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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山看着令牌,正是吓得全身哆嗦的时候,但听王瑞的话,又颇觉得有道理。督抚大人那可是堂堂安国侯世子,家财万惯,富贵泼天,又怎会开这么个寒酸的船?比普通富户还要不如的。想来应该不会是督抚本人,或许与督抚有些相关的人物吧,不然哪敢光天化日之下冒充督抚的。
只是,周远山虽然野心勃勃,但也细致如发,尽管心头怀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说:“王公子,对方有督抚大人的令牌。依周某看,还是小心为上。”他的意思先把对方身份弄清楚了再说。
王瑞不耐烦地道:“我敢保证,对方绝不是什么督抚大人……”话还没说完,忽然背后响来一阵巨喝,“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袭击督抚大人?”
周远山心里一阵恍惚,赶紧回头,忽然脸色大变,只见他们的背后,密密码码地使来无数艘船只,船上全是清一色黑衣带刀武士,当先一排是人高的巨盾,身后是一排排手持连弓弩,拉弦如满月的弓弩兵。
对方的船驶得飞快,一眨眼间,就已离他们的船只有百步之摇,还来不及想对策,对方船上已有人大吼,“周远山,你好大胆子,胆敢带兵围攻督抚夫人,你有几个胆子?对方听着,督抚大人在此,统统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对方只稍稍停了下,又嘶吼道:“督抚夫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灭你们九族。”
周远山心里一阵哆嗦,他目力极好,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首领,是凌督抚麾下大将,叫张少清,此人天生神力,又是神射手,据说能拉五石弓,骑术好,武艺好,有勇有谋,是凌督抚少数的心腹爱将之一。此人一旦出面,那是不见血不收兵的人。
人的名,树的影,张少清的身份,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再来凌督抚的大名,军中的将士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那可是有屠夫之称的杀人狂。曾经一口气枭了三千投降士兵的首级,只因为他们投降得太慢了,丢武器也丢得太慢了。
所以,张少清话一出口,周远山带来的人马全都集体打了哆嗦,想也不想就放下了武哭,然后抱头蹲下,一个个如丧考妣。紧接着,张少清的话,又令他们一阵哆嗦,心想完了完了,对方船上居然是督抚夫人。督抚前阵子才新娶了夫人,他们也是知晓的,就算不知督抚大人对这位新夫人有多少感情,但凌大人护短的名声那是出了名的。
这回也亏得张少清及时赶到,否则督抚夫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只有被抽筋扒皮的份,想着督抚大人的冷血酷厉,心里更是骂死了周远山,把他祖宗十八代都咒遍了。
不说普通士兵,周远山本人现在也是腿肚子抽筋。他带领士兵围攻督抚夫人,法不责众,凌督抚不一定会惩罚士兵,但他这个带队的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心里更是恨毒了王瑞。这个天杀的,杀千刀的,胆子可真是肥得很呀,连督抚夫人的主意也敢打。
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王瑞所说的对方护卫就是凌非,那可是督抚大人身边第一侍卫长呀。
凌非那可是凌督抚身边的心腹中的心腹,从来不离左右,如今也在船上,要么就是凌督抚对这个新夫人格外的疼宠,连心腹侍卫也要派来保护,要么就是凌督抚本人也在船上。不管是哪一种,周远山都得天眩地转了。这时候的他双膝跪在甲板上,全身半丝力气都没了,有的只是无穷的绝望悔恨。
王瑞也傻眼了,他实在不明白,就这么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画舫,那个美若天仙的少妇,怎么就成了督抚夫人呢?
也就在眨眼间,周远山带来的人马已全都抱头投降,张少清带来的人马,不费一兵一卒,便控制了所有人马。当张少清带着人马,来到周远山的船上,周远山赶紧痛哭求饶,“张大人,属下不知道船上的是督抚夫人,属下受人蒙蔽,向您请罪。”
张少清冷冷地道:“周远山,有什么话,等会见到督抚大人再解释吧。”然后一挥手,厉喝:“统统捆起来,带走!”
