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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对众多考生而言，不管是秋闱还是春闱都是备受折磨却又寄托着他们的一切。而对贾琏，春闱比秋闱就好过多了。天气寒冷让某些味道没那么容易传开，秋闱时让贾琏倒进胃口的某些小动物也不会在这个时节出没。
是以，在一众穿着单薄棉布制作的衣服瑟瑟发抖的身影中，身姿笔挺的贾琏备受注目。经过大半天的等待和一番严格的搜查后，贾琏终于跨入了礼部贡院的大门。
这次他的号房在考棚中间，远离了茅厕，同时也远离了考棚四周的碳盆。不过对他来说这些意义都不大，有小无相功护体，这种程度的严寒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此次考试与秋闱一样仍然是三场，每次三天两夜，依次是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秋闱时有人中暑直接死在号房里，春闱里更不缺被冻死的人。看着被差役拖出去的或白发苍苍或烧糊涂了仍然握着笔不放的考生，贾琏忍不住蹙眉。
这科举真是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般，能通过的，每三年也就只有那么三百人。
当考完最后一场策论走出贡院时，贾琏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这么恐怖的考试，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真不知道那些每三年都要参加一次的学子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果然是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非为了得到鱼跃龙门的门票，这科举根本就没人来参加。
回到荣侯府的贾琏沐浴用膳之后躺倒床上直到第二日中午才爬起来。在贡院的那几个晚上他根本就没睡，都是用打坐代替了睡眠。*上的疲劳能够消除，精神上堆积的却疲劳仍然需要睡眠来缓解。
春闱之后还有殿试，是科举的最后征程，其实这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春闱的名次基本就是殿试的名次，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而如果贾琏此次春闱又拿下了贡元的话，那么殿试的状元也差不多是手到擒来。
大庆朝开国后第一个六元及第，意义可谓深远。
杏花盛开之际，春闱的榜单也出来了。每三年的此际都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疯狂，贾琏也成了其中一份子，不过他是属于态度平静的异类。得知自己成为贡元之时，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终于结束了，他的任务基本已经算完成。
又是拜房师会同年，这次贾琏的态度比上次更热情一些，毕竟举人和贡士之间的差别也不小。举人是有出仕的资格，但大庆朝如今的举人想要做官除非有很深厚的背景。
就在荣侯府上下都沉浸在狂喜中，贾赦因为还在孝期而不能大宴宾客而捶胸顿足时，贾府中的贾珠知道贾琏成为贡元的消息，直接喷出一口血，让伺候他的绯茗吓得不轻。
“大爷，让奴婢去告诉太太请大夫吧，您这病刚好就这样，不看大夫是不行的！”绯茗六岁就到贾史氏身边当值，作为副小姐长大的她还是知道不少，少年吐血可不是个好事。贾珠就是她的所有，要是贾珠真有什么事儿……一想到王夫人会有的反应，她就忍不住打冷颤。
贾珠握着她的手摇头：“不用担心，绯茗。这口血一吐，我反而觉得气顺了不少。太太身体也不好，别再让她因为我这事操心。”
府里上下烦心事甚多，他就不要再去多添一桩了。
绯茗漂亮的杏眼凝视着贾珠，他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上那点点殷红真是触目惊心，但他本来苍白的脸颊如今倒是多了些淡粉色。难不成刚刚那口血吐出来，他真的舒服不少？
“大爷，您要是哪里有不舒服的，记得一定要告诉奴婢。您就是奴婢的一切，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奴婢真的活不下去。”绯茗的杏眼里泪意点点，衬得那双眸子更是美丽动人，让贾珠心里软得不行。
他伸手抱住她，入手的单薄让他眉宇更是柔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绯茗。”
“奴婢不苦，只要大爷能好，奴婢做什么都愿意。”绯茗在贾珠怀里动情的低声说着。
“待十月凤儿过门，我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绯茗。”贾珠情深意切的说。
