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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容淇手上的茶盅当啷响,归娴伸手点了下他的手腕,响声就停了,原来——是手在抖。
盈香的蛟绡纱袍袖随即就远离,却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贺兰落心气恼,一脚踢在赵容淇的小腿上,疼得他咝了一口气,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忍不住从旁闷笑起来。
贺兰靖远冷冷瞪了眼挑起事端的赵红药,拉着归娴去了御医席位上撄。
“娴儿,来见见少桓。”
齐少桓果然是眉目清秀的妙人,在一众宾客里,静若止水,温雅从容,清俊的一张脸,被御医院席一群老爷子衬托地异常醒目。
齐少桓忙起身,恭谨行礼。
归娴嗅到他一身药香,不紧不慢地好奇打量着他,发现他双颊涨红,不禁莞尔偿。
“齐太医,快免礼。”
“郡主近来可好?”
“很好,倒是正有要紧事找你帮忙!”
贺兰靖远笑道,“归娴,少桓有日子没来了,你带他去花园里看一看,这里不必伺候。”
归娴微愣,顿时明白,父亲是不想她多听闲话。
“是,父王!”
大门那边,就传来一声通报,“恒颐王殿下驾到!”
众人轰然起身,忙离席。
贺兰靖远快步穿过席位中央的红毯,迎上去。
赵红药紧跟在后面,到底也没忘了自己王爷侧妃的身份,却多此一举地唠叨了一句,“王爷,这魔王定是因为归娴退婚的事,来找麻烦的!”
贺兰落心也拉着赵容淇过去……
归娴被花错戳了两下肩膀,仍是僵在原地。
夜离觞进门的瞬间,众人都跪下。
归娴对花错说了一句,“拦住夜离觞”,迅速拉着齐少桓奔上亭廊,躲去了贺兰归云曾居住的墨竹院。
齐少桓看着两人的手,却没有心潮澎湃,只是胆战心惊。
这女子,可不是他能碰的!
*
墨竹院里,无人清扫,大片青竹却生长茂盛。
推门进入厅堂,灰尘落下来,她抬手抚了抚眼前,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看到归云从前写的字画,心头顿时刺痛。
迈进门槛,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疑惑回头,就见齐少桓跪在门外。
“齐太医这是做什么?”
“郡主见谅,少桓来时,家父曾叮嘱过,不可与郡主暧昧不清,齐家平庸,不敢与王族贵胄攀亲……而且,家中还有表妹要与少桓订婚,少桓不能辜负她。”
“哼哼,原来父王找你和我相亲,只是一厢情愿!”
“王爷错爱,少桓无以为报!”
“我有事要找你谈,不是谈情说爱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若是父王再对你提相亲的事儿,你告诉他,说我拒绝了你。”
齐少桓没想到她竟变得如此通情达理。
从前的贺兰归娴,可是说一不二,直来直去,若遇到眼前这境况,非臭骂他一顿不可。
“你表妹漂亮么?”
“一般,不及郡主十分之一。”
“不漂亮,你还喜欢她,才是难得。女子心地善良,知书达理,比容貌要好百倍,若真心喜欢她,就好好珍惜,莫学别人三妻四妾。”
“微臣遵命。”
归娴见他恭顺却不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帮我推荐一些好用又又无毒无害的,准备好,给我送来。不过未免出差错,你得亲自前来。”
齐少桓看单据上只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才松了一口气。
“郡主要多少?”
“能长久供货的,我要开店。”
“是。”齐少桓把纸收在怀里才起身,“郡主见谅,少桓先告辞。”
“好!”
齐少桓一转身,正撞向一抹紫红的袍服,他头也没抬,就又跪下去。
夜离觞看了他片刻,倒也听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于是没再多言,只侧身,给他让开路,
齐少桓忙谢恩,匆匆走出墨竹院的大门,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归娴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微僵,发现这屋子暗昧不明,太危险。
深吸一口气,忙起身就走到门口,迈出门槛,随手把门板关上,就见夜离觞踱着步子看院子里的竹子,仿佛只是随便走走。
紫红的王袍映在一片翠绿之中,妖艳贵雅,恍若重彩描画而成。衣领,袖口和腰间细碎的红色宝石,随着缓慢的步子,晶亮明灭,似绕了满身星芒。
血族里,恐怕也只有他,能在阳光下如此惬意凛然,无拘无束。
这样的男子,冷琉璃怕是爱到了骨子里。
“归娴给王爷请安!”