一群士兵如狼似虎地扑向周远山等人,又踢又踹地把他们按倒在地上,王瑞挣扎着大叫,犹自不死心,“你们不能抓我,我姐夫是福建总兵,我是泉州王家二公子,在整个福建,我们王家……”话还没说完,又被人狠狠踹了几脚,几个大头兵骂道:“老子管你是天皇老子,犯到老子手上,等着被侍候吧。”
王瑞被打得眼冒金星,但仍是不肯死心,还嘴硬地叫道:“我姐夫是福建总兵林骏……”
又是几脚狠踹,把他踹得差点提不起气来,“他妈的,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敢嘴硬。别说是你姐夫,就是你老子,也要受你牵累,蠢货。”
不一会儿,林总兵林骏也赶过来了,他也听说了自己的小舅子伙同副将,带兵围攻督抚夫人。林骏听说此事,几乎双眼一黑,二话不说,就从温柔窝里跳了起来领着人直冲珍珠湾,生怕来迟一步,小舅子死了便死了,怕就怕还要牵累自己。凌峰那杀千刀的可是最擅连坐的。
林骏十万火急地赶到珍珠湾,便见湖面上全是清一色官船,一些民船全远远地驶了开去,听说场面也已经控制,督抚夫人仍在船上,周远山等人也还没有接近督抚夫人的画舫便被张少清给控制住了。不由长长舒口气。
林骏才松口气,蓦地便听到一阵尖叫:“快来救命呀,抓淫贼呀,快来人呀……”
林骏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举目望去,便见督抚夫人的画舫上,出现几个妙龄侍女,并拥着一个华服丽人惊惶地从船舱里奔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清一色青衣的男子,只是衣服*的。林骏气得一口气就那样堵在喉间,厉声吼道:“来人呀,把这大胆狂徒给本官拿下。”
林骏吼得声嘶力竭,他太熟悉这些青衣人的身份了,是王家的家丁打扮,显然是自己的小舅子干的好事,瞧中了督抚夫人的美色,就派家丁前去明抢,如今还被捉了个正着。
徐璐从船舱中奔跑出来,身后青衣家丁追出来,林俊的嘶吼,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林骏的命令一下,身后便有士兵举着箭往船上射去,林骏对于自己的亲兵的箭术那是很有信任的,心想,小舅子是没有活路了,现在只有丢车保帅才是王道。
正想着,忽然又是一阵尖叫,“不好了,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呀,救命呀。”
林骏眼皮子一跳,果然,美若天仙的督抚夫人,被船上陡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吓得慌不择路,跌落湖里去了。林骏吓得魂飞魂散,这下子所有的计谋都用不上了,珍珠湾的水本来就深,闺阁女子不会凫水,若没有人救,只有溺死的份。就算有人下去救了,男女授受不亲,督抚夫人的名声也是毁了,如此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就此折戟,凌峰的怒火可想而知,估计整个王家都要拿去陪葬,说不定自己也要受到波及,林骏这时候什么想法都没了,呆呆地望着湖面。
湖面上所有官船齐齐朝徐璐落水的地方奔去,却没有人敢跳下去水去救人,不是他们不谙水性,而是督抚夫人是女子,他们下去就算把人救了上来,岂不毁掉夫人的名声?
