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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索命恶鬼般死死盯着渣夫看了半天,云明月才猛然间意识到雅间内竟然站了这么多人。她吃了一惊,气势顿时一弱。
“声哥!带她走!”陆秀急忙趁机朝张汉声大喊。
听到她的话,张汉声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朝云明月猛扑了过去。
意识到不对,云明月猛地从怀里拔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怒指张汉声:“别过来!谁也别过来!”
张汉声虽然身手了得,但也不敢跟手持利刃的人硬来,当即缓缓向后退去。
趁着这个机会,云明月竟然深吸一口气,挥着匕首就朝渣夫所在的方向猛刺了过去。她果然已经不打算全身而退了,根本就不在乎在场有这么多围观群众。
生死危机之下,渣夫虽然早已被烟毒掏空了身体,但依然爆发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竟然后退一步,拉过了身旁的烟|妓做挡箭牌。
云明月虽然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但总算一丝理智尚存,并不打算伤害无辜,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收手。匕首擦着烟|妓的胳膊划过,在衣服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她自己也因为这一击的惯性重重扑倒在了烟榻上。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那烟|妓此时才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胳膊惊声尖叫,就算意识到只不过划破了衣服,那尖叫声也没有半点要消停下来的意思,“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趁着云明月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陆秀上前一步,一把从身后死死抱住了她。
张汉声见状,抓住机会扭住云明月的手腕,抢过了匕首。
现场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见匕首被夺,云明月发出一阵凄厉至极的尖叫:“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杀了他!”
她的一双眼睛依旧怨毒地望着她的丈夫,眼中满布着血丝,目眦欲裂,那眼中的寒气竟让渣夫一阵瑟缩。
“畜生!把宝宝还给我!把宝宝还给我!”云明月拼命挣扎着,陆秀虽然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依旧不是她的对手,很快便被她挣脱。
重获自由的云明月仿佛一头发狂的母狮,猛扑过去,对着丈夫又抓又咬。男人的力气虽然大过女人,但面对这样不成章法的攻击,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很快便被抓得浑身伤痕,鲜血淋漓,脖子上甚至还被狠狠咬下了一块肉来。男人凄厉的惨叫声令周围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原本还在喊着“杀人啦”的烟|妓都被震得僵在了当场。
“够了!再闹下去要出人命了!”最后还是张汉声看不下去,上前拉开了她。
那男人运气还算不错,那一口没咬对位置,看着触目惊心,却并不致命。他的胆子却已被吓破,捂着伤口,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状若罗刹的女人,似乎不太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逆来顺受的妻子。
此时,云明月也终于稍稍恢复了理智,吐掉嘴里的血肉,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模模糊糊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依稀是一个孩子的名字。
看她哭得可怜,陆秀走过去,一把搂住了她。云明月一愣,随即仿佛行将溺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她,哭得越发凄厉。
张汉声打了声招呼,烟馆的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找人帮那个男人处理伤口。
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云明月才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眼中的杀气退去,只剩一片令人揪心的空茫。
陆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冷冷望了一眼依旧在痛苦呻|吟的男人,忽然走到他面前,笑道:“你最好弄明白一件事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我们两个跟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你身上的伤也是你自己弄的,跟任何人都无关!”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瞪大眼睛打量着陆秀,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要替自己的妻子出头。
“听到了没有?”见男人竟然不给陆秀面子,张汉声立刻不耐烦地咆哮道。
男人大概也从烟馆众人的态度中明白了张汉声的身份非同小可,连忙连连称是。
“你们也一样啊!我可不想今天的事情节外生枝!”见男人点头,陆秀笑着环顾四周。
烟馆众人连同那个烟|妓连忙点头如捣蒜。
陆秀长舒了一口气。顿了片刻后,她忽然转向刚刚替他们两人领路的那名男子,问道:“哦!对了,有纸笔吗?”
“有!当然有!”此时,那人也已经意识到陆秀跟张汉声两人中真正占据主导地位的是陆秀,连忙吩咐人以最快的速度拿来了纸笔。
陆秀接过纸笔,直接丢在了那个依然在呻|吟的男人面前:“你不是饱读诗书,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吗?《离婚协议书》会不会写?”