“免了。”
夜离觞粘了一片竹叶,放在鼻尖上嗅了嗅,身躯一转,垂散于肩背的栗色长发,丝缎般,在风里优雅飘动。
“刚才看到本王来,为何拉着齐少桓跑?”
“怕王爷来找归娴算账!”
“本王没那么小气,那事儿过去就算了。齐少桓差点被你害了。”
归娴迷惑抬头,正对上那双深幽若宝石的眼瞳,齐少桓怎就被她害了?他有了冷琉璃,还干涉她牵谁的手?
心里虽然忿忿,她还是俯首谢恩。
“谢王爷宽恕!”
“去陪本王看看杂耍吧,本王还没看过人类的杂耍。”
“王爷吩咐,归娴不敢忤逆。”
然后,他在前面出了墨竹院。
归娴沉了沉气,忙在后面跟上。
院子里众人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两个小厮抬了一张紫檀木空桌,就摆在红毯最中央的显眼位置,红色的牡丹桌布扑上,摆了菜肴,果点,汤,筷子,汤匙,茶……一一摆好。
舞台上那喷火的杂耍已经结束,正表演的,是几个女子。
她们身穿橙色云纹缎裙,两手各持三根棍,摇摇转着撑在棍上的盘子,那队列随着鼓声乐声随时变换,摆出各种惊险的姿势,盘子却始终不停也不落。
两把椅子摆在桌案旁,朝向舞台。
归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安排,看了眼父亲,见他点头,中规中矩地坐下。
夜离觞随即坐在她身边。
四周的人却都不看杂耍了,只望着比杂耍更好看更微妙的两人,眼神又是暧昧,又是好奇。
夜离觞拿筷子点了点桌面。
金弄月忙带着一个试菜的小厮上前,挨个尝了个遍,确定无毒,又退下去。
归娴大气也不敢出,却见夜离觞竟夹菜放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
“王爷这是何意?”
“该是午膳,别饿着。”
归娴颦眉看他,大惑不解。
“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看就看,又不会少块肉。”
他又给她盛了汤,放在手边。
“你不是要给本王道歉的么?本王亲自来示好,你还不领情?”
他这是示好?众目睽睽之下,叫大家欣赏他的宽宏大量举世无双?真不愧是恒颐王。
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男人打着灯笼难找呀!她贺兰归娴是不是该放鞭炮,庆祝自己爱对了人?
“归娴不敢不领情!”
“你尽管放心,本王恩怨分明,绝不会于朝堂之上,为难你父亲。”
“谢王爷。”
归娴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大口开吃,反而叫周围的看客都不好意思了。
夜离觞把一块鱼肉上的刺挑拣干净,放在她的盘子里。
四周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恒颐王这是什么意思?对郡主念念不忘呐?”
他冷眸看向说话的人,冷邪微扬唇角,“的确,本王对郡主念念不忘,本王这番话,你们可满意?”
那几个议论的臣子忙起身告罪,直呼罪该万死。
夜离觞忙碌着给归娴夹菜,似忙得没时间看他们。见归娴爱吃素,便拣了素菜放在她盘子里。
“起来吧,郡主不喜欢见血腥,本王不杀你们。不过,你们记着,是郡主救了你们,不是本王饶了你们。”
“是!”
于是,王府一场欢宴,成了恒颐王与美人冰释前嫌的团圆宴。
那些嘲讽过贺兰靖远的官员,却是拎着脑袋吃完了饭菜的。
舞台上的杂耍结束,夜离觞才起身,“本王送郡主回雅棠院!”
“谢王爷。”归娴吃的有些饱,站起来还在打嗝。
甄嬷嬷忙递上水,归娴喝了水,一时就冲不下去,胸口堵闷地厉害。
夜离觞忙伸手,一手托住她的手,一手环住她的后背,在她背上点了几下……
归娴侧首看他,视线直触及他微抿的唇,心头就突地跳了一下。
肠胃里舒坦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满脑都是他抱着冷琉璃的一幕……呼吸着他近在咫尺的龙涎香,手搭在他暖热的掌心里,周身的气血翻江倒海,汹涌澎湃,难以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