眼看督抚夫人就要沉没下去,忽然,船舱中奔出一个身影,纵身跳了下去,把人救了起来,后来大家才认了出来,救人的正是凌峰本人。众人松了口气,又祀求着督扶夫人没事。
这时候,林骏等人心头七上八下的,凌峰把夫人救起来时,夫人已经晕迷不醒了,也不知能否救得活。大富人家的夫人奶奶们身子娇弱,稍微受一点寒就会要去半条命,这会子又是是惊吓,又是落水,也不知能否救得回来。
林骏失魂落魄地跳上甲板,凌峰抱着*的徐璐,脸色铁青,双眸似要喷火,对着湖面一众官兵厉吼:“别挡道,都给我滚一边去。”然后抱着徐璐蹬蹬地飞身上了岸边,纵马往城里奔去,显然是要去找大夫。
剩下的林骏也急急忙忙往岸边赶了过去,被人控制住的周远山已是如丧考妣,垂头丧气,要死不活。只有王瑞还搞不清楚状问,兀自对林俊叫道:“快放开我,姐夫,快来救我,把这帮狗日的军法处置。”
林骏气得双目喷火,奔过去,左右开弓把王瑞打了个痛快,并吼道:“你这个混账,老子要被你害死了。”也不等船只靠岸,隔着一丈宽的距离,就跃到岸上,匆匆抢了匹马如狼似虎地拍马前行。
张少清神色疑重,刚才凌督大人的架式,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王家,这回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张少清肃了神色,“王瑞大胆包天,纵人行凶,纠结官兵,欲图谋害督抚大人,欲对督抚夫人不轨。水军营撤回。骁骑营,弓兵营,步兵营,立即随我去包围王家,把王家上下统统捉进大狱。”
“是!”这群大头兵最喜欢的就是抄家抓人了,不但富了自己的腰包,还能一呈威风,一举数得。
张少清能成为凌峰的心腹,甚至左右臂膀,自然是极有眼色的,凌督抚刚才的神情,以及对夫人的狂怒担忧,已经证明,不管夫人是生是死,王家是死定了。恰巧督抚大人本来就要对付王家,只是苦无机会,此时现成的大好机会送上门来,张少清哪还能错过的,当下就领着人气势汹汹地去王家了。
……
凌峰抱着徐璐一马当先风驰电掣驶回凌府,徐璐便睁开了眼,笑嘻嘻地望着凌峰,“刚才我表现得不错吧?”
凌峰一边牵着缰绳,一边低头看她一眼,“别说话,风大。”他越发搂紧了她,生怕全身*的她着了凉。
徐璐看着两旁飞逝的景物,吓得闭了闭眼,说:“慢些慢些,我快要吐了。”
凌峰并没有放慢速度,依然打马前行,“再忍忍,万一着了凉可不好的。”他已有些后悔让她参与此事了,她身子娇弱,万一着了凉可要怎么办才好?
感觉得出他对自己的关心,徐璐心里甜兹兹的,紧紧地偎紧了他。
很快,凌府到了,凌峰抱着徐璐火速奔回了屋子,来到蘅芜院,三两下就剥掉了徐璐的所有衣物,徐璐哭笑不得,一边挣扎一边抗议,“唉呀,你扯得我好痛,我自己会脱的。”
“闭嘴。”凌峰喝道,三五下扯光她的衣物,又把她按在床上,“闭嘴,不许说话。”他动作飞快地拿了被子把她包裹住,紧紧抱在自己怀中,看到跟进来的几个丫头一脸茫然,不由喝道:“愣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衣服服侍少夫人更衣?还有,去厨房熬姜汤来,少夫人落水了,不能着凉。”吩咐完后,这才把徐璐放到床上,任由一群丫头给她更衣,绞干头发。不一会儿,外头已有人禀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老大夫被拉得气喘吁吁,气都还没喘匀,又被推了进来给徐璐诊脉。
其实徐璐身体健康着呢,就只是落水而已,又被及时救了起来,天气又不冷,根本没事的,但为了稳重起见,仍然叫了大夫仔细诊治了一翻。
老大夫仍是上回那个老头儿,被气喘吁吁地抓到凌府,得知督抚夫人落了水,脑海里浮出一张略带婴儿肥却又粉嫩娇怯的小姑娘时,怜惜之意顿生,也顾不得身上这把老骨头,拼了老命,甩着老腿老胳膊地赶着。
不过在赶路的同时,老头儿犹在想,这位新夫人不是与凌督赞犯冲,就是被凌督抚身上的煞气冲着了。这才成亲不到一个月呢,已经连续叫了两回大夫了。
不过在给徐璐把了脉后,老头儿又纳闷了,除了有些微的惊悸之症外,这个新夫人身子好得很呢,半丝毛病都没有,脸色红润,似乎还比上一回长胖了不少,不由奇怪。十天前,这个新夫人还面容瘦削憔悴,心怀兢惧,可现在却是生龙活虎,动若脱兔。
得知徐璐确实无事后,凌峰这才松了口气,又让人重赏老大夫,亲下了封口令。紧接着,姜汤也熬好了,凌峰逼着她喝下。这才挥退屋子里的人,搂着徐璐,要她脸上亲了几口,“我的夫人,可真有你的。王家这回是死定了。”
徐璐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我要不要再晕迷不醒?”
