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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的担心全是多余的,张鹏只象征性地问了问成芸当时的状况,然后就去找面包司机了。
“我过会安排拖车处理现场,你们就不用去了。”张鹏从病房出来时说。
“我跟着去吧。”阿南忽然走出来说。
成芸斜眼看他一眼,不说话。张鹏打量他,说:“你跟着去什么啊,你就是去车也提不走。而且我看你那车有点悬了。”张鹏回忆了一下那辆微型,感觉没比烧完的面包车好到哪去。
“我还是跟着去吧。”阿南坚持。
张鹏回头看了成芸一眼,想瞧瞧她什么态度,成芸站在后面,说:“随他便。”
张鹏点头,对成芸说:“那你先进屋等一下,我们安排车了,今晚送你回贵阳。”
阿南忽然转头看她。
成芸也不知道注意到没有,只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医院里面走。
刚走几步,听见身后扑通一声,然后就是张鹏惊呼,“哎!?怎么回事——?”
成芸猛地回头,看见阿南倒在地上。
成芸两步冲过来,跟张鹏一起把他扶了起来。阿南眼睛半睁不睁,看着好像失去了知觉。
成芸扭头大喊:“医生——!”
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回音。
张鹏回过神,也跟着叫人。没一会,走廊尽头跑过来几个护士,推着一辆护理床。几个人一起把阿南抬到床上,成芸在一边急着问:“他什么情况,刚刚好好的,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医生说:“你先别急,我们要检查一下。”
人被推走,成芸一路小跑地跟着,直到他被推进拍片室。
张鹏也跟过来,眉头紧蹙,说:“不会有什么事吧。”
成芸没有说话,她翻了翻衣兜,摸到烟盒,可最后也只是泄愤似地攥了一下,没有拿出来。
过了一会,阿南被推出来,张鹏凑过去问:“什么情况啊。”
“还得再等等。”一个护士说,“过一会片子才能出来。”
“那现在呢。”
“先让病人休息,送到病房。”
阿南被推走,成芸迈步跟上。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又转头对张鹏说:“你今晚不用安排我回贵阳了。具体情况我会跟别人联系的。”
张鹏点头,成芸又把手机掏出来,“对了,我还有件是要跟你说一下。”
张鹏转眼,“什么事?”
“我这有个报警的录音,希望你可以处理一下。”成芸在手机里按了按,调出一段对话来。
张鹏一愣一愣地听完,听到最后,眼珠子瞪得溜圆。
成芸按掉录音,说:“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你们的——”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张鹏一打手,沉着脸道:“这段录音你发给我,我们绝对严肃处理。到时候一定给你个交代。”
成芸点头,“好。”
“那个……”成芸要转身时,张鹏支支吾吾地叫住她,感觉话有点难以启齿。“成小姐,这事……”
成芸抿嘴,笑了。
想来上一层找他的人也是公安系统,官压一级,什么都得好好掂量。
社会就是这样,你觉得自己在小圈子里活的挺好,其实全是假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一旦有事,就会发现所有人都在一张大网里。
“你放心,录音就一份,传你我就删了。”她走过来,伸出手,“大家都不容易,我不会让你难做。出门在外靠朋友,今晚麻烦你们了。”
张鹏听她这话,瞬间就放心了,对她更是好感倍增。连忙同她握手,“谢谢你了,一点不麻烦!这件事我们一定妥善处理。”
“好,没事的话我去看他情况了。”
“行!我门口给你留辆车,你出门什么的也方便点。”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如果要回贵阳,就打这个电话。到时车留在这就可以了。”
成芸拿过名片看了一眼,这是当地一家包车公司。成芸抬头,打趣地说:“你给我留什么车,可别留警车,走哪怪吓人的。”
“哎,不是警车。”张鹏笑着说,“一辆帕萨特,就在外面停着,这是钥匙。”
成芸接过钥匙,又道了句谢,两人就分开了。
成芸顺着空荡荡的走廊一路向前,来到一间病房。她推开门,里面六张病床,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就是阿南。
护士刚刚给阿南安顿好,看见成芸来了,对她说:“等下片子出来我会来通知你。”
“好。”
护士离开,屋里只剩下成芸和阿南。刚刚护士给阿南盖了一层被,白白的,跟他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南的脸还没有擦干净。他并不是那种短寸头,比那要再长一点,看得出好像有一阵没有打理了。现在额头前面的几缕发丝被凝了的血纠在一起,像是仙人掌的刺一样,朝着不同方向支着。
这种造型在不经意间消除了许多紧张感。
成芸走到他身边,靠在另外一张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一盏白花花的灯光所致,阿南一张黑脸也难得的有些惨淡。
看了将近十分钟,成芸看够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戳了戳他的脸。
虽然黑,但是还挺软。
成芸玩着玩着,不知为何,自己叹了一口气。她目光移开,扫视整间屋子。
县级医院,装修和设施都不精致,旁边的床位上的被子也没有叠整齐。
屋里有一股医院里独有的气息,混杂着消毒水和药品的味道,被子摸起来有点凉,成芸伸手到被子下面,好在被子里还是挺暖的。
这一伸手,成芸刚好摸到阿南的腹部,阿南的外套盖在被子上,里面只穿着长袖的单衣,手盖在布料上,甚至能感觉到下面散着热气的肌肤。
成芸忽然来了兴致,想要弯曲手指,捏一捏他的肚皮,可她想了想,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外面是花丛,可惜如今时节,已经没有花了。
干枯的树杈,只有根部有少许的叶子。风吹过,墙根底下的几片垃圾滚了过去。
风有点凉,成芸没有开多久就把窗重新关上,一转头,阿南直勾勾地坐在床上,正看着成芸。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画面,着实有点吓人。
成芸皱眉,冷冷地说:“你诈尸啊。”
阿南对于她的话有点不赞同,“……我又没死。”
成芸白了一眼。
阿南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成芸说:“别碰,你知道有什么问题么。”
阿南手停下,看向她,反问说:“有什么问题?”
