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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的雨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慢慢地被侵染成淡红色。
脚步踩在屋顶瓦砾上独有的清脆声响。
一个黑色的身影倒了进来。
房中的粉衣女子正在画眉,听到这一声,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姜拂晓跑上去,见男子满身都是血,唤人将他扶起来,满脸苍白,这幅样子估计又是着了那女人的道了,还说要拿丹药,自己属下里最得力的这个差点也折了去,“兴雾?兴雾?”
兴雾正起身,半跪在地,看着姜拂晓半晌,想说什么,却也欲言又止。他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开心,什么东西在她面前根本没有一点意义,“没大碍,伤我都处理好了,只是有些失血。”
姜拂晓紧张了半天,给他服了各种治内伤外伤的药丸,唐门中像兴雾这样的身份,未免暴露行踪,受了伤根本无法去医馆。
兴雾从怀中取出几只瓷瓶,“这些里面,不知道哪一种是你要的。”
姜拂晓看到这些东西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即喜笑颜开,立时拿过,看了半天,只见有一个小红瓶中的药丸整个红色如血,剔透异常,一闻,正是带着草药味的血香,和自己曾经用过的一样,几乎是整个人扑了过去抱住兴雾,“兴雾,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男人伏在女子肩头,苍白一笑,她开心就好了,“拂晓。”
“恩?”姜拂晓今天心情好,难得的在他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还答应,“什么事?”
“那个女人就不要再跟她扯上关系了。”
女子浑身一怔,整个人的语气都冷了下来,“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话?”
明知道她会生气,却不得不说,“当年你可以将她从重楼那里带走,最后再转手卖给他人。有没有想过,这都不是因为唐门有这种能力?”
“混蛋!”姜拂晓一喝,只觉得一阵热气涌上头顶,身边的黑衣人知趣地全部退了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男子身边,抬起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道,“兴雾,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不是因为我有这种能力,是因为你能够办得到啊。从来我吩咐的事情,你不都是一一办到的么?”
“不一样。”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即使她是我们对付的了的,她如今身边的人,也绝对没法动。”
姜拂晓的眼睛眯了眯,“就是那个人,把你弄成这样的?”
“是。”兴雾道,“不止是这样,我暗中调查过,那个叫苏幕白的人,是范玉恒的徒弟。”
“那个老匹夫,”女子恨恨一道,“我就知道不是那么简单,这么多年龟缩在东陵城里神出鬼没,是练人丹练得走火入魔了罢!”姜拂晓一晃神,“对了,爷知道这件事了么?”
“面上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去查的时候,碰上了爷的探子,估计现在也应该是清楚的了。”
“没事,”姜拂晓想了想,摸了摸手中光滑的瓷瓶,那里头的香气让她是又爱又恨,“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饶是他范玉恒再有本事,我就不相信,唐门和王爷加起来,还斗不过一个三教九流的老道士!”
“拂晓……”
“住口!”手中的瓶子狠狠往旁边一放,这个时候她特别不想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兴雾顿时低了低头,“是。”
“退下吧,我要静一静。”姜拂晓手抵着额头道。
***
地上是一地的狼藉。
李修修蹲在地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西子,一张脸上写满了“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像螃蟹一样横着溜了。
李修修虽然不知道,但是西子还是清楚得很的,刚刚明显在她冲开穴位之时,有人过来偷了丹药。
最近常在梅隐镇的人都知道,偷西子药铺的药,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萧夫人要捣了她的药铺,收回来的药却一瓶没剩全部用在自家人身上,结果全府上下到现在还病病恹恹的。刘叔刘婶最后在清扫的时候,估计也发现了一些残留的药丸,随意一吃,最后也是病了许久再向西子来要整治的法子。
所以西子一点也没有担心,推开窗户,看了看外头的街景。右边不远处崔七娘正笑嘻嘻地在送着一批刚刚来吃饭的男女,其它铺子中也是吆喝声不绝。平日里西子觉得这里真是有些吵,但是今天看来,一切似乎开始变得有点可爱。阳光照在她白色衣服上,侧脸被蒙上一片暖融融的阴影,相思簪在头上一晃一晃地荡着。李修修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咦?西子,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李修修指的方向,西子看到了一群十分漂亮的鸟。这些鸟浑身披着七色彩羽,腹部是白色绒毛,每一只都是巴掌这么大,眼睛黑亮,十分好看。这种鸟叫做七星,是十分少见的鸟类,据说也是一种半妖,是凰鸟和画眉的后代。许多富贵人家都用它们作传递信笺之用,比鸽子要快上许多。
此时,只见这些鸟欢快地飞着,最后落在了一个窗台上。
吱呀一声窗户被打开。
无疆的声音有些大,“爷,七星今天这是怎么了,喂了三次了,又停下来,您说还喂不?”
