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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这塞外的夜着实寒冷地令人难以忍受,此刻崔东田的帐里乌泱泱挤满了人,可帐内并未因为这拥挤而升温几分。
大家以榻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小半圆,不过崔东田的榻上卧着的并不是崔东田,而是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顾宛颜。
行刺的黑衣人老早就跑的没影没踪了,眼下崔东田也没有心思去追查这刺客是何处来者,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宛颜,守在榻前寸步不离;医师说些什么他也听不进,只是心里一遍又一遍为顾宛颜祈祷着。
崔衡凑上前去打量了一下顾宛颜的伤势,有一团疑云在心里升起。
他想,这伤,倒是真伤,不轻;她昏迷,倒也是真昏迷,不是装的。
可是,崔衡还是不信,她难道真的愿意去为汾王挡刺客?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事实又摆在眼前。再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她,崔衡心里有点乱七八糟的,理不出思绪来。边想着,他边走出了帐子。
帐外面守着几个他们的同党,见崔衡出来,几个人纷纷拥上前去询问事况。
崔衡一脸严谨,他左右瞧瞧确定隔墙无耳后,小声说:“王妃伤的不轻。”
几人唏嘘起来,难道真的如汾王所说,这王妃终于是对他们汾王动真情了?
崔衡眼珠子一转,阴沉沉道:“这事一出,我们的大事又要耽搁了。依我看,最近大哥频频被这个女人牵绊,不如就这次机会......”
话还没说完,其他几个人都屏气不敢出声了。
遥遥处另一帐内,不比这厢的低气温,似是有一团烈火要骤然炸开。
予风狠狠一拍矮桌站起,两步并一步冲到楚澜衣跟前,对着楚澜衣的右脸上去就是重拳一击:“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她以前伤过两次!次次都差点要了她的命!”
原来此行顾宛颜本是瞒着予风的,可是哪里瞒得住呢?顾宛颜跟着崔东田一起出发去塞外的隔天,予风也踏上了去塞外的路。他出发晚,这日才到,可一到,便听说了顾宛颜被刺伤的事情。
要说这没了灵力的予风,若是真打起来,根本不是楚澜衣的对手。可眼下挨了一拳,他却没有半分要还回去的意思,只是闷闷皱了皱眉头。他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右脸,有些不耐烦地说:“圣师你先冷静点好不好!这个办法我起初当然也是不愿意的,可是她说这是眼下快点赢的最好办法!”
予风冷哼:“最好的办法?何又为赢?难道她平平安安不才最重要吗?”
楚澜衣的目光忽而变得深邃了起来,他盯着予风道:“最重要?你问过她什么对她来说才最重要吗?她不想死,可她想自由地活!”
予风不吭声了,楚澜衣也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半晌,楚澜衣又开口:“我并未伤她要害,她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你万万放心。”
予风还是不说话,他转身去翻自己带着的一些药物,可是楚澜衣又一把拦住他,摇摇头说:“不要拿药给她。此时此刻,让她越慢恢复,越是帮她。她都已经作了如此牺牲,伤都伤了,若是功亏一篑,那她这血真是流的白瞎。”
予风听了这话动作一滞,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三天后,顾宛颜终是醒了,只是人还是虚飘飘的。
崔东田激动地快要跳起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医师上前来探看,也是舒了一口气:“已无大碍,只是王妃身子尚虚,需要慢慢休养。”
崔东田不由分说把围在这里的人全赶了出去,帐里只剩了他和顾宛颜两人。
顾宛颜想坐又坐不起来,费劲一点就开始咳个不停。
崔东田忙安抚她让她好生躺着别乱动,顾宛颜脑袋晕晕的,却还是强迫自己快点保持清醒。
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崔东田一脸内疚:“夫人你为本王挨了一剑,我,我......”
顾宛颜心里暗喜,看来如她所计划的,崔东田的信任已经取得了。她说:“你我夫妻,这又有何,何况我现在这不是醒了吗?”
崔东田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地有点结巴了:“以后......以后......我.....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半毫!”
又过了三日,顾宛颜的伤势稍有好转,但是她觉得依旧虚弱,仍然起不了床。
崔衡按捺不住了,把崔东田叫到无人的地方,开始催崔东田:“她都已经醒了,我们是否可以快快开始?鹰王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崔东田一把甩开崔衡:“你有没有良心?她是为了你大哥我,才挨了一剑,要不然,现在躺在那里的,是本王!”
崔衡语塞,刚想说什么,只见崔东田已经挥袖离去,他只好自己气的捶树。
崔东田又回到顾宛颜的身边,他把揽月遣了出去,心疼地替顾宛颜掖了掖被子:“还疼吗?还是动不了吗?”
顾宛颜装出努力想要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的样子,她摇摇头:“还是没有力气,根本起不来。”
崔东田安抚道:“没事,没事,那就不要动,再多休息几日,本王陪着你。”
顾宛颜忽然打量起崔东田来,看得崔东田反倒不好意思了,他笑笑说:“夫人在看什么?”