“不用。大夫和丫头那儿我已下了封口令。”凌峰倒不担心有人会反水。
“不过这阵子就得委屈你呆在屋子里了,哪儿都不要去。”
徐璐点头,既然要做戏,肯定要把戏做足的。
“估计这时候已有人心烧火撩了,爷要不要出去处理?”
“急什么?现在我的夫人可是生死未卜,本官担心自己的夫人,守在屋子里也是常理。谁也不会说半个字来。”
徐璐咯咯地笑了起来,搂着凌峰的脖子,眉开眼笑道:“爷,有没有人说您阴险卑鄙狡诈?”
“有。”
“谁?”
“你呀。”凌峰笑道,“就算有,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是吧?而你倒是第一个当着面说我的人。”
“那倒也是哦。”徐璐又笑了起来,这才发现,凌峰尽管已换了衣服,但头发都是湿湿,于是直起身,“爷快把头发放下,我给你绞干。”
凌峰没有反对,果然坐到桌前,任由徐璐细心地给他绞干头发。这时候,外头天色已暗,豆绿进来,问道:“小姐,时侯不早了,要传膳么?”
徐璐看着凌峰,笑道:“唉呀,不说我还没感觉到呢,今儿有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肚子都咕咕叫了。”
凌峰笑道:“那就传膳吧。”
吃了饭后,徐璐也累了,嚷着梦周公去。
“你去睡吧,我还得去外书房处理些事。”
“那爷什么时候回来,我好让人留门。”
“不用了,今晚我不睡了。”
“啊……爷可是有要事要处理?”
“我夫人可是生死未卜,我哪睡得着,自然要熬夜守在夫人床前,自然是一夜未睡了。”
徐璐张大嘴,“没必要做到如此逼真吧?”
凌峰冷笑,“冲着王瑞领兵冒犯我,王瑞已是个死人了。如今,又让我的夫人受此惊吓,记王家脱一层皮也不为过。但打蛇不死,后窜无穷。所以,我不但要钉死王家,还要林骏以后的忠心。”
徐璐迷惑了,“爷已经达到目的了呀?干嘛还要委屈自己?”
凌峰微微一笑,摸了她的脸蛋儿,说:“想要灭掉王家满门,就你落水,份量还不怎么够。所以,得再给他们加把火。”
平淡的语气里,血腥意味却异常浓烈,这也是徐璐第一次发现,她的枕边人,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屠夫。王家是何等超级豪族,就因为不怎么安份,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他就要灭王家满门。这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徐璐不再说话了,放开了他,“你们男人的事,我一介妇道人家也是不懂的。那我就不问了,爷去吧,不过不要呈强。”其实她很想对他说,少造些杀孽,不过想来他是不会听进去的,瞧他尽管眉宇间带着疲惫,精神却奋亢,她便知道,他动王家的心思已是不容更改了,也就歇了劝解的心思。
凌峰再看了她一眼,妻子的皮肤雪白,眉宇间带着惹人怜爱的粉嫩气质,大大的杏眼,却带着忧虎,这让他格外的怜惜,低头,吻了她丰润的双唇,不一会儿,他放开了她,等匀了呼吸,这才大步离去。
凌峰走后,徐璐却一时没了睡意,王家呀,那可是超级大豪门呀,就她有限的认知里,光泉州城,王氏家族就有数上千口人,而在泉州,福州等地,也有王家的分支。甚至王家也还有族人在朝中当官,若是真要一网打尽,这要多大的手笔?需要安多少罪名才能达到灭族的目的?
