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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中,有一本账,算的是投资回报率。从前他用这个公式计算金钱投资的回报率,现在他用这个计算人脉投资的回报率。
杨小武,就在他心头这本账中。
杨小武,现年二十七岁。一年半前,因打架斗殴致人重大残疾,构成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三年。
杨小武原先不在这边服刑,家里找了关系将其转到桐乡监狱来的,因为据说这里的牢霸少,经济犯罪分子多,坐牢的人素质普遍高些。
呵,还是那句话,都坐牢了,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朋友给他的刺激,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狠狠捶了他一顿,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他倔脾气就上来了,挥挥手潇洒的说,既这样,那他还是坐牢去改造改造,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振亨就在心里给杨小武下了个定义:好骗的二世主。
杨小武容易上当受骗这个可见一斑,但为什么又是二世主呢?
别人入狱都要死不活,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就有人好奇的问他原因了。
那二货大咧咧的说,他家里有关系,坐个几个月不到一年,准能把他弄出去,他不过是到监狱里面来此一游,增长见识的。
这件事情,裴振亨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决定赌一把。
赌之前,他自是已经暗暗观察过杨小武的言行举止。
他人长得白白嫩嫩,手指干净,指甲打理得光滑齐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人。虽然打架斗殴,但是他眼底脸上没有戾气,所以伤人致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且他见到监狱里的管教人员、监区长和监狱长这些人,一点都不怵,落落大方,还能对其勾肩搭背的侃上几句,很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他决定赌。
为什么要堵?
一个被判入狱十五年的人,出去后一点资源都没有,要如何生存?更别提揪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罪犯并让他/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亟需一个可以同舟共济的人。
那赌什么?
白嫩的包子入狱没多久,其实就已经被人色眼盯上了。
本来这种肮脏的事情,裴振亨睁只眼闭只眼,然后等待时机举报即可,那样他又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但是,在听到了杨小武说很快就会出狱的话,他决定改变策略。
同监区有两个服刑人员,一个在外头杀人放火,被判无期;一个已经是几进宫的老油条,这一回因强~奸入狱,因为是累犯,所以判得重,十年,出他意料。算了算,等他出狱时,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总之,要等到走出这座牢房,坏人都变老了,完全废了。所以,两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沆瀣一气的纠结在了一起。
别人在牢里拼命挣工分,听话不说,还表现积极,都是为了能获得减刑早日出狱,可那两个人却成天闹事,让狱警十分头疼。
杨小武入狱时才刚满二十五岁,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个大学毕业才工作两三年的青涩小子。又因着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道社会有多少黑暗,所以才生出了这些事端。
两根老油条本来就看上了他的皮相,再加上他无所顾忌的炫耀家世,还扬言不久之后就会出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没办法不让人嫉妒,而关键是这个二货还这么高调,人家已嫉妒得发狂,双眼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于是,干!
然后某个休息日的中午,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饭后按往常的习惯就会去活动室看电视看书什么的,少有人回监舍。但是那一天不知怎的,杨小武拉肚子,所以他匆匆刨了几口饭后就回监舍了。
两个老流氓当即尾随而至。
监舍的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里面不能锁,所以人很轻巧的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开始对洗手间里蹲厕的杨小武嘘寒问暖。
三个人虽然不是同监舍,但是是同监区,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因为会一起出工,一起吃饭。
杨小武没多想,蹲厕所正无聊,就开心的与外面的两个人聊上了。
事后想想,杨小武拉肚子多半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等到杨小武解决干净,两个人听声听响,竟就这么进去了。
杨小武并未反应过来,只觉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心中有点气,想尽快出去给人腾地方。但是厕所门被关上,他已给人堵厕所里面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夹击他。咸猪手往他身上猴急的摸,衣服裤子也被人生拉硬拽的撕扯掉。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杨小武吓坏了,呼喊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满脸泪水紧闭了眼,痛哭流涕的哀悼自己即将失去后面的贞操。千钧一发时刻,裴振亨破门而入。
三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杨小武白着脸穿好衣裤,但是接下来他却只知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三个人你一拳头,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他们从厕所打到了外面的房间,杨小武都还缩在角落里。
裴振亨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他不是个野蛮人啊,对方却是,还是恶棍。所以见到杨小武那怂样,频频受到重创的裴振亨内心直骂娘。
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出狱的时候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就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具体哪天出来,我想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错不错,这主意很不错!”杨小武一听,当即释然。他收起窘态,露出满口白牙一径冲裴振亨挥手催道:“走走,振哥,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振亨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上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除瘟神呗!”杨小武扭动车钥匙。
牧马人的发动机当即轰隆隆响,整辆车子都在轻颤。
这真切的感觉令裴振亨陌生又熟悉。
犹记得从前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和假日,他也是这般心情雀跃的开着越野车,呼朋引伴的离开城市去野外放松,那一路欢歌笑语言犹在耳。
好像八年真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小武娴熟的倒车、调头,动作一气呵成,再脚尖儿往下一轰油门儿,那辆越野车便气势汹汹的蹿了出去。
“监狱门口不给放鞭炮,不过这里是农村,哪儿不能放啊?咱就走远点,进村儿里去找个地方放还不成吗?必须要放!”
裴振亨轻笑了下,然后微侧头,目光看着倒视镜里,那座紧闭大门的桐乡监狱越来越远。
曾经属于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它慢慢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永不再见了,桐乡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