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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青珂不知要不要与姑娘告状的时候,那个惊呼的美貌丫头,却已经上前来,推开了青珂赔笑道,“老太太太太,且疼姑娘呢!这日日垂问,奴婢还往前头去回禀,老太太命奴婢好好儿服侍姑娘。”
她顿了顿,一头的珠翠宝光闪动,在青珂愤怒的目光里拉着宋夷安的手笑道,“姑娘可别听小人挑唆,我就说,这有的人呀,心思大了,如今不知道想怎么辖制姑娘呢。”
说完,就用一双得意的眼却看青珂,口中冷笑道,“姑娘早就不准你进里屋,你这是在忤逆姑娘么?!”
“你!”这丫头名绿香,是老太太赏给四姑娘的,素来被四姑娘看重,言听计从的,青珂虽心中恨极,却知道四姑娘更听绿香的话,一时就往不做声的主子看去。
可巧儿,如今这个身子的名字也是夷安。宋夷安正等着青珂说话,却迎面被这个丫头打断,顿时挑眉,看着这个一脸亲近的丫头,淡淡地说道,“滚下去!”
得意中的绿香怔住了,看着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的四姑娘,竟说不出话来,许久,方才强笑道,“姑娘,我是绿香,你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啊!
“我还在病中,醒来时你竟然安坐酣睡,”宋夷安想到这丫头竟是老太太赐下,这些年在自己身边不知说了多少忠心自己的奴才的坏话,叫她疏远,主仆离心,就觉得恶心透了。
她不是那个傻傻的姑娘,自然明白这里头的缘故,见这丫头头上竟都是从前夷安赏下来的贵重的首饰,另竟有这丫头胆大包天自己去首饰匣中取了戴的,便冷淡地说道,“得了我的信重,却辜负了我,便是方才我一病死了,你竟还安睡,这样的奴才,只老太太用得起,我是不敢要的。”
“姑娘这话,是在疑我不尽心?!叫我在这府里还有什么体面呢?!”绿香就掩面哭道,“我一心一意为姑娘,如今竟成了心怀叵测,不如一头碰死,倒还清净!”说完,就要一头往床边碰去。
宋夷安只是含笑看着,那绿香不过是装模作样,见她并不阻止,只好讪讪停下,却还是在一旁呜咽。
“老太太对我一片的心,竟叫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败坏了,这传了出去,还叫人以为这是老太太故意祸害我这个亲孙女儿,想着看着我去死呢。”
宋夷安看着惊慌起来的绿香,转头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青珂道,“传我的话儿出去,这丫头不懂事,挑唆我与老太太的情分,不是个好的,三十板子长长记性。只是到底是老太太的人,我最是个孝顺的人了,如何敢越过长辈严惩呢?且送回老太太的屋里,请老太太自己处置吧。”
说完,便捧心蹙眉,露出淡淡的哀愁,轻叹道,“也只我对老太太的一片心在了。”
青珂眉清目秀的脸上竟露出了呆滞的表情,看着床上,因说了许多的话往后一仰,虚弱不堪的四姑娘,竟觉得心里某一处变得欢喜起来,顿时应了,却不敢出去,恐绿香伤人,因此高声唤了外头的丫头道,“姑娘的话,三十板子,送回老太太处。”
又将前头宋夷安的说辞交代了,她觉得心中解恨,正要说话,却见那绿香扑到了四姑娘的床前哭着求道,“姑娘,姑娘是奴婢错了,别把奴婢送回老太太身边去!不然,奴婢哪里还有活路呢?!”
刚进来的丫头见从来威风八面的绿香竟害怕成这样,都露出了惊容来。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轻飘飘,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飘渺的声音传出来,“你这样的话儿,是说老太太是个比我还狠毒的人么?”
绿香一噎,竟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不过是想装可怜,可是一直都很心软的四姑娘,怎么事事儿都能想到这样歹毒的话题上去。
难道,这才是四姑娘的真面目?!
