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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k国,净雅市,净雅机场,候机厅。
靠窗的座椅上,坐着一位年轻女性。
她留又黑又直的披肩长发,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握着手机,用中文打电话。
“书南,刚刚听到通知,因为暴雨的原因,飞机要晚点一小时才能起飞。抱歉,我可能赶不上开考了。”
“你要加油,我晚一点会到,我跟周先生一起等你出来。”
“我知道。”
郁占挂掉电话,心事重重。
坐在身侧的年轻女秘周安开口问询:“郁总,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郁占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能帮我买杯冰的黑咖啡吗?”
周安答应着起身,过一会儿带着两罐黑咖啡回来。
一罐咖啡入肚,凉意渗透身体,郁占稍稍冷静了一些。
她问周安:“接机的事都安排好了吧?”
周安点头,给予肯定答复:“韩启已经在临江机场等着了。”
今天是桑书南的大日子。
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了。
但看起来,她还是会违背诺言,无法陪在他身边。
※
今年六月初的临江市,热得比往年早。
郁占从飞机上下来,就感觉到了空气里湿腻黏人的潮意。
潮意裹挟着热风,扑到脸上,形同蒸汽,恨不能把人蒸得头脑发晕。
k国首府净雅市直飞临江市临江机场的航班正常只需两小时便可抵达目的地。
但因为净雅市忽然出现雷雨天气,航班延迟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起飞,落地时间随之顺延。
飞机的晚点是意料之外的事。
郁占心情有些焦虑。
她把手机开机,拨通周正真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周正真的声音传来:“小郁。”
郁占的口吻里带着一丝急切:“周先生,我刚下飞机。书南怎么样了?”
周正真答:“进考场了,刚开考半小时。”
郁占顿了顿,问:“他状态怎么样?烧有没有退一点?”
周正真说:“看起来还好。”
他声音也不轻松。郁占心情略有些沉重,说:“我现在出机场,马上过去。”
周正真说:“没事,你急也没用,路上小心。”
今天是高考的第二天,下午三点半。
桑书南现在应该在考英语。
昨天第一天考完后,桑书南开始咳嗽,发烧。
周正真带他去医院打了抗生素,休息了一夜,状态稍有好转,但直到上午考完一门,他仍发着低烧。
因为桑书南要高考,周正真自然放下工作,全心全意陪他度过这人生重要时刻。
而“沙场”公司在国内大获成功的、根据郁占小说《花溅泪》改编的同名游戏,经周正真的不懈奔走,极有希望走出国门,推广到k国。代理事宜谈至关键环节,对方要求“沙场”派代表去k国面议。
周正真去不了,郁占义不容辞,于是带着秘书周安一同前往k国。
商谈还算顺利。
桑书南意外出现身体不适,郁占提前结束行程,打算赶在最后一场考试开考前跟他见面,也算是为他加油鼓劲。
孰料竟晚了点。
到底没赶上。
郁占挂了电话,目光四下逡巡,发现了前来接她的司机韩启。
韩启也发现了她。
韩启同她打招呼:“郁总。”
郁总点点头:“韩师傅,谢谢你来接我。先去取行李。我们抓紧时间。”
她一面说,一面往前走。韩启点着头,跟上。
走的太急促,郁占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规律的声响。
等在行李输送转盘前,郁占心绪烦乱。
她忍不住想,他发了烧,会不会影响发挥?
这一年来,桑书南的成绩有了些进步,直到高考前,已能稳居年级前十,按照过往经验,达到善水学院的分数线是很有把握的。
善水学院是郁占的母校,她休学一年,今年即将复学进入大四。
桑书南曾同她讲过,那是他的志愿校。
过去一年,他的努力都落在她眼里。
如果因为这场不合时宜的感冒,让他发挥失常不能如愿,对桑书南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
郁占轻轻地吐出口气,闭了闭眼。
她不太愿意往下想。
一恍神间,她的行李被传了过来。
周安替她拖着行李,三人一起往停车场方向走。
上车前,插在牛仔裤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她心里有事,一面拉开车门坐上车,一面拔出手机来。
郁占低头看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不是周正真的名字。
郁占呼出一口气,接听电话。
“小郁,飞机到了吧?”
“嗯,我刚下,已经上了出租车。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两声:“没事。赶不上开考时间了,你现在还是直接去考场?”
郁占说:“嗯,至少在外面陪陪周先生,给书南打打气。”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们。晚上睡觉前给我打电话。”
郁占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好。”
“你吃午饭了吗?”
“飞机餐。好难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郁占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车子开出机场,奔向第二中学考场。
开了一阵,绕了路。
郁占对着手机说:“等等。”
她问韩启:“为什么不走旬南路?那边近。”
韩启回头,说:“今天高考,荀南路上的七中也是考场,不让走。”
郁占明白过来,点点头。
她有点沮丧。
电话那头的人问:“怎么了?”
她据实以答。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看来你未必能赶上书南出场。”
他说中了。
五点钟的时候,出租车离临江二中还差了十分钟车程。
郁占被磨得没脾气,只好给周正真打电话。
“喂?周先生。”
电话那头,背景嘈杂。
“小郁,你到哪里了?考生开始陆续出来了。”
“因为高考,市内很多道路禁行了。我还有十分钟才能到。”
“那我一会儿接到书南,我们先走到临江二中公交车站,车子只能开到那里。”
“好的,我们在那里碰头。”
十分钟后,韩启把车子开到了临江二中公交车站。
远远看见周正真。
他站在路边,身边的马路牙子上,坐着一个男孩。
白色t恤,黑色长裤,头埋在肘间,看不见脸。
郁占的心缩了缩。
车子刚停,她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周先生!”
周正真听见声音,抬头,看向她的方向。
那把脑袋埋在肘间的少年,也抬起脸来。
可不就是桑书南。
郁占很快走近。
她端详桑书南。
他的脸苍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
一双眼越发显得漆黑,却不似平常清亮,带一点点颓败。
“书南,好点没有?”
郁占没多想,伸出手扶上桑书南的额头。
触手处,一片滚烫。
郁占只觉得心惊肉跳。
桑书南望着她,明明已憔悴不堪,竟然还笑了笑。
他没回答她的话,却说:“我考完了。”
郁占望着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眼睁睁看着他慢慢站起身来。
这一年学业压力很大,但桑书南竟奇异地长高了不少。
站直了,高出郁占大半个头。
他低眉垂眼地看着她,脸上并没有笑,神情却显得异常温和。
郁占终于说:“抱歉。我本来想来陪考的。”
桑书南摇摇头:“没关系。”
郁占想问他考得怎样,想想又打消念头。
她只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