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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被禁足。
林鸾织发现顾杞城对自己的惩罚似乎越来越轻了,最多也不过是禁足,其它一切还是照旧。
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自然也省去听到后宫之中的“津津乐道”。
一天下来,相安无事,直到日落黄昏。
难得清闲,林鸾织站在后花园里看日落。
后花园里有一颗枣树,枝繁叶茂,但终究有些萧索。
冬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
天色也变得越来越清冷,但不知为何今日的落日似乎红得格外诡异,半边天都是连绵起伏的红云,仿佛喋血的玫瑰。
正在惊叹大自然的变幻莫测,后背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
林鸾织警觉地反射性回头,正要发作,却见宁嫔趴在墙头,一手抓着枣树干。
后花园的墙不比宫墙,不算太高。
但宁嫔此刻的样子微微有些狼狈和滑稽。
林鸾织不由捂住嘴,盈盈一笑,道:“你这是在捣鼓什么?我虽说被禁足,但你让人传个话,想必还是进的来吧。”
宁嫔本来面有焦色,见林鸾织这般,忍不住数落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三番两次被禁足,有你这么波折的吗?”
林鸾织若无其事地笑道:“有什么不好?岂不是正好清静。”
宁嫔有些怒其不争,佯怒道:“你这种人就不应该进宫。”
林鸾织便笑而不语。
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不想进宫来,但现在她恐怕是会把皇宫这座牢底坐穿的人吧。
因为宫中有顾杞城。
但这话自然不能和宁嫔说。
林鸾织上前几步,看着宁嫔趴在墙头的样子,又忍俊不禁道:“你是怕我无趣,特意来陪我闲聊吗?底下是什么?爬梯子上来的,还是哪个倒霉的太监被你踩在脚底下?”
想起正事,宁嫔的心便又抑制不住狂跳起来,忙道:“我是来提醒你,平日里多长几个心眼,晚上别点安神香,不要睡得太沉。”
“何出此言?”林鸾织便有些不解。
宁嫔张了张唇,到底咽下了原话,只是讷讷地笑了下:“我就是觉得你这次得罪了钟贵妃,只怕有些人会借机再生事。虎落平阳,你入宫也快满一年,就算没经历过,也多少听闻过吧。”
林鸾织岂会不知。自己身为贵妃多年,别说是见识,有时候为着利益,明着只是处罚而已,暗地里死了多少妃嫔宫女太监,怎么可能不知道。
后宫这种地方没有争斗,便不叫后宫。
谁见过其乐融融的后宫吗?至少在她的人生生涯里估计是不可能的。
但宁嫔是唯一一个会替她担心的人,这份情自然要领。
林鸾织捡起宁嫔原先丢她的纸团,作出故意要丢回她的样子:“你放心好了,我现在被禁足,她们也进不来,我自己再小心些便是。”
宁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若是来了武艺高强的人可怎么办呢?还想再解释,却听有人猛地一声喝道:“何人在此喧哗?”
宁嫔慌得忙转过头来,看见来人,便若无其事地从梯子上下来,悠悠地说道:“原来是何统领,吓本宫一跳。”
唤作何统领的正是禁卫军统领何秉忠,刚棱冷硬的容颜,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浑身蓄满阳刚之气。
正是他带着禁卫军巡逻,发现了站在梯子上的宁嫔。
何秉忠依礼而行之后,仍是正色道:“宁嫔娘娘此举恐怕有违宫规。”
宁嫔讪讪地笑道:“本宫就是想看看这枣树是否还有枣子,一时兴起罢了。”
何秉忠抬头一看,院墙内果然有颗枣树,便微微低头道:“如今已入冬,娘娘若想品尝,只怕要等来年。”
宁嫔便故意拿绣帕擦擦额头,哀声叹气道:“都怪本宫无知,还弄得满头大汗。既然如此,就劳烦何统领派个人替本宫把梯子送回来吧。”
何秉忠一愣,但到底还是指了个人去搬梯子,自己行礼带队离开。
宁嫔望着何秉忠冷然离去的背影,不由想到了另一个人。
明明一副病态的样子,却冷若冰霜,就连心也是千年寒冰铸造而成。
但愿林鸾织能躲过这一劫,但愿那个人会手下留情。
林鸾织一直贴着墙角细听,见外头没了声响,不由好笑地抚着枣树干。
这不成了枣树的罪过?
