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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自己的剑居然被认为是根烧火棍,青青差点就要跳了起来,硬生生地被韩薇拉住,她怕自己用力伤到了阿娘,方才悻悻地瞪了韩霄子一眼,哼了一声,将满腔火气全都咽了回去,索性闭口不言,鄙夷地丢给他一个“不识货”的眼神。
韩霄子一见,心生怒意,原本就对拐走了女儿的赵戬没什么好印象,恨屋及乌,自然也不喜青青,尤其见她这般胆大无礼的样子,更是厌恶,若非知她本事,早已开口教训。饶是如此,他亦忍不住瞪了韩薇一眼,冷哼道:“你教的好女儿,跟她爹一般的不知礼数,缺少教养!”
他素来讲究礼仪风度,这等话语,已是平生最重,听在青青耳中虽不以为意,韩薇听了,却如闻霹雳,拼命抓住青青的手,方才控制住自己,非但没有跪下叩首请罪,反倒颤颤巍巍地说道:“是女儿不孝,上未能侍奉双亲,下未能教养子女,父亲若要责罚,尽管责罚我一人便是。”
“阿娘!”青青一听就急了,一把抱住了她,狠狠地瞪着韩霄子,说道:“你若看我不顺眼,打我好了,为何骂我阿娘?”
韩霄子见她依旧如此无礼,甚至连个称呼都没有,气得胡子都快飘起来了,只能一个劲地说着:“混账!不孝!”面上涨得通红,忽然伸手按住胸口,露出痛苦之色,身子一侧,倒在了榻上。
“父亲!”韩薇虽是伤心父亲辱及女儿和亡夫,但见他被气成这样,还是忍不住上前将他扶住,冲着青青叫道:“青青,快去找个医师……”
“不用。”青青三两步就走到了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韩霄子,伸手握住他的腕脉,稍一把脉,便知他不过是急怒攻心而已,当即输入一道内劲,助他调息运气,又在他后心拍了几下,见他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面色舒缓,方才松手退下,淡淡地说道:“心眼太小,还是少生气的好。”
“你……”韩霄子刚缓过劲来,一听这话,气得又胸口生疼,他素来深知保养之道,急忙又按着心口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不孝之女,是想气死老夫么?”
青青瞥了他一眼,正好看到韩薇朝她投来恳切哀婉的眼神,看到阿娘一个劲的摇头示意,她有些无奈地低下头,勉强地说道:“岂敢。只是老人家急怒攻心,心脉骤缩,方才有此症状。若是不加以控制,只怕气大伤身,我只是说实话,并无它意。”
韩霄子听她语气虽是勉强,话意却清楚明白,他也曾请过名医把脉,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却不想青青只不过瞬息之间,也能看出他的病症,当下微微一怔之间,心气已平复下来,便问道:“你还懂医?”
青青摇摇头,说道:“我只是用内劲探脉,略知一二。若有什么皮外伤之类的,我还知道点疗伤药草,这些心疾内症,我可不懂。”
“不懂还敢胡言乱语!”韩霄子哼了一声,神色却缓和了许多,“你师从何人?除了剑法和这乱七八糟的医术,还学了些什么?”
青青又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若非看在韩薇苦苦哀求的眼神上,她定然又要顶嘴,这会儿自个儿还得深呼吸调息运气,方才答道:“我师父并未告诉我名讳,教我剑法和自然之道,药草是我自己学的。”
“自然之道?”
韩霄子眼神一闪,他方才急怒攻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青青的内劲冲入他体内,极为纯正平和,不但深厚强大,还如此温和平稳,顺畅地替他理顺内息,压下差点紊乱的内劲,否则他就算没心悸而亡,也要内伤呕血,岂有现在这般从容。他在韩家主掌兵刑二堂,武功亦是不俗,自然知道青青方才那一手,便已胜过他不知几倍,难怪试剑大会之后,最负盛名的并非那几位名剑,而是这位惊鸿一现的神剑女。听到她说起心法之道,就算老成如斯,他也不禁心动神摇,开口问道:“这自然之道,可是你门中心法?”
“不是,”青青压根没想到他的试探之意,坦然说道:“师父说我有学剑的天赋,不当拘泥成法,让我以自然之道,随心所欲,领悟天地自然之法,万物皆可为师。”
“万物皆可为师?”韩霄子一震,第一次凝重地打量了这个外孙女一番,见她眼神清澈明亮,容貌姿态虽没有自家那些女孩儿妍丽妩媚,却别有种灵秀明朗之色,身型纤细修长,背后一直背着把不伦不类的长“剑”,就算在他面前,言谈对答亦从容自若,先前觉得无礼之处,此刻看来,倒是高手才有的自信与傲气。
正因为她不拘成法,敢于挑战,方才能成为诸国争抢的神剑女,若是真如寻常女子般唯唯诺诺,又岂能有今日之成就?