“就是不知道什么问题才让你别碰。”成芸冷着脸,“碰死了自己负责。”
阿南没回答,晃了晃脖子,说:“警察呢。”
“走了。”
“都走了?”
“嗯。”
阿南好像放心了一样,怂着肩膀干坐着。
就在这时,外面的护士进来了,还跟着一个医生,手里拿着刚刚拍的片子。
成芸走过去,医生拿着片子给她看,“没什么大问题。”医生上来先安抚了一下情绪,“已经检查了,就是轻微的脑震荡。”
成芸蹙眉,“那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医生貌似也很疑惑,“按理不应该啊。”他转过头问坐在床上的当事人,“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阿南低着脑袋摇头,“没感觉,没事了。”
医生很负责任,没有就此完结,又问他:“那刚刚晕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阿南想了想,眼神涣散地说:“嗯……有点恶心。”说完他又摇头,“没事了已经。”
医生围着他看了一圈,然后点头说:“应该就是轻微脑震荡,不是什么大问题。”
成芸眯着眼睛,忽然感觉一丝不对劲。
她一边随意应对医生的话,一边斜眼,不动声色地观察阿南。
阿南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一双黑手,眼神发直。
成芸转头对医生说:“费用已经缴清了吧。”
“哦,已经缴清的。”
“那个小姑娘的呢?”
“都缴清了。”
成芸点头。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开了点药就离开了。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成芸收紧衣服,对阿南说:“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阿南的声音很快传来——
“你去哪?”
成芸说:“你说我去哪?”
“警察走了。”
“我也要走了。”
“现在已经后半夜了。”
“那又如何。”
成芸冷哼一声,脚下没停地往门口走。“警察同志心地善良,给我留了一辆车,满油的,我爱上哪上哪去。我就是直接开回北京都——”
胳膊一紧,成芸被一股大力拉回去。
抵手是硬硬的胸膛。
成芸抬头,冷冷地道:“干什么?你装晕也装得像一点,这才多一会就生龙活虎了。”
阿南抬脚,把病房门踢上,然后就干站在成芸面前。
成芸低头瞥了一眼,他穿着一双灰色袜子,脚掌又瘦又长。
阿南直接从床上下来,就这么光脚踩在地上。成芸看了一会后,又说:“想干什么?”
阿南被她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刺激,脸上憋着一股气,眉锋下压,一双眼睛黑得像点了墨一样。
他的手还攥着她的胳膊,没有松开。
成芸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还没开始嘲讽,阿南就吻了下来——
他的嘴唇很软。
成芸站着没有动,心里风轻云淡地地想着,不抽烟的男人嘴里味道也干净,温热阳刚,少了一份沉重,多了一份清朗。
阿南吻了一会,慢慢抬起头。
成芸淡淡地看着他。
“亲完了?我可以走了?”
阿南死死盯着她。成芸看到他两腮绷紧,牙似乎都快咬碎了。
此时在阿南的眼里,成芸就像一团迷雾一样。他看不透,也看不懂。
阿南推开成芸,没用力,可成芸还是后退了半步。
成芸站定,看见阿南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指着她,声音低沉,像是在忍耐什么。
“你们都是这样么?”他说。
“哪样?”
“挑逗别人,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你想太多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阿南大声说。
他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成芸脸色的笑也消失了。
两人冷冷对峙。
半晌,成芸像是要提醒他什么一样,缓缓地道:“你在风雨桥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南的目光看向成芸眼眸的最深处,他一字一句地说:
“是你勾引我,一路上都是。”
成芸嘴角弯了,可眼睛一点笑意都没有。她抱着手臂,往后退了退,轻佻地说:“没错,是我勾引你,可你不是没上钩么。”
她歪着头,语气一万分的无所谓:
“这种事情,你碰到也不会只有一次。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没人逼你。旅行中的插曲,图的就是个爽快,当事婆妈,事后腻歪,咱俩到底谁是女人。”
深夜,医院一片死寂。
“图个爽快?”阿南重复了一遍。
“没错,爽快。”成芸说,“毕竟结局大家都知道。”
夜凉如水,成芸也不知道阿南这么光脚踩在地上到底冷不冷。两人无语静默了一会,成芸先转过身。
一只手越过她的身体,按了墙上的开关。
灯灭了。
屋里瞬间被黑暗吞噬。
然后成芸听到一声轻轻转动声——阿南把门锁上了。
人的观感在黑暗中被放大了数倍。
成芸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又温热的气息,和一道低低的声音——
那是一句侗语,音调听在耳朵里稍稍有点黏。
她听不懂话中内容,只觉得这声音让她忍不住收缩肩膀。
下一秒,成芸被身后的男人拦腰扛起,扔到了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