绯茗含羞带怯，脸颊绯红：“绯茗能够伺候大爷已经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名分绯茗并不在乎，只要能待在大爷身边就好。”
贾珠笑着轻轻亲吻她，将贾琏获得贡元的消息放到脑后。他或许科举的成绩不如贾琏，但三年后的春闱他势在必得。科举的名次对出仕是有影响，但影响绝对不会那般大。古往今来，三鼎甲中能成为高官进内阁的也不算多。
更何况比起如今身边还一个人都没有的贾琏，有绯茗相伴的他舒心得多。对于贾琏和承恩公府的嫡小姐议亲的事儿贾珠并不是无动于衷，比起王熙凤，这梅小姐不知道高了几畴。
但只要一想起书香世家的婚事大多数都是一夫一妻，贾珠的羡慕就没有了。他那么努力的念书，可不想最后的结果却是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要真的那样的话，他岂非就要错过对他情深意重的绯茗！
闭目亲吻绯茗的贾珠没能见到她杏眼中的算计和冰冷。在贾史氏身边长大的她，对男人心理的把握却是跟着她母亲学的。她母亲能让父亲只有她一个女人，手段自然不小。
她不可能让贾珠只有一个她一个女人，但起码能在正房奶奶进门前尽量的在他心里多占点位置。从王夫人那里绯茗就知道王家的小姐有多难缠，但她既然已经被放到贾珠身边，她就得为自己和自己未来的孩子努力，她可不想像鹦哥儿一样，就那样在后院之中泯然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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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中，一身常服的隆旭帝捧着茶碗目光欣慰的看着代他在书桌前批阅奏折的司徒渊，待他放下笔活动肩膀之时，才缓缓开口：“老七，今年会试的卷子你都看了吧，对那位已经连获五元的贾琏有什么看法？”
司徒渊微微蹙眉，随后淡笑说道：“说起来这贾琏我还跟他有几年相处，那时在上书房他就表现得很不错，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能耐。”
隆旭帝怔了下，接着点了点头：“是了，这贾琏是老九的伴读，当年朕还下了旨确认此事。要是那些勋贵之后都像贾代善这孙儿一样有出息又知礼，朕也不用想方设法的削除他们的军权。”
“父皇对这贾琏如此看好？”顿了会儿后，司徒渊才开口问。
“不是朕对他看好，而是他确实不错。明明是勋贵出身，之前还在北疆立了那么大的功，结果却在科举方面也做得很好。”隆旭帝眼睛浑浊但眼神却仍然锐利，“这样文武双全的千里马朕自然不能放过，但要怎么用，却还需从长计议。”
司徒渊走到隆旭帝身旁，为他空掉的茶碗斟满茶水：“恳请父皇教导。”
“你这真是要掏光父皇的老底啊，老七。”隆旭帝笑骂着，接着脸色转为严肃，“贾琏出身勋贵之中的四王八公，本身有武功却未碰触军权，现在又即将从科举出仕，你觉得其他勋贵会有什么反应？”
司徒渊沉吟片刻，才张口说道：“荣侯府不仅会与其他勋贵断绝关系，更可能会反目成仇。”
隆旭帝轻轻颔首：“贾代善这老匹夫啊，为了他这孙儿真是用心良苦，不仅早早分宗更是分家。荣侯府如今在贾琏手上正式转换门庭，朕的有些打算怎么也得将荣侯府除开。”
“若是贾琏并未有这样的能耐……”司徒渊本就是心思深沉之人，如今又跟在隆旭帝身边学习了好几年，对于隆旭帝的未尽之语自也是知道的。
“既然不是朝廷所需要的人才，自然得在其他方面起到作用才行。杀鸡儆猴这招虽老，但有用就好。”隆旭帝作为一位各方面风评都不错的皇帝，自然不会是昏君，“但如今既然他有用，就得让他的用处更大。”
“父皇，此次的状元就是贾琏了？”
“他已是五元首。”隆旭帝慢条斯理的呷着碗中茶水，“还是说老七，你想打压他一下？”
心里一紧，司徒渊面上却无奈苦笑：“父皇，在你心里，儿臣就是这样没有包容之心？这贾琏虽是九弟的伴读，但既然他本身能力卓越，儿臣自然就会重用他。更何况他与儿臣表妹的婚事，父皇难不成会不知道？”
仔细打量了司徒渊好半晌，最终确定他并不是在说谎的隆旭帝终于缓和了脸色：“老七，朕这般试探你让你受委屈了，但朕有这么多个儿子，最终能保全下来的，也只有你和老九。”
“父皇，四哥和五哥……”司徒渊想要说出口的话被隆旭帝抬起的左手打断。
“老七，你不用多说。你的心思朕明白，朕也是跟你一样这么慢慢走过来的。”隆旭帝长长叹息一声，“朕曾经想着要让嫡长子继位，这是大庆立朝以来几代皇帝的愿望。只可惜……”想到那在东宫自杀的儿子，隆旭帝脸色越加黯淡，“那样的事，不管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朕都无法真正原谅。你大哥会那般做，朕有责任，他们几个也一样。”
“老七，朕将老四和老五放出来，你在怪朕吧？”
“……儿臣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隆旭帝轻轻笑了起来，“老七啊，朕要是不这么做，待你登基之后，甄家和那些世家勋贵们，你可不好处理啊。”
隆旭帝的话让司徒渊瞪圆眼睛，最终眼角滑下泪水恭敬的在隆旭帝身前跪下，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