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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宁嫔“嗖”地一下回头,紧紧地盯着林鸾织,眼中充满震惊。
“你认识他?”宁嫔有些半醉半醒,脱口问道。
林鸾织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因为顾杞城的目光终于看过来了。
顾杞城看了看身边的钟贵妃,再看向林鸾织的时候,目光中隐隐似有歉意,听到叶寒枝的话,静默片刻,方道:“叶大人曾经对林婕妤照顾有佳,林婕妤,你就尽一回地主之谊吧。”
被点到名,林鸾织慢慢地站起身来,周遭异样的目光亦顾不上,她只瞧见叶寒枝背转过身来,朝自己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很魅惑,但是没有半点温度。
“遵旨。”林鸾织低下头,用尽力气有些大声地回答。
既然是你顾杞城的旨意,那么遵旨行事,总能堵了悠悠众口。
接下来的宴会很顺利地进行,林鸾织却已经神游九霄之外。
叶寒枝居然肯拱手将凌江阁让于朝廷,真的是有意投诚吗?还是说他另有打算?
又为何要将自己置于风尖之上,难道他最终的目的还是钟贵妃吗?
不对,应该是自己。
宴散。
宁嫔醉得厉害被人送了回去。因为有心事,林鸾织并没有立即回画春堂。
在濯春园旁边的假山中,林鸾织最不想遇见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夜,月清风正。
林鸾织正因为叶寒枝百思不得其解,闻人声,想要躲,已是来不及。
于是,只好眼睁睁看着顾杞城牵着钟贵妃的手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林鸾织忘记了行礼,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那里曾经是属于自己的温暖。
钟贵妃先反应过来,倒是松开了顾杞城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婕妤妹妹也在这里?“
虽然已经失礼,林鸾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还是行礼道:“见过皇上、贵妃娘娘,臣妾吃了些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请皇上恕罪。”
不知为何,顾杞城瞧着林鸾织此刻的表情,就像是雨后竹叶尖上的水滴打着颤往下坠,不由心里轻轻晃了一下,仿佛是自己亏欠了她。
可是自己明明是一国之君,被他利用的女人何其多,王昭仪不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只要有荣禄,哪怕是替身,谁不是甘之如饴。
可是,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与曦儿和好,但为什么没有意料中的开怀。虽说曦儿落水后记不得从前许多事情,可是这些天的相处反倒格外的陌生。
仿佛是一个他从来都不认识的人,可是那张脸明明就是曦儿。
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应该是这样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本宫与皇上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难免冷落了妹妹。妹妹可不要往心里去,顾好自己。”钟贵妃嘴里这么说着,看向林鸾织的眼神里还是藏了慌乱。
不知道自己和皇上重修旧好,林鸾织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很多事情自己壮了一半的胆,但面对林鸾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怯场。
而这丝慌乱正好被林鸾织捕捉到,她压下自己心头的那一抹酸楚,展颜道:“娘娘与皇上琴瑟合弦,亦是人心所向。”
不管这话违不违心,如果能够风平浪静,那就先得过且过吧。
顾杞城动了动嘴唇,半响,只道:“天色已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复又牵过钟贵妃的手。
林鸾织点了点头,退至一边。
顾杞城却有些晃神,有些人见不到的时候,以为并不想念。可是当面对面的时候,突然就会升起一种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感觉,甚至都顾不上边上的人。
是不是这样的人儿才是心之所钟?可是他并不是多情之人,自己心里很清楚,最在意的人一直以来都是钟芮曦。
可是为何偏偏对林鸾织与众不同呢。
想到这,顾杞城忍不住回头去看夜色中那抹身影,她低着头站在原地,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没有注意到,因为自己的动作引起了身旁钟贵妃的注意。
钟贵妃先是一怔,然后那张一向沉静若莲的脸上慢慢地现了一丝妒意,但很快地,消失不见。