徐璐对王家人没什么好感,王瑞的母亲林氏还曾奚落过她,王家人在老百姓心目中名声并不怎么好,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强占民田,甚至还有逼良为娼的事儿,王家人死了就死了,但这样一个大族,凌峰究竟要罗织什么样的罪名,才能够灭掉王氏家族,进而达到牵制林家的目的呢?
……
外界传闻,督抚夫人受了惊吓,又失足落水,凌督抚大怒,当场下令,把王家人全都控制起来。督抚夫人徐氏被救起来已是晕迷不醒,淹淹一息,直到第二日依然晕迷着,高烧不退,大夫说是得了急性风寒,能否救得回来也难说。
徐璐不愿破坏凌峰的计划,只好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就算有人登门看望她,也被劝了回去,据说,林骏的夫人王氏从昨日开始,已来过数回了,都被门房上的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又过了一日,徐璐“清醒”了,但身子虚弱,烧是退了,却咳嗽不断,依然很危险,王氏再一次吃了闭门羹。
又过了数日,据说督抚夫人总算捡回了条命,却依然在屋子里休养,但却又噩梦连连,显然被那日王瑞等人的动作给吓住了。凌峰心疼爱妻,非常震怒,把王瑞打入大狱,其余爪牙也被如数丢进大牢。周远山也因“擅离职守,为虎作伥,领兵冒犯督抚夫人”被打了五十军棍,一撸到底,发配到城门守门去了。这数日来,王家上下日子可不好过。王峰的母亲林氏几乎哭瞎了眼,从她儿子做出冒犯督抚夫人的混账事来,便知道,儿子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紧接着,王家上下一致朝她发难,指责她若非她纵容儿子,王瑞哪会犯下滔天大错,甚至连累王家。
林氏心里又闷又苦,儿子不知生死,公婆妯娌丈夫接连怪她,这两日简直是水深火热,外头又有官兵把守,消息也递不出去,也不知外边怎样了。
但尽管如此,林氏仍然心存侥幸,好歹她是京中泽云侯府的千金,虽说只是庶女身份,但福建总兵林骏,既是自己的侄儿,又是自己的女婿,相信凌督抚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王老夫人冷笑连连地搓穿她的侥幸心理,“督抚夫人是何许人物?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
林氏心头一紧,婆母这可是戳中自己的心窝了。她一方面希望那徐氏干脆死了算了,这样一来,以后见到此人就不会满面的难堪了。但又怕此人真的死了,凌督抚会牵怒王家,尤其是自己的儿子。后来不知听谁说的,王瑞被打入大狱,被人一日三顿鞭子侍候,已被打得血肉模糊,林氏心如刀绞,三翻五次想冲出去亲自跪求凌峰,但都被挡了回来。
过了两日,王家人的柴米油盐也快要用光,一大家子都被关在家中,上千口人吃喝拉撒全在家中进行,茅坑里的屎粪已渐渐淹过地面,臭气薰天,各个主子屋子里的马桶里集满了粪便,薰鼻欲吐。厨房外的腐烂垃圾也堆成小山高,苍蝇满天飞,下人们更是人心浮动,不服管束。王老夫人实在经受不住这样的煎熬,病了下来,张少清倒是没有为难王老夫人,还特地请了大夫上门给王老夫人看病。于是王家人赶紧拿金子的拿金子,拿银子的拿银子来贿赂这位大夫,打听外头的近况,以及督抚夫人现在如何了。