想到四姑娘的母亲,如今远在关外服侍夫君的大太太,绿香的心里就跟泼了一盆雪水一样。
从前府里就有人说过,大太太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打死人眼皮子都不眨,还总是能叫她寻出公道来。想到从前老太太叫大太太顶住了许多年,恨得咬牙切齿,大太太走了才翻身,绿香慢慢抬头,就见到四姑娘目中的一丝幽光,刺得她一哆嗦,心中就跟被死死地握住了一样。
“她身上的首饰,我有些并未赏她,取下来就是。”宋夷安吩咐道。
青珂由着绿香被拖下去,迟疑了一下,却见这美貌的少女对她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不复方才的冰冷,心中就一暖。
“过来。”宋夷安将青珂召到自己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与红袖了。”
从前的夷安有些糊涂,颇冷淡苛责这两个大丫头,然这两个,却从未离她而去。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青珂的眼睛红了,觉得心里酸楚却又欢喜,忍着泪意小声道,“太太与姑娘对我与红袖有大恩,太太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与红袖好好儿地守着姑娘,就算……”她顿了顿,方才低声道,“奴婢永远都是姑娘的人。”
“如今我身在府里,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们了。”宋夷安想不明白,从前那个夷安为什么不跟着父亲母亲一同往关外去团聚,虽关外苦寒,一家子在一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眼下,她却只是笑笑,想到这府中境况,倒还觉得乐观,含笑道,“这府里头,大多是母亲留下的旧人,如今也忠诚与我,只这些,就能护住我了。”不然,当初老太太只连声命人去寻大夫给落进水里的三姑娘看病,愣是没有想到她。不是忠仆冒着被撵的风险出去寻了大夫,竟只能眼看着她冻死。
“我落了水,府里头有章程没有?”宋夷安目光微微一敛,方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这么多忠心的下人在,可比当年夷安郡主在狼虎之心的继母手下挣命强了百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就算那样,她都能挣得帝宠,把满京城的贵女踩在脚底下,如今,她虽没有了从前的雄心壮志,可想要把日子过得顺畅,还是没有问题的。
“前头正闹着呢。”这一次,若不是自家姑娘被殃及池鱼,青珂也得说一声狗咬狗,大抵是宋夷安虽然还是病重,却换了精神心肠,青珂一边吩咐小丫头出去给宋夷安端些白粥小菜来,一边忍不住笑道,“这一回,表姑娘把三姑娘推下了水,两边儿都是老太太的心尖儿,争执起来连老太太都差点死过去,前头姑太太哭了一场,正跪着给二太太赔罪,二太太闺女差点儿死了,哪里是跪一回就行的呢?还在骂人,却叫二老爷骂了,竟是一团乱。”
宋家三房,大房夫妻只留了个四姑娘在府里,全家都在边关领兵打仗,只是这宅子却是大房的产业,因老太太还在,坚持不肯分家,因此二房三房也住在这府中。二房三房却是老太太的心肝儿,连所出子女在老太太的面前都很有体面,如今管家的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儿二太太,因此二房在府中也更能说得上话。
青珂口中的姑太太与表姑娘,却并不是正经的主子,不过也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儿,因早年死了夫君,因此带着女儿投奔到府上,因这两个可怜,老太太更心疼些。
这姑太太与二太太都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儿,还是表姐妹,这吵起来,老太太又能帮谁呢?
宋夷安缓缓地转了转眼睛,皱眉道,“二叔骂了二婶?”她二叔闺女差点儿死了,竟还帮着外人?从前的那个夷安是个粗心大意的,并没有多在意府中的这些闲事。
青珂欲言又止,见丫头把粥端上来,只命屋里的人退下,搭着床边坐了,一边给宋夷安喂粥,一边小声说道,“都说当年,二老爷瞧中的是姑太太呢,只是阴差阳错的,却娶了二太太。”
“还有什么?”宋夷安见她为难起来,敏锐地问道。
“主子的闲话,奴婢……”青珂迟疑了许久,方才低声道,“老太太院子里透出来些,说是当年姑太太与三位老爷一同长大,本是与大老爷青梅竹马的,”说到这,这丫头脸色发白地看了不动声色的宋夷安一眼,见她并未恼怒,这才放心,继续说道,“可惜的是大老爷娶了太太,后头二老爷三老爷都倾心姑太太,只是后来姑太太伤心不已,出府嫁了人。”说完,就紧张地闭上了嘴巴。
“哟,这还是个红颜祸水。”宋夷安就笑了。
“奴婢却不这么想。”青珂见她的模样有些冷意,急忙说道,“咱们老爷太太,那是什么情分?连妾都不肯纳的。若是老爷心里有她,怎么会往太太府里提亲呢?平日里咱们瞧着,老爷一心都在太太身上,叫奴婢说,这是老太太故意说出来恶心人呢。”
“不管如何,这人确实叫我恶心了。”宋夷安目中流出了笑意来,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青珂并不敢问,却听见她吩咐道,“扶我起来,我也去瞧瞧热闹。”
“姑娘的身子……”
“好的很。”宋夷安顿了顿,这才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今,是哪一年了?”这样问的时候,她的手轻轻地在被下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