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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费啸威的突然出现,两人的谈话没能进行下去。
林如海差了两个下人将瑞定搀扶回了房里,跟费啸威道:“这回可真是我的不是了,上回跟王爷喝酒……兴许真是在佛门清净地洗了洗肠子,连酒量都洗没了。”
费啸威笑道:“林大人莫要自责了,下官知道您是必定劝了的,只是王爷心中有事儿,难免喝多了。”
林如海电光火石间想起瑞定说这个是皇帝的密探,又想起江南这一阵子的传闻。
瑞定是来选妃子的。
要说若是没了王爷的询问,他也是要拿这件事情去问王爷的。
“唉……”林如海叹了口气,左右一看,小声道:“王爷此行选妃不顺利?”
费啸威急忙摇头,正色道:“没有这样的事!王爷此行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去普陀山请菩萨的,至于为什么会传出来这样的传闻……王爷这便要走了,还请林大人帮忙查探一二。”
林如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自当尽力。”
这个说法,倒是落实了他是皇帝密探的身份。
不然他如何如此肯定王爷不是来选妃的呢?
林如海道:“费大人也早些去休息吧,眼看着你们又要上路了,这回去是逆流,现在又是汛期,路上怕是不好走。”
“多谢林大人提点。”费啸威道了声谢,便回去客房了。
瑞定回去想了一夜,觉得如果能知道早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对他今后的布置都会大有帮助。
知道了皇帝为什么对皇后如此有耐性,他也能利用一二。
还有贾元春,若是没有他,她最后进去的会不会是二哥的后院?二哥手上有兵权,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军队,但是是五队京城守备军里的一队,若是真的使用得当,逼宫完全没有问题。
不会。
瑞定摇了摇头,父皇最后是当了太上皇的,隐约记得还有皇帝孝顺的字样,连太上皇跟皇太后都有出现过。
还有一点,最后新帝继位,提到的兄弟们只有两个。
义忠老亲王和忠顺亲王。
剩下的人都去了哪里?
是没写,还是干脆就没了?
又有什么变故能一下折损掉四个皇子,又给剩下的皇子安上“义忠”和“忠顺”这样的名字?
除了谋反,不做他想!
还有贾元春的凤藻宫尚书和贤德妃……她做了什么事情,能在无子,甚至在皇帝刚登基的时候被封了妃?
若是贾元春封了妃,跟她一同省亲的还有两个,一个姓周,一个姓吴,回京城是要将这两个人好好的查探一番了。
而且忠顺亲王府的小戏子,被贾宝玉拐了去,亲王府的人上门如何这般谨慎?这又说明什么?
贾元春掌握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在她没死之前,皇帝没表态之前,贾府谁也不敢动。
还有他自己的昭豫亲王的封号,若是……昭豫亲王怕是活不到新帝登基了。
瑞定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又觉得父皇待他这十几年不像是假装的,他的几个哥哥弟弟虽然各有心思,但是能藏的这么深的,他还真的是没看出来。
相处十几年,周围的人似乎都成了骗字,瑞定心思烦乱,好不容易理了个头绪,却见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听见有人敲门这才起身。
费啸威和林如海求见。
异雀进来给他穿衣,安和去请两位大人。
两人一进来,便见瑞定坐在圆桌边,衣冠虽整齐,只是脸上还有些没精打采,看见两人进来,他略有不好意思道:“昨日失态了,林大人莫怪。”
林如海笑笑,道:“王爷刚说头晕便睡下了,王爷酒品好的很。”
瑞定如释重负吸了口气,又跟费啸威道:“费大人,我们原来说明日启程,现在看来还得再耽误一天。我这头晕的,脚一踩在地上便是天旋地转,还得留一天出来给宫里的母妃们找点新鲜玩意儿带回去。”
费大人跟瑞定一路,都见的是他的精英模样,今日醉酒,倒是想个还没及冠的孩子了。
费啸威笑笑,“王爷客气了,您好好歇着。本就头晕,上了船一颠簸就更难受了。您歇好了再上路也是一样的。”
瑞定点了点头,又道:“还请两位大人莫要将我酒醉之事告诉父皇……我……”
林如海侧头想笑,言语里也有几分笑意,“王爷放心。”
费啸威也跟着答应了。
说了两句话,林大人说要去衙门,费啸威说借了林大人两本书,要去抄书,两人便同时离开了。
瑞定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行为举止,虽然与一路前来有所不同,但是一个醉酒之后害怕父皇责备的形象倒是演出来了,也可遮掩一二他们的真实想法。
况且……父皇敢这么算计林如海,必定是想着林如海不会主动说出皇帝做媒这一件事情来。
不过阴错阳差,瑞定心里暗暗高兴起来,若不是林黛玉,按照他这么下去,兴许没过两年便要死于宫变了,又或者跟皇位失之交臂。
不多时,林府的大管家亲自端了早饭前来。
瑞定使个眼色,安和看门去了,异雀去叫茶水。
林管家手里分毫不乱,将食盒里的小菜米粥一样样端出来放在桌上,道:“您昨夜喝多了酒,今日老爷吩咐给您上些清淡的饮食,也好养养肠胃。”
瑞定微笑,“林大人有心了。”
林管家上完了菜,便行了个礼出去了。
瑞定越发的觉得林如海心思慎密,有他这么一个人做帮手,虽然远在江南,不过好处甚多。
只是将来送信联络的人……瑞定越发的盼望起出宫建府了。
