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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问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禀报完毕,垂着手站在一侧,手心里全是汗。云山云海等人也是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和云竹一样,都是孤儿,自小在睿王府长大,从懂事起便知道自己这条性命,是属于云卫,属于世子的,没有人会想到云竹竟然会背叛世子。
良久,燕诩依旧靠在椅子里揉着眉心,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脸上喜怒不辩,但下颚的线条紧紧绷着。
云问思忖了片刻,还是想替云竹说句话,“世子,云竹向来忠心不二,行事也谨慎有度,若非安逸逼她吃了极乐丸,她绝不敢窝藏安逸,还请世子看在她是被迫的份上,网开一面。”
“被迫?一个女人会在自己已脱险的情况下被迫替逼她服下毒药的男人挡剑?”燕诩半睁开眼,淡淡扫了云问一眼,“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云问,忘了她吧,她已对那人动了情。念在她曾替我出生入死的份上,若抓到了,不必带回刑堂受罚,直接了断吧。”
云问的心霎时一沉,丝丝痛楚随着那一句“她已对那人动了情”漫上心头,胸口冰凉一片,“是,属下领命。”
三日后,魏国使者再次请求要回魏太子的头颅,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提出了条件,可用五十颗极乐丸作为交换。燕诩当然知道那是安逸暗中捣的鬼,他本不想理会,但睿王知道后便将他叫到跟前训了一顿,最后燕诩只好同意,用魏太子的头颅替明焰司换回五十颗极乐丸。
安逸是掐准了时间,这一日正好是寒食节,子时一过,若不能服下极乐丸,明焰司的人便会遭受比凌迟还痛苦的折磨,据说有些明焰使已互相约定,届时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刀,但求来个痛快,免得活受罪。
但事情在最后时刻有了转机,司掌佟漠带回了五十颗极乐丸,加上原来剩下的八颗,一共有五十八颗。这意味着,一百零八名明焰使,一共可活五十八人。这一日,明焰司举办了一场残酷的比武,一百零八名明焰使,全凭自己的本事替自己赢取一粒极乐丸,输了的,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能怨自己本事不济。
经此一役,明焰司虽保住了五十八人,但毕竟元气大伤,燕诩只冷眼旁观,暗中命人将其中一名输了比赛的明焰使偷偷保了下来。
月悬中天,夜凉如水。
琴声叮咚,开始时尚流淌写意,婉转连绵,只是渐渐的,抚琴之人大概是心浮气躁,琴声逐渐凌乱淤滞,再过片刻,便听锵的一声,琴弦骤断,琴声戛然而止。燕诩烦躁地将琴推开,推门走了出去。半个月过去了,依然音讯全无,哪怕他再沉得住气,此时也不免生出些心灰意败和来。
今晚的风有些大,挂在廊下的花灯被吹得一摇一曳,灯里的烛火时暗时明,燕诩伸手将花灯取下,看着灯壁上那两朵黄色的萱草花怔怔出神。
芳草比君子,诗人情有由。
只应怜雅态,未必解忘忧。
夏月玉墀小,微风藓砌幽。
莫言开太早,犹胜菊花秋。
去年祭灶节的那晚,他带她逛灯市,她指着这灯说喜欢,他便替她猜灯谜赢花灯,这首诗便是谜面,谜底恰好是萱草。那时他只觉得巧,她名字里不正是有个萱字吗?可那会自己的眼中,她不过是顾惜月的替代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没想到一年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晚的萱草花,原来不单止画在灯壁上,更是画在了他心里。
月色清朗,不知此时的她,能否看得到今晚的月色。思潮一起,心里百般滋味。有时候冥冥之中,世事就是那么巧合,那日他刚给了她千山万水的解药,她便被人掳走,真是巧得事前排演过似的,注定她要遭受这一劫。
他相信她还在城里,只是不知被关在哪一处,明焰司在翼城经营了那么多年,明桩暗桩不知有多少,之前围城搜捕安逸时,其实更多的是在搜寻她的下落,可惜明焰司太狡猾,至今半月已过,依然毫无头绪。
这一度让他焦虑烦燥,想他一贯善于掌操他人,事事运筹帷幄,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拿住七寸的时候。城里搜不到,他开始怀疑起另一个地方,隐约觉得那个地方一直以来或许被他忽略了。
正想着,云山小跑过来,呈上一张图纸,“世子,那人把图画下来了。”
燕诩将花灯重新挂好,这才接过那纸细看。明焰司共有玄、白、青、赤、紫、蓝六司,那个被他偷偷救下的明焰使,来自玄焰司,而玄焰司的人对那个地方,最是熟悉不过。
燕诩早些年曾从睿王那儿讨了颗极乐丸,其实当时也没什么打算,不过是一念所至,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他将那颗极乐丸给了那名明焰使。
那名明焰使输了比武,本就没想到还能服下极乐丸续命,虽然明焰司里他已除名,但平白多了一年命可活,代价不过是画一张地形图,他又岂会拒绝?更何况,世子也给他指了条路,若想多活几年,大可去找始作俑者子烁,他身上还有五十颗极乐丸,他自认自己没有长命百岁的福气,五十颗……足够他吃到寿终正寝了。
院子里有脚步声响起,步伐密集,落地有声,有些来势汹汹的味道,是睿王来了。这么晚还来,看来是那事已有进展了,十日之期已到,也该有个说法了。燕诩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将手里地形图放进怀中,又示意云山退下。
云山方退下,睿王便怒气冲冲踏上长廊,才站定,劈头便骂:“逆子!你按的什么心思?连你父亲我你都敢算计?”
燕诩半垂着眸子,似有不解,“父亲不知何事生气?孩儿不懂。”
睿王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少在我面前装!”他的手有些发抖,看来气得不轻,指了他半天才勉强挤出话来,“你这逆子!我让你娶华媖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多一分助力,还不是为了让你更有能力掌控这天下?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靠十方策也要夺这天下,为何你非但不领情,还要和我对着干?你让华媖百般讨好我,到底按的什么心?”
燕诩不以为然地道:“父亲,华媖百般讨好你,那是因为她心悦于你,与孩儿何干?说起来也真是孩儿不孝,母亲远在朔安,您一众姬妾也没有随您到翼城,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也没有,实在是孩儿思量不周,如今倒好,既然华媖心悦父亲,父亲何不承其美,将她收入房中?”
睿王气得直哆嗦,手指虚点几下,“你少在我面前装糊涂!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耍的什么花样吗?趁早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今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燕诩默了默,他也不想再惹他生气,毕竟她还在他手上,投鼠忌器,若真把他惹恼了,他担心他会迁怒于她,让她吃苦头。更何况,父亲是个聪明人,岂会不知他在暗中捣鬼。
他于是心平气和地道:“父亲,孩儿就明说了吧,您若非要我娶华媖,我做不到,也不愿意。但父亲说得对,华媖嫁入睿王府,对咱们百利无害。父亲要的无非是平安侯的支持,无论睿王府谁娶华媖,这一结果不会改变。孩儿恳请父亲体谅孩儿暂无娶亲之意,请父亲娶华媖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