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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宫里出来,蒂莲上了马车面色便沉冷下来,掩在广袖中的手紧紧攥住,指甲陷入了掌心淤出血丝。
一路驶回相府,蒂莲浅笑目送莫殇离去,随即步下匆乱面色阴沉的往松园走。
青篍本是等在廊下,一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前,却见蒂莲阴沉着面色急步从她身边走过,不由心下顿觉不好,连忙追进去。
谁知进屋便看到蒂莲伏在软榻上呕吐不止,面色苍白骇人。
“小姐这是怎么了!!”,尖呼一声,青篍扑上前去,急的眼眶含泪,回头叱责屋内的两个丫鬟,“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寻大夫来!”
两个小丫鬟下的面色青白,连忙缩着脖子就要退出去,却听蒂莲呕着声音无力开口。
“不必,都退下吧。”,两个小丫鬟连忙匆匆退了出去。
扶着她靠在软榻上,青篍白着脸急声追问,“小姐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入宫一趟成了这副样子啊!”
入宫?听到这样的字眼,蒂莲便觉得恶心反胃,推开青篍趴到榻边再次呕了起来,直吐得胃里抽搐嗓子生疼,才无力的躺回软榻上。
青篍见状担心的落了泪,见她脸色苍白虚弱的模样,坐到榻边轻轻抚开她面颊上的发,“小姐,唤个大夫来瞧瞧。”
蒂莲摇摇头,垂着目低轻道,“姑姑,扶我到屋内躺一会儿,我想睡一觉。”
青篍连忙点头,扶她起身,才觉得蒂莲竟是一丁点力气都没了。
待到安置好她,青篍落下琉璃勾的罗帐,轻轻推出屋,吩咐了丫鬟小声些收拾了榻边的芜秽,自己站在廊下思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到主屋去通禀。
蒂莲侧躺着,面对内里的兰紫烟蔓罗帐怔怔出神,清透无波的月眸渐渐氤氲。
“谢珩煦,你再不回京,便真的不要再见我了。”
此时的西北大营,众人正因着击退了狄人而欢呵沸腾。
江蓠摘下头盔,脏污的面上一脸笑意,几步追上健步如飞的谢珩煦,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下终于要回京了吧!”
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谢珩煦掀开帐帘大步入内,一边快速的脱下铠甲,一边道,“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江蓠大笑,一边往外跑一边道,“知道了。”
异族来犯虽然习以为常,但是这些常年驻扎在此处的将士们还是借着这次胜利,在军营中摆起篝火夜宴。
在离开前的一个晚上,谢珩煦与这些将士共饮畅谈,压在心里几月的闷气在畅怀大笑中驱散,翌日一早便带着百名骑兵快马回京。
腊月廿时,蒂莲收到了云世礼的书信,信中简述了些生意上的问题,道明他过了年便会返京。
蒂莲看罢,将信递给刘君尘,淡淡道,“谢家今日也来人了?”
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到荣国公府去,如今又再次称病足不出户,先头大舅母和谢珩源的妻子还曾亲自来过,不过被她以‘免得过了病气’为由挡在门外,如今却是日日都派了人来打探她的病况。
这次与谢珩煦闹别扭,的确是让大舅母觉得不安了吧。
将信笺收入袖中,刘君尘温声道,“来过了,属下说姑娘已经大好,年底便能回荣国公府拜年了。”
轻轻颌首,蒂莲重新躺下扯了扯锦被,自上次从宫中出来,她便一直称病,安帝派了御医日日过府请脉,扰得盛华公主也坐立不安,天天要过来看看她才能放心。
见她如此,刘君尘询问道,“陈太医已等在耳房了,属下去请他过来为姑娘请脉么?”
黛眉轻蹙,蒂莲闭着目清声道,“我让你传的信可有消息了?”
刘君尘躬身略思,“若是骆伽收到消息便动身,哪怕是日夜兼程也要到三月里了。”
月眸浅浅睁开,蒂莲侧头看向他,声线低轻,“无论如何,让他尽快回来。”
“是,属下知道了,会再派人快马去迎的。”
“嗯。”,重新合上眼,蒂莲低低道,“先生去吧,请陈太医过来。”
陈太医年过五旬,是御医所资质最老的御医,已经侍奉过三代帝王,如今大多是请不动他出山的,此次安帝却亲自下了手谕让他照顾蒂莲的病情,这其中的是非他也猜测到几分,但也只能装聋扮瞎当不知道。
青篍领着他进门,到得内室便见紫木雕镂的大床上烟缎罗幔垂落,因着窗子支起缝隙有清凉寒风拂动,使得静谧的室内清香悠然雅致娴静,让人不自觉便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床上的人儿。
轻步上前,青篍掀起罗幔半扇,陈太医便看到了蒂莲的容貌,这位小姐的确不愧对外面的美誉,此时便是病着,躺在那里也只让人觉得若寒潭幽莲默默绽放。
“小姐,陈太医来了。”,青篍轻声唤她,见蒂莲月眸微睁将素手伸出来,便放下罗幔,回身请陈太医落座。
陈太医落座到床榻边的绣凳上,沉眸静静探脉,片刻收回手道,“江小姐的病症可比前些日好转了,如今可是有胃口了?”