老大夫说:“据说督抚夫人已经醒来了,却也受罪不小。凌大人爱妻如命,一直守在夫人床前,哪儿也没去。”
林氏又赶紧问她儿子王瑞如何了。
“这个老夫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据说日子不大好过呀,毕竟,他别的不去惹,偏要去冒犯督抚夫人,还弄得大张旗豉。”老大夫摇了摇头,他也是泉州城的人,王家霸道蛮不讲理是亲眼见识过的。那个王瑞,就是十足的土霸王,如今落到比他更残忍更厉害的凌督抚手上,也是活该,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想着儿子在牢里遭罪,林氏心如刀绞,又连忙问她女儿女婿的近况。
老大夫摇了摇头,“老朽只是区区大夫,那些事哪能清楚的。”
于是林氏又赶紧往老大夫手上塞了几根金条,以及一封信,请老大夫必务要把信带给她女婿林总兵。
看在金条的份上,老大夫勉为其难应了。
第二日,林氏在家中千等万等,总算等来了前来复诊的老大夫。迎上林氏那期翼的目光,老大夫暗叹一声,拱手道:“惭愧惭愧,林总兵最近闭门不见客,老夫这封信虽然递进去了,但林总兵很快就把信给撕了,并要老夫转告夫人,若非夫人管教不严,他何至于受此牵累?如今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实在无能为力了。”
林氏满脸的不悦,“这怎么可能?骏儿不可不能见死不救的,你究竟有没有把话带到?”好歹她是林骏的姑母兼岳母身份,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的。
老大夫轻咳一声,说:“夫人,林总兵不是肯不相帮,而是真的无能为力,他现在已是自身难保,哦对了,忘了告诉夫人,督抚大人准备把王二公子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林氏双眼一翻,就那样晕死过去,老大夫不慌不忙地又抢救林氏,林氏清醒了过来,又是哭天抢地,又是对林骏破口大骂的,“林骏这个白眼狼,瑞儿好歹也是他表弟,他怎能见死不救?还有丽儿,瑞儿可是她亲弟弟呀。她怎么就不想想办法呢。”然后又是一堆难听的话。
老大夫等她骂得差不多后,这才悠悠道:“其实这也不能怪林总兵和林夫人,实在是督抚大人雷霆震怒,林总兵当场就被收回了虎符,并被革了职,如今呆在总兵府闭门思过呢。”
林夫人当场傻住。
老大夫又继续道:“林夫人日子也不好过,这几日天天往凌府跑,想见见督抚夫人,大门的边都没摸着……据说,林夫人也病下了。”
……
又过了两日,督抚夫人身子略有好转,能下地走动了,督抚大人这才松了口气,解除了对王家的禁制。王瑞却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王瑞被打五十大板,发配去海军军司衙门做苦役。
围在王家的官兵退后不久,王家人这才有种重新活回来的感觉。王瑞发配也就发配了,这个差点把家族带入灭亡的祸根,谁也没想过要去救他。唯独爱子心切的林氏则四处奔走,想把儿子救回来。
徐璐在家中好吃好睡,听闻林氏要求见自己,问凌峰,说:“不是要王家彻底消失么?爷怎的又放过了他们?”
