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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举科考结束后,比起还有半月才能张贴的排榜,人们更关注于此次科举发生的‘命案’。
每日京城大街小巷内处处都有人在议论,好似每一个人都亲眼目睹了事发的过程,案子还未开审,江蓠便被讹传成跋扈骄奢草菅人命的秉性,一时间整个左相府都成了众矢之的。
蒂莲心知定是三皇子的人在其中煽风点火,但这个时候,旁人越是猜忌,左相府越要淡定自如。
武举之后的第二日清晨,蒂莲便要出门前往‘食客欢’,方踏上车,便听车外一道清沉的男声。
“此时外头谣言四起,江小姐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掀起车窗帘幔,蒂莲侧头看着车外的宋晟越,他没有参加秋闱,而是一直在相府的账房帮忙,二人在府中遇见也只是行以礼数并不交谈,这人今日却是意外的来管闲事了?
“清者自清,旁人要说什么便随他们去,毕竟世人最大的乐趣,也莫过于嚼舌根了。”
修眉紧蹙,宋晟越抿唇直直看着她,“江小姐何必要如此倔强,明明不过是个弱女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逞强。”
倔强?逞强?蒂莲清笑,月眸清凉凝着他,声线低清疏离,“宋公子管的未免太宽了,不论是否看懂了一个人,也千万不要做出评价,这是对旁人的侮辱也是彰显了自己的浅薄。左相府的事情左相府自然有自己处理的办法,宋公子还是莫要跟着瞎掺合的好。”
宋晟越闻言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定定看着蒂莲说完话后便吩咐车夫赶车,不由觉得气急胸闷。
马车驶出左相府,蒂莲垂目,这个宋晟越,若是换一副谦逊些的样子,怕就不会让人瞧了这样碍眼。
行至‘食客欢’,蒂莲依旧自后门而入上得三楼,站在廊下睨了一眼如旧喧闹的酒楼,不由淡淡勾唇,即便是左相府被人非议,也丝毫没有影响这些富贵人追求更高品质的虚荣心。
推开一字包间的门,屋内几人见她到来,纷纷侧目。
谢珩煦大步迎上前,单手将门合上,一边蹙眉道,“事情都有我来处理,你跑过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近日都不许出府?“
蒂莲不置可否浅浅一笑,步到窗下睨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既然安排了计划,岂有旁观的道理?”
与云世礼并肩坐在桌边围椅上的谢珩源开口,“昨日我去过东宫,太子殿下答应配合,因着上次上林苑猛虎出栏以及星陨二皇子的事,他亦猜到了这次又是你的主意。莲儿,你这样频频出手,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
蒂莲回头一笑,“藏得住么?三皇子手下有冯榭在,那只小狐狸的眼可是厉的很。”
谢珩煦摇摇头,“即便如此,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之后,无论再起什么样的事端,你都不许再插手。”
蒂莲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这次的回击下了重码,三皇子不死也要脱层皮,离帝位又远了何止一步,日后自然不必再费心跟他斗来斗去。
云世礼在旁安静看着,神情静谧温雅。
今日是刑部会审的日子,作为江蓠的父亲,江洛修也被邀请在内观审,以证此次审案的公正性。
片刻后,紧闭的门扉再次被推开,刘君尘与秤伯一前一后而入,纷纷躬身行礼。
见到蒂莲也在,二人皆有些意外,刘君尘上前看着她道,“姑娘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因为赌坊内人际杂乱,那些赌徒一经挑拨纷纷闹事。”
蒂莲颌首,看向谢珩煦道,“待到冯家那庶子在乱事中丧命,就安排上百京畿军将赌坊控制住。”
谢珩煦蹙眉,“我已交代过了,一旦京畿军包围了‘順千赌坊’,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冯家公子丧命赌场的消息。”
月眸清澈,蒂莲看着谢珩煦,“一旦冯榭现身,你亲自去一趟,拖住他。”
谢珩煦沉眸,“冯榭此人城府极深,不过是个庶出兄弟,他会去么?”,这一点一直是他琢磨不定的。
蒂莲淡淡勾唇,“他一定猜到‘順千赌坊’出事是我们动了手脚,聪明人虽然谨慎,却也多疑,他会起疑我们在‘順千赌坊’下手是为了嫁祸三皇子,事关三皇子,冯榭这条好狗,哪怕是猜测,也一定会亲自去查看一番才能放心。”
云世礼在旁颌首附和,持了炭笔在宣纸上写道,‘同样为命案,冯家亦是官宦,若是太子有心挑拨,凤琰必会派遣御林军。“
谢珩源听到此处颌首,“威武将军府在三皇子眼中可不是赵家可比拟的,何况‘順千赌坊’是他的私产,陛下若是知晓其中藏匿了那样的东西,三皇子的路也便走到头了。”
刑部大牢里正在会审,仵作仔细查看过赵长林的尸身,上述其并无内伤,除却比武切磋中几处打撞的淤青,外伤也并没有,五脏内亦无中毒迹象,故死因不明。
“既然外伤内伤都没有,那么江蓠故意杀人罪便不构成吧。”,太子夏侯安和熙笑言,看向坐在中间的凤琰。
凤琰沉肃的眉目威戾,看向同样被邀请观审的赵长风,“赵大人,令弟可有何顽疾在身?”