异雀端了茶前来,道:“奴婢依您的吩咐,也去给费大人端了杯茶,那位费大人,还真是在写些什么,不过见了奴婢进去,便匆忙出来迎接,看着倒是不想让我近他书桌。”
瑞定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早上吃了没有,要什么想好,明日我们上街。”
费啸威当然没在抄书,他不过是将书摊开装个样子写信罢了。
给皇帝的密信,里面自然提及瑞定喝醉的事情。
不过说法朝着瑞定希望的方向略略偏倚了一点。
……王爷自消息传出来,便思虑繁多……
……王爷在普陀山茹素两月,人瘦了一圈……
……林大人倒像是故意灌醉了王爷,试试他的酒品……
……王爷吩咐下官莫要将此事告诉陛下……
到了中午,林如海从衙门回来,陪着瑞定吃饭。
这个场合费啸威是不适合出席的,他明面上毕竟只是个礼部的小官。
这次吃饭喝的是茶。
“王爷,我想着厨子家仆之事还要从长计议了。”林如海叹了口气,“若是真让您带了林家的老仆上京,皇帝必定知道我们两个已经通过气了。”
瑞定点头,道:“厨子之事倒还好说,我来的第一天便说要找个江南的厨子带回去,费啸威想必已经去信告诉父皇了。”
林如海也是这个意思,“厨子不碍什么事儿,掌勺的师傅都不会是各家心腹,就算是带了我府上的也没关系。”
林如海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叠纸来,摊开放在桌上道:“这是昨夜我连夜赶好的密信,都是些草稿,王爷与我参详参详。”
瑞定拿起一张看。
“王爷人品好,样貌佳,下官只觉得女儿配不上他。”这说的是夸奖他的话。
“王爷喜吃江南菜,下官便想着将家里才进的一个厨子给王爷带去。说齐大人、刘大人还有毕大人家里也有厨子,不过下官想着这个福分还是让下官独享了好。”
“请陛下赎罪,下官换了酒,将王爷灌醉了,王爷酒品也好,下官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下官就这么一个女儿,定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瑞定笑了笑,不免又交待一句:“不管父皇让您做什么,请您务必三思而后行。林姑娘无依无靠,贾府传承下来,从第三代开始便现了颓迹,能不能传到第四代手上还是未知之数,请您念着林姑娘也莫要冲动行事。”
林如海点了点头,“王爷也是一样,请王爷回京之后,切记一切如常,万万不能让陛下看出破绽来。”
瑞定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小婿再敬岳父大人一杯。”
两人以茶代酒,轻轻碰了碰杯子,相视一笑,安安静静的吃饭了。
第二天一早,瑞定带了异雀安和,还有余四海,并且叫了费啸威,去逛街了。
“来江南一趟,总归是要带些东西回去的。”瑞定笑道:“费大人可准备好了?”
费啸威摇了摇头,这时候就算是准备了,也要说没有。
几人逛了一天的街,从笔墨纸砚到诗集话本,胭脂水粉,首饰发簪等等,收获颇丰。
晚上回去,林如海倒是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道:“这是江南有名的制笔大师的作品,还请王爷笑纳。”
当着费啸威送的东西,“多谢林大人。”瑞定伸手接了过来。
回去屋里打开一看,盒子是新的,里面的笔架还有一套毛笔倒是半新不旧,瑞定不由得愣了一愣。
这想必就是林黛玉用过的东西。
瑞定将盒子盖好,仔细收了,等着启程了。
第三天早上,林如海还有江南众位官员送了瑞定上船,他又踏上了回京城的道路。
船上,瑞定收拾整理这次在江南所得之物。
他在普陀山住了两月,原本是打算给后宫几位有名有姓的嫔妃一人送一本心经一本大悲咒的,不过……得知了早年父皇刚刚登基的秘事,他又拿了从普陀山得的纸张出来。
一人再送一本往生咒。
皇后的宫里并不是铁桶一般,总能试探点什么出来的。
然后瑞定又将宫里嫔妃,皇子的年纪列了出来。
林如海说“太子府上受宠的侍妾”,这一点别说瑞定了,连林如海说的时候都有三分不确定。
侍妾是什么?连名分都没有的。
随便找个理由打死了都没有人会关心,当时还是太子的或者已经成了嗣皇帝父皇,就算是心神不宁,也断然没有理由拿这种事情去请教太子少师的。
除非……这个“侍妾”是有名号的,再加上皇帝对皇后还有太子超出寻常的耐心……这个“侍妾”会不会是皇后呢?
太子是皇后二十岁时生的,这时候父皇已经继位快两年了。
瑞定算了算时间差,又觉得不对。
如果这一位为了流掉孩子的“侍妾”真的是皇后,那就是说皇后在上一次小产之后四个月便怀上了太子。
时间是不是太近了?
而且后宫的嫔妃,皇后年纪最大,紧后面跟着的刘嫔和李贵妃是一届选秀进来的,跟皇后差了七岁不止。
虽然父皇当年御驾亲征两次,但是间或还是有零星新人进来的,只是一个都没留住,直到两届之后的选秀,才有嫔妃留下来。
况且,瑞定不相信父皇当年府上一个比皇后大的侍妾都没有,那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被清洗了?
就算是皇后怀了个不合时宜的孩子,真的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吗?
当年皇帝真的对德行这么在乎?还是说有人会借着这个名义把他从皇位上撸下来。
瑞定又想起他父皇的两个兄弟。
等到出宫建府,必定要去理亲王府好好的套话。
瑞定就这么抄半天经书,想半天宫廷秘闻,时间一天天过去,船离京城越发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