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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殿,宫乐恢弘,百官推杯换盏,使臣们谈笑风生,就连素来勾心斗角的妃嫔公主们,亦是欢喜和睦。
因夜离觞不在,这场晚宴纵使精彩纷呈,归娴亦不禁百无聊赖,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馔,半点胃口也没有,浑身也似少了什么岑。
加之弟弟被安排坐到了夜虹身边,她便愈加心神不宁,总觉得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又不禁担心夜离觞会受伤……
如云的舞姬挥着薄纱水袖翩然飘过眼前,她看到了对面被夜钺调戏的太子侍妾罗胭。
视线与那颜料盘一样的脸对上,归娴就收到她馈赠的鄙夷冷笑。
然后,罗胭却似还觉得不过瘾,拿帕子抵在鼻尖上,侧首与身侧的四公主夜妙戈低低说着什么……
归娴疑惑,随着她的视线转头,就见她看了贺兰靖远与夜素明,又看慕仙影与无疆,夜妙戈挑眉看过来,眼神里亦是有几分嘲讽。
好么,父母离异之后另娶另嫁竟都是耻辱,她贺兰归娴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埋进土里?!
一群食古不化的野人!
她不客气地送她们一个“low”,然后抬手,捏着戴了镂花护甲套的小手指,由上转下,鄙夷地直指地面欢。
凤椅上,慕凰注意到儿媳与罗胭、夜妙戈之间的微妙,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离觞不在身边,她还敢接罗胭的挑衅……”
然而,身边却没有人回应。
她是坐在龙椅上的,宽大如床榻的雕龙宝座,坐下两个人亦是显得异常宽大空阔,而现在,她身旁的帝王却不知所踪。
她疑惑看向富亦康,“陛下呢?”
富亦康忙恭敬弯着脊背上前,低声道,“回皇后娘娘,陛下刚才去如厕了。”
“怎不陪着?”
“陛下说不让陪。”
不让陪?这里可是有不少皇子公主,是在陛下如厕的片刻功夫里怀上的。
诸如夜虹,她母亲虽是血统金贵的酋长之女,却也是不择手段,趁着夜魇一次宴会酒醉,易容成了她的模样,撩得君心相思动荡,趁机得逞的。
然而,堂堂血族王陛下,岂容被如此唬弄?
最后,那女人难产而死,未留下丝毫痕迹。
许多人都揣测,那女子是被某位妃嫔,亦或辛姒皇后害死的。
而皇族里,也因此许多没有母亲的皇子公主,却也因着背后无权所依,不被众妃看好,因此也无人认养。
因此,陛下如厕这件事,若不小心,就会酿成另一出悲剧。
慕凰越想越难过,这就搭着珍珠的手起身,对富亦康道,“带路,本宫去瞧瞧陛下,陛下刚才有些醉了,万一摔倒……”
“皇后多虑了,朕怎么可能摔倒?!”
夜魇邪魅说着,就从后殿出来。
那一身艳红的龙袍礼服,奢华曳地,随着从容徐缓的迈步过来,宽阔的金色腰带与衣边领边异彩闪耀,头上龙冠的垂旈,竟是丝毫没来得及晃动,人就坐在了龙椅上。
慕凰只得松开珍珠的手,在他身边坐下,却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湿冷的林木之气,还有一股……浓重的脂粉香。
这脂粉香异常熟悉,是——辛姒习惯用的牡丹、荷花,兰花,混合制成的香粉之气。曾经暗斗几年,那女人化成灰她都能分辨得出。
当然,聪明而识趣的女人,绝不会质问尊贵的帝王,前一刻见过什么女人。
慕凰伸手握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看到脚,所幸,没什么招致失态的吻痕与唇印。
“陛下何时离开的,臣妾竟未曾察觉?”