赵长风起身拱手一礼,沉着脸看向对面的江洛修,摇头道,“子林自幼习武身体健朗,素日里便是风寒都不得的,如何会有顽疾在身?”
江洛修淡淡看他一眼,视线落在跪在下首面色沉闷的江蓠身上,神情复杂。
凤琰闻言沉凝,淡声道,“如此一来,赵公子的死因却是成迷了。丞相公子也构不成故意谋命罪。”
右首靛蓝蟒袍的健朗青年便微微一笑,慵懒道,“凤大人,赵长林身亡前最后接触之人只有江蓠,习武之人皆知人体穴位,未尝不是江蓠求胜心切一时不查伤及了赵长林某处死穴,致其身亡也未可知呢?否则好端端的英武少年,何故会突然亡故?”
这话也在理,凤琰看向下首的仵作,问道,“三殿下所说,可有例作为凭证?”
那仵作抹了抹冷汗,犹豫道,“回大人,确有,不过若是触及死穴致人身亡,尸身是留不下凭证的。”
三皇子闻言便勾唇睨了太子一眼,“如此说来,只有这一种杀人的说法行得通。”,言罢垂目睨视跪在下面垂着头的江蓠,“江蓠,你习武多年武艺高强,定然知道哪些穴道可置人于死地,你还不认罪?”
此时,太子却含笑不语,江洛修亦眸色深沉,就连江蓠也依旧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三皇子见状眉心轻蹙,凤琰亦鹰眸一厉,“江蓠,你可承认,是故意杀害赵长林的?”
江蓠本是秉性耿直,此事他本便是一头雾水,如今又被人生生扣上罪名,早已气的脸色铁青,但是他得了叮嘱要禁言少说,他相信爹爹和妹妹会为他洗脱冤屈,故而只能忍着怒火,闻言绷着声音依旧是那一句话。
“回大人,江蓠不认。”
自审判开始至今已有半个时辰,审来审去江蓠依旧只说这一句话,饶是凤琰这样稳如泰山的心性都要被惹活了,偏偏碍于江洛修在,又不能用刑,如此下去,这案子还如何审?总不能去问死了的赵长林。
三皇子沉下脸来,不耐烦的看着江蓠,“若是不认,你就替自己辩解。”,只要说了话,就好抓错处。
江蓠摇头,粗声道,“江蓠言拙。”
言拙?凤琰气结,因为嘴笨就懒得辩解,还不肯认罪,还有没有点身为囚犯的自知。
凤琰看向一旁的江洛修,却见这位左相依旧稳如泰山一脸冷肃,垂着目不知在想什么。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了,察觉出不对劲,夏侯曦凝眸打量江洛修与太子安,顿觉一阵不安。
正此时,便见太子安的心腹宫中二品佩刀御卫莫觞自外而入,俯在太子安耳边低语了一番。
太子安神情不变,眉目温和看了夏侯曦一眼,夏侯曦顿时背脊生寒,脑中闪过数道猜测。
果然,便听太子安与凤琰道,“凤大人,听说白虎大街上一间赌坊有赌徒撺掇闹事,威武将军的四公子意外身亡了,如今那赌坊已被谢将军带领京畿军包围。”
夏侯曦与赵长风纷纷面色一变,此时自现身便一言未语的江洛修终于开口,只见他眉心微挑,“哦?威武将军的四公子?既然牵扯到官宦子弟,是否应该上禀陛下?”
凤琰沉凝,太子安亦附和道,“毕竟闹事的赌坊,是三皇兄的产业。”
夏侯曦面色一白,既然敢从‘順千赌坊’下手,又牵扯出人命,那必然是有了万全针对自己的计划,此时比起江蓠,显然自保要来的更重要些。
听到这里,凤琰神情复杂的看了在座诸人一眼,心下暗叹,起身道,“既然如此,还是先禀明陛下要紧,将江蓠暂时关回牢房,赵长风的尸身再由仵作细细查看,若有新的疑点,即刻报与本官。“
刑部众人领命,将赵长风的尸身抬起,又有衙役上前架起江蓠,江蓠一脸困惑的看向江洛修,却见父亲凤眸清沉轻轻颌首,顿觉心下一安,此次定然是妹妹出手,想到此江蓠垂下脸,跟着衙役返回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