虽然不知刚刚何秉忠的脸色,但自己似乎愈发喜欢起宁嫔来,直爽的性子,有谋有胆,不失为可以相处之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很快,她会推翻这一认知,并且生平第一次动手主动打了别人脸。
但她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叫何秉忠的禁卫军统领会在后宫掀起轩澜大波。
因为被禁足,顾杞城便不再来。林鸾织兴致乏乏地用过晚膳,依例沐浴过后,翻完最后一页《积雪斋》,随手将书放在书案上,熄灯上床睡觉。
但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不知是少了顾杞城的温暖还是宁嫔的话起了作用。
兴许更因为钟贵妃。
曾经天真地以为,经过灵魂互换这种诡异的事情之后,自己和钟贵妃至少会结成同盟,在后宫中相互搀扶,走一步算一步。
但到底是自己低估了人心,居然忘记了钟贵妃当时还是贵人时就敢和自己顶嘴,甚至露出得意的笑来。
如今各自算是坐稳了各自的位置,钟贵妃在体会过贵妃之位的滋味后,岂会轻易放手。
更何况,顾杞城那边,是否还能和从前一样恩爱?
小打小闹,自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若真的要取性命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她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毕竟是她自己曾经的身子啊?
为何能如此狠得下心来?
苦苦思索,始终没有答案,只有夜风穿堂,更加显得异静。
林鸾织索性起身,重新点了蜡烛。
睡不着的时间,最好的办法,便是继续看书。
在红烛被点燃的瞬间,有冰冷如利刃般的东西搁在了林鸾织右边的脖子上,随之而来的声音有如来自千年万年的雪山之巅:“不许动。”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顾杞城和裴池初正在商议。
裴池初眉头紧簇,仍有犹豫,斟酌着开口说道:“皇上真的打算让微臣去揭开钟贵妃的真面目吗?”
“你可觉得不妥?只在钟贵妃一人面前便可,给她一些警告。谁叫她不安份,居然想陷害林鸾织。”一想起来,顾杞城的怒气又窜上几分。
虽说灵魂互换之事,现在的钟贵妃也许的确不知情,但到底和她脱不了干系。就算还是那张脸,如何再去宠爱,再去疼爱,再有情感?
他做不到了。
如今要不是为了钟家,早就着手打发了。能够容忍,但不代表他会坐视不理。
裴池初摇了摇头,道:“钟贵妃的确需要敲打,只是依臣对她的了解,不如不出面,只用书信以作震慑。若是当面揭开,只怕她会破罐子破摔,牵连到林昭仪。”
“你的意思是怕打草惊蛇?”顾杞城微微一沉思,“也罢,就按你说的去做。到底还是你了解一些,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
裴池初便有些苦笑:“起初是觉得可怜,后来觉得有些野性也挺好玩的,谁知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野心。人心难测啊。”
顾杞城点了点头,失笑道:“是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朕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明明不再是那张脸,可是朕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裴池初努力压下心中的那一抹苦涩,笑得有几分不自然:“皇上是个痴情的,冥冥之中,皆有天定。无论如何总会让皇上如愿的。”
顾杞城忽然想开个玩笑,想问问裴池初现在能不能分清两人,会不会有迷惑?或者说有没有被现在的林鸾织吸引。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北辙忽然神色匆匆地进来:“皇上,不好了,叶寒枝去了关睢宫。”
两人皆变了脸色,顾杞城如疾风一般飞掠而出。
关睢宫。
跳动的烛火照在林鸾织的脸上,阴晴不定,半瞬,她便笑了起来:“叶大人,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安排叶寒枝和钟贵妃见面之后,叶寒枝果然没有再为难她。今晚为何会来,她心底隐约能猜到几份。
叶寒枝森冷地笑了起来:“林昭仪好胆色,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林鸾织从左侧转头,慢慢地格开他的手,浅然一笑:“叶大人有话就好好说。别动刀子,我怕见血。”
叶寒枝有片刻的呆怔,这种情形之下,她居然还是不怕自己。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本已打定要取她性命,可是在看见她后,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下不去手。
“林昭仪既然如此聪明,想必知道我因何而来。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动手,省得脏了我的手。”叶寒枝将短刀往桌子上扔,不带半点温度地说道。
林鸾织摁了摁鼻子,反而轻笑起来:“原以为叶大人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究竟谁是幕后黑手,你可有仔细调查过?只听片面之词便要杀我,钟贵妃知道你为她做的事吗?她会感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