帘幕中坐卧着的男子抬起眼睛,难得的温和,“喂吧,他们平日挑食惯了,今天难得想吃点东西。”
西子的眼神猛地一沉。
***
五年前。
京城王府院内,树木葱郁,鸟语花香。
“爷,这是我们郡炼出的最好的药女了。”一个消瘦的男人躬身道,他的脊背极弯,像是越弯,自己得到的好处就越多似的。
没有人回答。
他微微抬了抬眼睛,“爷,您看怎么样?”
薄唇微微一勾,杯盏相碰,被唤作爷的男子终于起身,走上前去。在那群跪着的女子面前逡巡一会儿,他撩起一个少女的发丝,“怎么这么脏?”
“这个最皮,在路上差点将所有的都放了走。”那人急忙解释道,“爷你知道的,这几十年来,能找到的药人都找着了,能用光的也用光了,我这也是机缘巧合在林子里得到的,又难养活。要是被放走了,我这一家老小可都怎么办哦。您要是觉得这个不好,我立马就叫人宰了……”
“你要宰了谁?”男子的声音突然冰冷一片。
那人一望过去,差点吓了个半死。只见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玉面男子眼神里浮现出冰冷的杀意。要知道这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军机重地,多少个王公贵族在的地方。进来这里做生意谁不是提着脑袋的,要不发一笔横财,要不横着出去。
噗通一声,他立时跪在地上,“爷饶命,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她了。”男子淡淡道。
“哈?”人贩子一惊,他本来想着,怎么也是里面最漂亮的成安姑娘被人先挑走啊,怎么这么一个脏兮兮跟泥鳅似的倒是拔了头筹?
“你有意见?”见他愣着,南楼厉冷声一笑。
“不不不,没意见!”人贩子赶紧道,管他卖的好的赖的,反正最后银子是一样的。
“无疆。”南楼厉一唤。身边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来,递给地上的人一包金子。
“好好好。”人贩子弯着腰接过银子,贼笑了一声,“公子,慢用。有什么事接着再来找我啊,小的姓张,住在望郡七里荷塘边上……”
话没说完,却接到了无疆的一记白眼,“不走还等着我送你?”
“走,小的这就走!”张官人忙抱着一包金子,往外头跑了去。
银色的衣摆在少女面前停住,南楼厉蹲下身来,“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应。
“爷问你话呢,你是哑了还是咋地?”
顿时只见女子抬头,一双深黑的眼睛如同小狼,狠狠地瞪着无疆。
虽然是战场上厮杀惯了,但是看到这样一记眼神,无疆还是往后退了退。
女子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停在眼前人的脸上,只见那好看的男人笑了笑,“我叫南楼厉,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依旧不答。
“你放心,你和你的同伴,我也不会伤害的。”
见西子依然只是戒备地看着他,南楼厉站起来,吩咐了下给这几个人住处洗漱,然后准备走,却只见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衣摆。
方才的少女看着他,“我叫冼西子。”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活着的希望。
“啊,冼西子,”南楼厉想了想,“好名字,无疆,你去把我旁边的房间整理出来,以后她住那儿。”
“爷!”无疆一惊,“那可不是客房啊!”
“叫你去就去,这么多废话。”南楼厉眸光一敛。
无疆语塞地跑走,西子一脸不解,歪着头看着无疆跑走的背影,“那个是什么?”
南楼厉顺着西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无疆正吩咐下人寄信。一只只彩色的鸟展开双翅,在空中仿佛是盛开的艳丽花朵,“那是七星,送信的鸟,你要喜欢,日后可以养。”
“我不喜欢,”西子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但凡世间万物,失了本性,就没了灵性。”然后她站起来,自顾自地随着无疆而去。
那群七星呼啦一声张开翅膀,吃饱之后扑棱棱又一齐往外飞了去,翅膀展开在天空如同花一般绚丽,“在想什么呢?”
西子回神,只见苏幕白正在她旁边站着,也看着那群鸟,“哦,我就是在想,那些鸟煮了会不会很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