顾宛颜故作心疼地说:“汾王这几天也是没怎么休息吧,看你的样子,也是疲倦的不得了。”
崔东田摇摇头,笑道:“没事,我没事。”
顾宛颜又说:“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汾王也不必太担心,要不然汾王可以就着现在的闲暇,小睡一会儿。”
说着,她的视线在榻上空出的另一半扫了扫,示意崔东田可以躺过来。
崔东田会意之后心里顷刻间狂喜了起来!可是顾宛颜现在这幅样子他又不能够......
哎!真是太气人了!崔东田此刻心里痒痒的不行——这么好的机会,但是却什么也不能够做!
看了眼顾宛颜苍白却依然动人的脸庞,他真是又喜又恨!
不过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他也万万不能错失,他反应过来后立马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倒了顾宛颜的身侧,褪去了外衣,同顾宛颜盖着一床被子。
第一次!第一次以这样的距离感受到她微微凉凉的体温,崔东田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可是......可是,明明这么激动,怎么却好像变得困乏了起来?想着想着,没多大一会儿崔东田便沉沉睡过去了。
顾宛颜在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以后,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下了床,跑到门口隔着帐子小声叫帐外的揽月。
揽月听见顾宛颜唤她,忙将耳朵贴过去:“我在,公主!”
顾宛颜小声地贴着帐子说:“你在外面仔细守着,有什么动静就赶紧出声!”
揽月答好。
顾宛颜小心翼翼地走回榻边,拿起刚刚崔东田脱下的外衣搜查了起来,可惜他的外衣里什么都没有。
顾宛颜有点沮丧,斜眼看了看崔东田,她沉思了一会儿,又靠过去小心地扒开他的内衬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终于!她惊喜地发现,在崔东田最里面一层衣物的夹层里,有一张薄薄的纸,她将纸轻轻拿出来,打开一看——纸上画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有点抽象。乍一眼看像是地图,可是仔细一看又不是地图,因为纸上画着的东西,左右两部分像是独立的两部分,上下两部分也像是无关的两部分。这些线条图画都连不到一起去,怎么能算是一张地图?只不过图上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红点,令她感觉这图纸必有蹊跷。
不管怎么样,崔东田将这东西这样警惕地随身带着,这肯定是重要的东西。不管了,时间紧迫,先临摹一份再说!
顾宛颜赶忙找来纸笔,照着这图画画了一幅。
就在她刚刚画完的一刻,帐外居然传来了崔衡和揽月争执的声音!
她能听出来揽月刻意拉高了声线,那就是说明出状况了。
该死,崔衡这个时候怎么会来?顾宛颜有点慌了,她赶紧先把崔东田那张画塞回他衣服里。听外头的声音,崔衡好像是要进来的样子,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环顾一周,这帐里摆设有点简单,临摹的那张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藏匿,她只好先躺回去装睡着,那画就暂时压在自己身下。她的心里还在兢兢战战打着鼓,自己也不知道画被压好了没有。
刚闭上眼,崔衡还真的进来了,一同跟着冲进来的还有揽月。
只见顾宛颜和崔东田两人并排躺在榻上,皆是熟睡的模样,乍一看并无半分异常,只是有点尴尬。
揽月低沉着嗓子怒斥:“崔先生,您这是对我们公主的大不敬,请你马上出去!”
崔衡自觉理亏,正要退出去,却忽然注意到顾宛颜榻边地下有支笔,心中生疑,便走过去捡起笔来。
揽月急的一头汗,在崔衡身后压低声音狂叫他。
顾宛颜听见了揽月压低的声音,也感受到了自己身边站了个人,可她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继续装睡,眼睛紧闭不敢睁开。
顾宛颜和崔东田卧榻而眠,崔衡在榻边拿着支笔端详,这画面甚是诡异。
忽然,也不知道怎么的,崔东田竟醒了。
他揉揉眼睛睁开,忽然看见崔衡站在那里,又看了看熟睡的顾宛颜,再看看自己,一时很是恼怒,连忙跳下榻去拉开崔衡。
他怕说话吵醒了顾宛颜,却又对崔衡的不敬行为感到生气,只好穿上外衣后压低声音:“你跟我出来!”
说着,两人走出了帐子。
待两人走远,揽月进去,顾宛颜忙把身下的纸塞给揽月:“快,快去交给楚澜衣。”
揽月藏好纸忙走出去。
崔东田和崔衡站在一棵枯树下,崔东田怒吼:“你在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还有没有当我是汾王?郡王和王妃就寝的时候也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
崔衡不以为然,举起那支笔,眯起眼睛:“先别说这个,你看看,这是什么。”
崔东田一愣,更加生气了:“不就是一支笔!”
崔衡心思重重的样子说:“我是刚刚在塌下捡到的,这墨都没干,哥你说......”
崔东田还是不懂,他几乎要暴打崔衡:“这又能说明什么?我问你刚刚在干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
可崔衡的气势更强,他也提高了声线,直接忽略掉了崔东田的话,一字一句道:“她当真是虚弱到动都动不了吗?”
崔东田好像忽然意识到了崔衡的意思,渐渐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