林鸾织承认自己有点伤心,有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有人攻击,自己就会竖起坚硬的外壳。可是一旦心软,就算委屈了自己,也会甘居一隅。
对于现在的钟贵妃,是她这辈子遇见的最难解的问题。
灵魂互换太诡异,根本无从得知原因,更不可能知道是谁的错。
木已成舟,除了掩饰,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么心伤,也只好一个人受着。
回去画春堂的路上,因为僻静,加上夜深,人烟稀少。
林鸾织满腹心事,忧愁难排。
不想,一个人影突然就从树从中转了出来,红色的衣摆在夜风中看起来格外诡异。
林鸾织先是吓了一跳,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来人之后,慢慢地长叹了一口气:“明儿个就能见到,为何还要装神弄鬼吓人一跳,这样很好玩吗?叶大人。”
最后三个字“叶大人”,她咬了重音。
有没有咬牙切齿的感觉她不知道,只见叶寒枝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来:“林婕妤记得在下,在下自然迫不及待要与故友叙旧。”
想起最后离开叶寒枝曾经见到残忍的一面,林鸾织并不感到害怕,有的只是心寒,她缓缓开口道:“我倒是宁愿此生都不再见到你。”
“是吗?”叶寒枝以为她害怕自己,倒也不再啰嗦,直切主题,“还是开门见山吧。林婕妤应该记得咱们之间的交易吧。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林鸾织脑中灵光一现,忽然就想起自己被赵彪下药上了叶寒枝的床,情急之下,自己答应安排钟贵妃见面这事。
见她沉默,叶寒枝微微眯了眼睛,嘴角一勾,右手毫不客气地伸向了她的脖子:“你若是想不起来了,在下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如冰似雪的凉意划过林鸾织的脖子,下一刻,忽然就收紧,掐住了她的脖子。
林鸾织只觉得呼吸瞬间就困难起来。
曾经最疼爱自己的表哥,如今把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毫不留情,不管痛不痛!
人生也真是背运,她活了二十年,现在才开始要体会这番心酸吗?
没有害怕,有的只是心沉甸甸地往下坠。
林鸾织挤出一个笑容,不浅不浓:“叶大人若是再用力,恐怕就得找别人帮忙了。”
叶寒枝本来只是想吓吓她,可是没想到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慌乱,反而莫名地有种情绪叫自己难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松开她的手,不自然地将手放在背后,“我只是和林婕妤开个玩笑而已,毕竟若是让人知道你我之间的‘交情’,只怕你在后宫可就过不下去了。”
直白的威胁。
越想心里越有气,林鸾织冷了声:“叶大人无须牵挂,既然答应了,我自会守诺。什么时候看见我戴石榴花簪子,便是万事俱备。不要催我。”
说完,也不再理叶寒枝,越过他径直走了。
叶寒枝望着夜色中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这女子当真奇怪,愈发引起他的注意了。只是为何她耍脾气的性子会和曦儿如出一辙呢。
如今压在林鸾织心房上最大的悬案,便是叶寒枝。宋归珣没有死,那么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何叶寒枝会成为凌江阁的阁主?如今奔了朝廷,又为哪般?
他如此心心念念想要见到钟贵妃,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在见到钟贵妃的那一刻,他会不会实话实说,坦承就是宋归珣?
如果可以确认,那么铤而走险倒也是值得的。
只是该如何开口向钟贵妃提起呢。
不过有时候,人和事就像是六月的天,说晴便晴,说雨便雨,变幻莫测。
宫里出了件喜事,楚修媛怀孕,已有一月。
要知道顾杞城膝下只有一女一子,皇家谁不喜开叶散叶。
这几年也不知是何缘故,自从二皇子从出生后,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妃嫔怀孕的消息。
听说这消息之后,顾杞城估计是欣喜过头,居然愣了好半响,才吩咐人送了赏赐过去。
楚修媛一跃成为楚昭仪。
当然这些林鸾织并没有亲眼所见,都是从小端子那里听来的。
小端子心思活络,自从进了画春堂之后,便如鱼得水,宫里上上下下极混得开。
林鸾织一心顾着如何向钟贵妃开口,便没太在意新桐听到楚修媛升为楚昭仪时的表情。
长禧宫。
钟贵妃挽着林鸾织的胳膊,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只剩咱俩可以好好说会话了。”
林鸾织失笑地摇摇头,道:“好不容易有些贵妃样子了,就不能不露本性。”
“我发现这贵妃着实当着好累。”钟贵妃伸了伸懒腰,“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如今你也算是和皇上重修旧好,这圣恩和权势都集你一人之手,你还不满足呀?”林鸾织轻轻笑着,努力将那一抹酸涩压在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