那男人当然知道一旦写下《离婚协议书》后意味着什么,僵在当场,一动不动。
“你到底会不会啊?我嫂子问你话呢!”张汉声果然是绝世好小弟,见他怠慢陆秀,竟然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此时他也已经明白了事情大致的经过,对这样的渣男深恶痛绝,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毫无保留。
男人疼得惨叫一声,赶忙抓起了笔。
果然不愧是能以文才俘获女孩子芳心的衣冠禽兽,他的字跟人一样俊秀漂亮,就算被吓得浑身颤抖,也依然甩了也曾好好练过字的陆秀一条街。陆秀接过写好的协议,确认没什么漏洞后,笑着点了点头。让他誊抄了一式三份。
男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乖乖签字画押。云明月浑浑噩噩,陆秀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也乖乖签下了大名。
“好!很好!从此以后,她跟你一刀两断,再无瓜葛!”陆秀拿着一式三份的协议,笑容满面,“声哥,就由你来当这个证人。”
就在眼前的boss不用白不用,张汉声这几个大字签上去,就算给面前的这个男人十个胆子,他也没胆量翻案。
张汉声点点头,接过笔,干净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杜雪怀果然是把张汉声当成自己儿子养的,这家伙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却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简直跟看着斯文儒雅,却是个文盲的杜雪怀是两个极端。
吹干了纸上的墨迹,把其中一份丢给男人,陆秀一手拿着两份协议,一手搀着云明月,旁若无人地走出了雅间。
走了几步,陆秀脚步忽然一顿:“一品楼那边……”
张汉声迅速会意,笑道:“嫂子放心,我来摆平。”
陆秀满意地一笑,搀着云明月上了车。此时的云明月已经仿佛丢了魂一般,就跟一个木偶般任凭陆秀摆布。陆秀先领着她去最近的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然后才带着她回到了家中。
长三堂子接待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又定期到工部局体检,云明月虽然精神饱受摧残,但*上倒是健健康康,并没什么大碍。
这已经不是陆秀第一次往家里捡人了,虽然阮梅子只能算家里的女佣,但经过了之前的事,翠翠跟张妈多少对这种事情已经有了些经验。并没有大惊小怪,听陆秀说起云明月的来历,便坦然接受了。
云明月依然跟刚刚一样呆呆木木的,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的傀儡。
把她带回了家,陆秀才开始为该怎么安置她而烦恼。她已经跟娘家一刀两断,刚刚又签下了离婚协议,如今可以说是无家可归。
上海倒有两个救济娼|妓的机关,一是全国妇孺救济会,专门救济被拐卖的妇孺,二是济良所,专门救济从良的妓|女。
云明月算不上被拐卖的妇孺,甚至都已经从父亲那里拿到了断绝父女关系的文书,全国妇孺救济会自然是不会管她的。
济良所是外国人开的,时常有妓|女私逃过去寻求庇护。不仅为患病的妓|女提供治疗,甚至还教授健康的妇女学习制衣、刺绣等谋生的工艺,留养解救回来的幼女。看似不错,却有着浓厚的基督教背景,比起解救妓|女,传教才是他们真正的职责。
陆秀虽然觉得对现在的云明月来说,有个心灵寄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总觉得,如果在现在这种时候把她丢给济良所,不太合适。考虑到她目前的精神状态,最后还是决定先让她在自己家里住上一阵,看看情况再说。
陆秀刚刚松了一口气,准备瘫在沙发上好好歇歇,却见张妈捧着一叠东西向她走来。走到近前一看,竟然又是读者来信。
看到信,陆秀欲哭无泪。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能读到一两封令她如鲠在喉的信,其他粉丝的信她可以不回,但面对那样的信,她根本没办法不回,每天遭受精神创伤不说,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写回信。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还有人竟是因为看了她给其他人的回信,才写信给她的。
脑补一下弃妇们聚在一起商量如何给子不语先生写信的情景,她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总觉得情况再继续发展下去,她已经有变身知心姐姐的危险。
这段时间,她一看到粉丝来信就犯怵。不看于心不安,看了又怕再遇到云明月那样的事。救吧,她一个人实在救不过来,不救,又良心难安。
愁得她连给两个孩子喂奶都不敢了,据说妈妈心情不好的时候给孩子喂奶也会影响到孩子的情绪。还好,两个孩子已经能吃辅食了,张妈偶尔也会去街上买点羊奶回来,倒是不用担心他们饿着。
“麻麻麻麻麻……”陆秀正纠结间,忽然听到空气中响起了雪球奶声奶气的声音。原来是梅子把小家伙抱了出来。这几天的特训还是多少有点效果的,雪球至少已经知道把麻麻麻跟陆秀联系到一起了,虽然麻得太多了些。
小家伙一见到她就往她胸口上扑,看样子是想喝奶。
陆秀连忙伸手挡住了他乱拱的嘴,柔声解释道:“今天妈妈去了不好的地方,没有奶喝!”
先不提今天她糟糕的情绪,只说她刚刚留在烟馆的那段时间,也不知吸进了多少对人体有害的东西,这几天打死她,她也不敢给两个孩子喂奶。
“嗯哼嗯哼……”见期待已久的食物落了空,雪球当即小嘴一扁,委屈地大哭了起来,“哇啊啊啊啊……”
对婴儿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妈妈不给奶吃更大的委屈了,小家伙一哭起来就没完了,直哭得撕心裂肺,令人肝肠寸断。
陆秀虽然舍不得他哭,但更舍不得让他喝毒奶,只能拿着奶瓶用羊奶喂他。可惜小家伙今天的心情显然不好,非但没领情,反而哭得越发凄厉。
听到他哭,原本在房间里睡觉的毛团竟然也加入了二重唱,一时间屋子里婴儿啼哭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