韩霄子想通此节,抚须点点头,难得赞许地说道:“你这师父,倒非常人。不知是何门何派,可否一见?”
“怕是见不到,师父外出云游,不知何时归来。至于门派,师父亦未曾提过。”
青青断然拒绝,她虽不在乎别人对自己师父的看法,但见他态度好了许多,也不为己甚,只是从一开始对他心存芥蒂,此刻也没什么话可说。
韩薇见她低头,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也不喜欢父亲对女儿的态度,可若是青青当真顶嘴气死了外祖父,她更不知该如何自处。好在韩霄子转移了话题,她也跟着说道:“青青的师父是位隐士,长居山中,连我也未曾见过。”
“如此高人,果然行事独特。”能教出青青这样的人,那位隐士自然非同一般,韩霄子倒也没想过一定要见,只是气氛缓和下来,便顺势对韩薇说道:“这些年也苦了你,既然赵戬已死,你们母女,便跟我一同归家,去看看你阿娘和阿兄吧!”
韩薇一怔,从逃婚离开韩家开始,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回去的一日,如今看到老父鬓发花白,眉间眼角纹路深深,先前虽疾言令色,此刻却眼神关切慈爱,一如记忆中最疼惜自己的父亲。她心中一阵酸痛,离家十八载,又何尝不曾思念过父母家人,只是违抗父母之命,逃婚私奔,犯下大忌,才有家不能回,想不到如今老父亲口相邀,她哪里还敢抗拒,当即跪下长拜在地,“多谢父亲!”
青青只得跟着跪下行礼,心中却无比焦虑。那个说好今日要来的人,到现在还没来,自己却突然多了外祖,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
韩霄子见她们母女都已顺服听话,满意地抚须颔首,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收拾收拾,先随我一同去诸暨会馆,明日便启程回家。”
“不行!”不等韩薇答应,青青便脱口而出。
“放肆!”韩霄子面色一冷,寒声说道:“我与你阿娘说话,岂容你随意开口?”
“青青!”韩薇伸手拉了青青一下,以为她要提及孙奕之求亲之事,急忙冲她摇摇头。韩家既然接受她们母女归家,她们就再非无依无靠的乡野村妇,有家族依靠,届时再论及婚嫁,对她更为有利。
青青却执拗地说道:“吴国使者要以比武胜负定加贡之数,我已应允范大人,助他一臂之力。此事关系到无数乡邻百姓生死,我若此时离开,岂非言而无信?”
韩薇一听她说的是这事,方才点了点头,望向韩霄子,恳切地说道:“我们母女多蒙乡邻照拂,如今越国有难,青青能有此心,还望父亲成全。”
韩霄子却皱起眉来,望着青青说道:“你在吴国闯下那般大祸,还敢出头?若吴国使者认出你来,你可知后果?”
“知道。”青青眉目凛然,并无一丝一毫的畏惧退让,沉声道:“吴使与越王相约三日之期,我自当尽力为之。无论成败,但求问心无愧。”
韩霄子终于点点头,慨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等你三日。只是……”他环顾四周,皱了皱眉,道:“你们还是先随我回城,此处太过简陋,哪里能住……”
“多谢父亲美意。”韩薇却摇头谢绝,委婉地说道:“女儿已在此住了十七年,还请父亲容我收拾一二,也好拜别乡邻。”
韩霄子虽是不耐,但见她神色坚定,只好点头,正要告辞,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不禁皱起眉来,问道:“此处如此纷扰杂乱,如何能住?”
韩薇刚想解释,忽然听得门响,问晷匆匆走了进来,向着韩霄子和韩薇行了一礼,又看了眼青青,说道:“韩老爷,十九婶,门外有人求见,声称是……来向青妹求亲。”
韩霄子一怔,看了眼韩薇母女,见两人并无意外之色,知道她们心中有数,当即哼了一声,说道:“让他回去,青青不日将随我们返晋回家,韩家女儿,岂能随随便便嫁与乡野村夫?”
问晷不知青青何时成了韩家女儿,听得此言,却不禁苦笑起来,拱手说道:“求亲之人,自称姓孙,名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