一旁富亦康顿时有些不自在,忙退到了龙椅后面去。
“见你看歌舞,看得太入迷,朕不忍打扰。”夜魇伸手把慕凰拦在怀里,俯首在她额角疼宠轻吻。
慕凰未再多言,心凉了几分,身子却还靠在夜魇怀里,脸儿贴在他胸膛上,丝毫未曾挪动。
她以为,这次回来,不会有什么改变。看来,竟是她一厢情愿了。
见归娴在下面端着茶盅起身,承接两位诰命夫人的敬酒,慕凰想起白天见过的清筱与冷琉璃,心头不由咯噔一下,不禁多看了两眼那两位头戴诰命夫人凤冠的女人。
年轻的侧颜,窈窕的身段,吸血鬼女子,从身形到容貌,实在难以判断。
慕凰忙坐正了,不着痕迹从夜魇怀里退出,“瞧着归娴坐在那里不自在,不如叫富亦康传话,叫她早点回去歇着。”
“好。这个时辰,离觞也该快回来了。”夜魇说着,端起面前的酒盅,猛喝了两口……
夜离觞的确回来了,却在窗外,抬手制止护卫入内通传。
去抓辛姒与夜重楼归案,是职责所在,他可没忘,自己是被禁足的。未经父皇允许,是不能离开太后寝宫半步的。
这样堂而皇之地
tang进去,正给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借口。
他回来,不过是想看一眼,他最敬重的父皇,是陪新皇后坐在了龙椅上,还是前去旧皇后那边英雄救美。
护卫见他站在窗前不进去,也不离开,不禁疑惑,也往里面看了一眼。
“殿下,您可是有事找王妃娘娘?”
夜离觞回过神来,这才把视线转向归娴所在的席位,就见她接过一位诰命夫人递上的茶盅这就要往唇边送,却不等喝下去,丹陛上就蹿下一个身影,从她手上拿了茶盅,砰——一声沉重地搁在了桌面上。
“母后?!”夜离觞大惑不解,她又对归娴发什么火?
归娴在殿内,亦是百思不解,就连慕仙影与贺兰靖远也忙起身上前去询问境况。
见归娴脸色苍白地朝着慕凰跪下,两位敬酒的诰命夫人相视,也忙跪下。
夜离觞大手抓在了窗框上,耳廓微动,就听到慕凰呵斥,“你是孕妇,怎得一点分寸都没有?还不回去早点歇着?”
归娴闷闷低着头,应了声是,这就起身……
两位诰命夫人也忙起身,应了皇后的允许,转身就返回自己的席位。
夜离觞盯着那两个背影,一时间没有转开视线,不是因为那两个背影太美丽,而是——太熟悉,是清筱和冷琉璃。
为何她们还没离开?刚才敬茶是何意?
注意到归娴要走到了殿门口,夜离觞犹豫片刻,给护卫递了眼色,示意他对自己的行踪保密,转身就没入宫廊的暗影中……
归娴从殿内出来,大群嬷嬷,宫女,护卫都忙尾随在后。
却走了许久,她才发现,扶着自己前行的两个女子,是木槿和木莲。
自从她们跟在身边,她并不信任她们,看着她们,也总是压不住烦躁。
就如此刻,不只是对她们怀疑丛生,还感觉自己像是戴了一大串有自主意识的锁链,而这锁链,是到死也摆脱不掉的。
“我自己走走,你们离远点。”
“王妃娘娘……”
“滚!”心头一股无名火陡然蹿升,归娴突然就忍不住咆哮,“都没有听到吗?滚开!”
丫鬟嬷嬷们轰然跪了一地,齐声高呼,“王妃娘娘保重,王妃娘娘息怒……”
归娴也被自己的怒火震慑,愣了片刻,沿着宏阔的宫廊,便独自徐徐前行,不知是因为前一刻的恼火,还是前一刻被慕凰当众训斥,心头的恨,竟是压不住。
她不能这样恨,会影响胎儿,然而,越是想克制,那股子莫名地情绪,反而愈加充斥了血脉。
御花园里留存至今的千年大树,沿着石板路一棵一棵延伸下去,每一根枝丫上缠绕了星星点点的夜明珠,这样的夜色下,看上去,琼枝玉树般幻美。
归娴喜欢这里,平日借着请安入宫时,总要来走走瞧瞧,然而此刻,她却越是看,越是觉得眼花缭乱,脑子里忽而是群妃追杀,忽而是罗胭的嘲笑,忽而是母亲不可一世的样子……
“归娴,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背后的声音,她停住脚步,就见身后的大片宫女嬷嬷们让开了路。
东方貉一身绣着狼首的金甲护身礼服,霸气四射,一身光芒耀目。
他手上拿着一个方盒,快步上前来……
“听御医说,月份大了,不宜再吃冰糖葫芦,所以,我准备了这个,趁着新鲜尝尝吧。”
归娴忙迎上前,见他手上的盒子里,竟是一大盒紫红的葡萄。
东方貉见她看着葡萄发怔,心头一阵酸痛,忙抓住她的手肘,半拖半拉地,把她带到路旁的石凳上坐下。
“我刚尝过,酸甜可口,正好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