凌峰淡淡一笑,“官场上的争斗,也不是一味的血腥撕杀。”
徐璐眼露迷惑,凌峰原本也不打算告诉妻子的,但这回妻子表现非常完美,作戏也是作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觉得这个小妻子若好生培养,将来也会成为自己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于是,凌峰说:“泉州和福州的王氏族人,前两日已向我递了投名状。表示会全面支持官府创建海兵,并答应每年资助海兵训练,造船修路,造福乡邻。另外,王氏族长还秘密交了王氏一半的产业与我,以换取王氏全族性命。”
徐璐惊讶,不就是派人把泉州王氏圈禁了起来,把王瑞给发配了,王氏其他族人就如此坐不住?这也太奇怪了。
“爷暗地里还做了什么?”徐璐不相信,区区泉州王氏得罪了凌峰,其余王氏族人就会如此的心急火燎。虽然她不懂官场,也不怎么擅长阴谋斗争,但多少也知道,越是超级豪门巨族,越是心狠手辣。他们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壮士断腕的狠劲,一旦某个家族子弟有可能连累全族,绝对会毫不手软地除掉,以得到止损的目的。
再则,身为超级豪门巨贾,在朝中也是根深蒂固,虽说凌峰在福建如日中天,但以王家人平时候的嚣张跋扈,以及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的架式,也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少不得也要反抗一番吧?
泉州王家虽然是大户,但比起泉州福州的王氏一族,又要逊色多了,就算泉州王氏真的全军覆没,整个王氏一族虽然会受影响,也断不会伤其根基。但凌峰也不过是让人圈禁泉州王氏,这些人就坐不住了,不但跑来递投名状,甚至还交出王氏一半的产业,这是何等的概念?
凌峰轻轻地笑了,看徐璐的眼光带着赞赏,小妻子虽然出身不高,没见过多少世面,却也有着一颗聪明的头脑,以及看待事情的长远目光。
“你说得对。我确实做了些手脚。”
“能让王氏族人火烧屁股眼巴巴送来一半产业,想必爷的这个手脚已是抄了他们的老底吧?”徐璐扶着双颊,笑眯眯地说,一副“就知道你做了手脚”的得意模样。
凌峰哈哈一笑,决定还是告诉她真相,“有人密告王氏家族勾结倭冠,虽然还没有确切罪据,但我试着让人散发消息出去,第二天福州泉州的王氏族人就跑来找我。”凌峰故意没有说太多信息,他主要是想考考小妻子的思维能力。
徐璐说:“看来王家屁股确实不干净呢。”
凌峰“嗯”了声,徐璐又说,“不过爷也够厉害了,无中生有,以虚坐实,爷这一招使得可真妙。王家虽然可恶,但他们倒还算识时务,早早弃械投降。最难得的是,懂得主动向爷递投名状,这样一来,王家虽然损失了一半产业,但却保全了王氏半数基业。而爷也从中得到颇多好处,一举数得,爷这招玩得可真妙。”
以徐璐目前的年纪,以及空白的人生阅历,能讲出这样的话来,已算是极为难得了。
凌峰很是满意,虽然大问题上还是不太能明白,离命中核心也不远了。于是他又说,“王家交出的那些产业,基本上都可以养一支军队了。不过,我仍是决定上交一半到国库。”
徐璐想了想,觉得她对政治还是不大明白,还是不要乱说好,于是就说了句:“这些事儿我一介妇道人家哪能做主的,爷应该与幕僚们商议才是。”
凌峰心头柔软,他的妻子实在聪明,却又难得地不揽权,不胡乱出主意,比起好些自作聪明又不懂装懂的妇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他看徐璐的目光越发柔软,“再过两日,你身子也已养得差不多,我决定,在家中办一场的庆贺宴。庆贺我的夫人转危为安。”
徐璐点头,她嫁给凌峰一个月了,没有外出做过一回客,也没有邀请过任何人。身为督抚夫人,哪能成日呆在内宅里的,多少也要代表男人的脸面,四处走动。有时候,男人在外头不好开口,与同僚或下属官员也不好靠得太近,夫人圈子里却没这个顾忌,有时候,夫人在外头的一言一行,也可以代表着自家男人的某些政见。
在官眷圈子里,夫人外交,往往更能起到润物细无声的作用。
凌峰要自己走出大门,与他的下属官员来往,显然也是需要她做他的传声筒。或许,也已经开始真正认可她这个妻子了。不管出于哪个目的,对徐璐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开怒。
若自己只能被当作纯碎生育工具,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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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土毫读者们都跪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