为了那个女人抛妻弃女,那就请你坚持到底。人生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回头路,你要能坚持不悔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沈旌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会如此恨他。心下涩然,也不管还有陌生人在场,焦急地说:“阿容,以前是我错了,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沈容笑了,那是带着嘲讽的笑声:“你能让死人复活吗?如果可以让我妈活过来,那我就原谅你。”
年轻男人似是落忍,轻声说:“阿容,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不是为难沈总吗?”
沈容讥诮一笑:“那也是你们沈总先为难我。沈老板,咱们两看两相厌,以后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也不要去找主任干涉我的工作,否则为了摆脱你,那我只能去做一名战地记者了。”
丢下最后一句话,她迎着冬夜的冷风,大步离开了医院。
林老实没追上去,他想沈容这会儿应该更想一个人呆着。
罢了,今天是问不到银行卡号了,只能回头把这笔钱汇到她的工作单位。
林老实瞥了一眼木木地站在院子里,看起来很落寞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身上了楼。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今日的苦果都是他昔日酿下的。
次日,关于传销的话题并没有冷下去。因为昨晚半夜c市的警察全体出动,端了78个传销窝点,抓住组织三十人以上传销的头目好几百人。
这次行动被称为史上最严传销打击案。
同时全国其他传销严重的地方也相继传来好消息,端了多个窝点,抓住了不少头目。全国风声鹤唳,还没被端的传销团伙人心惶惶,不断有老总携款逃跑,引发了一轮新的跑路高.潮。
不过这些都跟林老实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原主的父母来了。
原主的父母都是很本分的普通工薪族,乍然间看到瘦了好几斤的儿子,林母激动地落泪,赶紧抱住了他:“阿实,阿实,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我和你爸爸了……”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因为林老实中毒很浅,身体已无什么大碍,次日就被获准出院了。
当天下午,林父林母就买了车票,亲自送儿子回学校。
在出院前,金阳醒了,他想见林老实。听完护士的转达后,林老实没有任何的犹豫,坚定地拒绝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必见了。”
金阳明知原主考了研,明年要么继续学业要么领了毕业证出社会工作,无论怎样,都还有一个尚算光明的未来。但金阳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拉人头,为了所谓的升级发财拿提成,不顾同学情谊,将原主骗了过去,毁了原主的一生。
哪怕金阳也是被骗进去的受害者,林老实也没法说原谅他。
但没料到,他不去见金阳,金阳竟然让护士搀着他过来了。当时林老实已经收拾好东西,办好了出院手续就要走了。
金阳站在门口,一脸愧色地看着林老实,喏喏地喊道:“阿实……对不起……”
林老实挽着心有不忍的林母说:“妈,走吧,爸爸还在楼下等我们呢!”
金阳看着他们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无边的失落和愧疚涌了上来,高中时同住一个寝室,他跟林老实关系最好,有什么不会的都问林老实,林老实总会不厌其烦地跟他讲。可惜他没有学习这个细胞,高考没考上,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了。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又吃不了苦,只能拿微博的薪水,他越来越不甘,后来就被人骗进了传销,他最初也是想过要跑的,可他跑不了,最后稀里糊涂地就留了下来,开始干起了骗人的勾当,现在想来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同的是,这场噩梦醒来后,并不意味着就结束了。
***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刚到寝室楼下,原主的同学汤圆马上兴奋地跑过来抓住林老实说:“阿实,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考研的笔试成绩出来了,你考了第一名,382分,比跟你报考同一学校同一专业的隔壁班张桦多了足足30分,他排在第四名。你只要面试成绩不得鸭蛋,就肯定没问题啦!”
林父林母听到这个好消息,脸上的疲乏和多日来的担忧一散而空,激动得笑开了话:“阿实,这是你同学吧,叫上他,还有你们寝室其他人,咱们一起出去吃顿饭,庆祝庆祝。”
林老实不答先问:“老二呢,他考得怎么样?”
汤圆笑嘻嘻地说:“他没你考得好,但过线肯定没问题。走,咱们今晚去狂欢,明天你们就要为复试做准备了。”
当天晚上,林父林母请了林老实的室友们吃饭,次日就坐车回去上班了,临走时,只叮咛林老实不要骄傲,一定要好好复习,争取复试考个好成绩。
四月中,林老实参加了复试,表现不错,以综合第一的好成绩被录用了。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获得愿力1,总愿力4,还要继续下一个任务吗?
4点愿力了!林老实深吸了一口气,说:继续!
……
林老实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漆黑的小屋子里,这个屋子非常简陋,里面连个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地面也是以前那种水泥地,他用力拉了拉门,门外被上了挂锁,打不开。
既然出不去,那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林老实找个干燥的地上坐下,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看完之后,林老实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原主是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淘宝刚兴起的那几年,他就抓住了商机,进军淘宝,生意做得很不错,才干了半年,就做到了一个月几十万流水,月赚好几万。
不过那时候智能手机还没出现,为了做生意,原主只能整日守在电脑前,唯恐错过了客户的信息。他这样除了一日三餐和发货收货,几乎全守在电脑前,晚上还经常忙活到很晚,被保守、控制欲极强的父母认为他沉迷网络,不务正业。
他这样没日没夜地上网,大家都觉得他有网瘾。父母见过网瘾的小孩,整天就只知道上网,逃课也要去网吧,没钱也要偷钱去网吧,看自家儿子整天呆在里面上网,觉得自己儿子也染上了这种恶习,担忧不已,又劝不动儿子,怒得砸了电脑。可没用,改天原主又买了一台电脑回来。
后来听人说有个什么封闭式的戒网瘾体校,一年交两万块,能保证戒掉网瘾,非常有效。原主的父母听了宣传,挺心动的,于是就把原主骗进了戒网瘾体校,让他在里面呆了整整三年。
原主在里面受尽折磨,出来后被父母安排到了亲戚的单位做保安,浑浑噩噩度日。
原主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偷偷攒了一笔钱,租了个小房子,弄了台电脑,又搞起了淘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干了三个月,就能月赚上万元了。
这时候原主的父母发现了,无论原主怎么解释,他父母都不相信在网上做生意能赚钱。觉得他在说谎骗家里人,把他的电脑砸了。
原主气得没办法,将银行流水和存款给他们看了。他们才信了,但提出了一个要求,将银行卡给父母保管,每个月赚的钱只能留一千块当零花,其余的全上交。
为了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原主妥协了。哪知这只是个开始,警报并没有解除。原主的父母唯恐他把钱乱花了,天天翻他的支付宝账户,查他的各种转账记录,甚至连货款快递费也要过问,而且只要钱少了,就怀疑他是在上网玩,根本不是在工作。
他们这样天天干涉,生意根本没法做。一气之下,原主关了淘宝店,天天家里蹲,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去工作,性格也越来越孤僻。
原主父母又不满了,骂他是个废物,白养他了。亲戚朋友也看不起他,说他一个二三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
原主天天遭遇这样的语言暴力,觉得人生无望,生不如死,恨不得死了算了,但又没这个勇气。
直到一个暴雨夜,他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冒雨跑了出去,不幸踩到了被风刮断掉在地上的电线,触电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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