青篍闻言便低声回道,“用的也不多,都是些清汤寡粥,这样下去可不行,还请陈太医再给细细瞧瞧。”
微微颌首,陈太医道,“老夫再重新开个方子,这胃寒之症本便是需要慢慢调养的,不发作时还好,一旦发作的确是费些功夫,好在江小姐的热状已经不再反复,这便是没大碍了,在吃食上多注意些,可以下床走动,不要再受寒气,精心调养着会好起来的。”
青篍连忙颌首点头,躬身一礼,“谢过陈太医了。”
摆摆手,陈太医起身,向着床幔拱手一偮,沉声道,“江小姐好生休息,老夫告辞。”
便听床内清柔的声音缓和如风的传出,“有劳陈太医,姑姑替我送陈太医到府外。”
青篍应声,引着陈太医离去。
听到屋内静下来,蒂莲才自床上起身,掀了罗帐打量一眼,自行下榻穿鞋,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病,胃寒倒是真的,许是那日回来呕吐反应太过,身子有些吃不消,这段日子称病也不过是为了避免安帝再要宣召,她一眼都不想多瞧那个人。
方步到桌边坐下,蒂莲自行倒了杯水,便见有人进来,侧目看去却是盛华公主,不由心下暗叹。
果然,见她就穿着单薄的内衫坐在桌边,盛华公主便蹙眉瞪眼,上前去将她扶起,硬是往床的方向送。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没人盯着便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不是说了不能受寒么?”
“公主。”,无奈的重新落座的床边,看着寻嬷嬷上前来伺候她上床,蒂莲只能无奈的躺了回去,一边叹息道,“我如今无大碍了,这屋内地龙暖热如春,哪里进的来寒气。”
盛华公主闻言嗔了她一眼,“你开着窗子呢。”,言罢示意寻嬷嬷将窗户关合。
蒂莲蹙眉,这屋子里如今都是药味,熏得她头都疼了,只是眼下只能由着盛华公主了,待她走了再打开便是。
盛华公主落座在床旁,絮絮叨叨的开始每日的问候和叮嘱,蒂莲听得昏昏欲睡之际,便听窗外廊下青篍一阵阵急呼,“煦少爷您慢些,煦少爷您这样进去会带了寒气的,小姐受不住啊,煦少爷!”
青篍的话一叠声越来越近,蒂莲月眸大睁紧紧抿唇,条件性翻身坐起,在盛华公主和寻嬷嬷惊诧呆怔的神情中,将床上的枕头扔了出去,正正砸在自屏风后拐进来的人身上。
那人被砸的一愣站住脚步,蒂莲咬牙气急,俯身又捡了脚塌上的鞋子连番砸过去,犹自觉得不解气,随手抄起床头的药碗狠狠冲着他面门扔去。
谢珩煦一袭藏青武服鬒黑貂裘,身上还穿着铠甲,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进屋便被枕头砸了,他脚下一顿怔怔站在原地瞧着床上的人,无视接二连三砸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直到那瓷碗‘砰’的一下砸中他额头随即碎在地上。
面颊上一阵滚热,谢珩煦眨眨眼,在盛华公主几人的惊呼中回了神,步下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靠近床榻。
蒂莲不过是条件性的发泄,看他傻愣愣的被药碗砸破头,也不由一怔,这呆子怎么不知道躲!
盛华公主几人此时已回神,惊呼一声起身过去,瞧着谢珩煦额际出血不由白了脸,回头看了床上抿着唇一脸苍白倔强的蒂莲一眼,只觉心慌头疼。
“嬷嬷,快去传大夫来。”,急声吩咐了,盛华公主持了帕子便去压谢珩煦的伤口。
谢珩煦一眨不眨瞧着蒂莲,抬起左手接过帕子自己按住额头,才垂下目迈开步子,慢慢靠近床边。
蒂莲跪坐在床榻上,见他这副模样又觉得心疼难过,不由气红了眼,张口便骂,“你如今长能耐了,居然还知道用苦肉计!”
薄唇微抿,谢珩煦抬起眼睑看她,见她气的要哭一脸委屈难过,心下揪疼愧疚,想去抱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先认错,不由有些束手束脚愣愣站在床边,低喃着絮叨,声音有些疲惫沙哑。
“我日夜兼程赶回来,刚到府中便听说你病了,....如今看你还有力气砸我,便放心了。”
蒂莲吸了吸鼻子,绷着脸打量他一身装束,便知这人定是来不及洗漱便急急赶了过来,心下的怨气便散了些。
“你还知道担心我。”
“莲儿。”,谢珩煦蹙眉低唤,垂着头一脸无措,“是我不好,你若是还不解气,再砸我一会儿也成。”
盛华公主闻言哭笑不得,出声劝道,“我的好莲儿,这个时候还是先给子煦包扎,有账一会儿子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