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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诩只在琼州住了几日,大军修整过后,便继续往南进发。南边夺下琼州,北边闫骆又闯过了望月峡,魏国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要速战速决,尽快收复魏国好腾出时间为前往十方作准备。
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就在燕诩以为这一战再无悬念的时候,战事却在禹城遇到阻滞。禹城不是魏国京城,却是魏国最坚固的城池,闫骆的兵马已横扫魏国北部,只要燕诩再拿下禹城,京城孤立无援,势必主动求和。可就是这个小小的禹城,却让燕诩这五万兵马久攻不下。
禹城的城墙比别的城池高了近二丈,城墙也异常坚固,晋军攻城用的云梯根本用不上,大冲车也撞坏了好几十辆,可禹城依然坚守不渝。一边猛攻,一边死防,眨眼便拉锯了将近一个月。燕诩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还真没料到这个小小的禹城竟能坚守这么久时间。
这段期间,明焰司传来消息,今上得知子烁的叛变后,极度震怒,命佟漠亲自出马缉拿子烁,但子烁却如晨雾一般消失了,不知所踪。明焰司一边加紧缉拿子烁,一边没日没夜的赶制极乐丸。而今上在那次震怒后,身体越发不好了,连续数日都下不了床,更是将睿王扣在宫中,连信件也不让送进去,一时翼城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这晚二更时分,手下来报,禹城北门刚刚杀出一支两百人的骑兵,似欲护送什么人出城,燕诩下令围堵,绝不允许有一卒一马逃出去。又过片刻,陆续有将领来报,各个城门不时有一小队人马杀出,待晋军一冲杀,又急急退回。
燕诩冷笑,之前斥候曾报,魏国太子就在禹城,将近一个月的围城,看来城里的人已不愿再等死了。
他起身,示意惜月替他穿上甲胄,惜月仔细替他扣上护心镜,一边问道:“你要亲自去看?”
燕诩应了一声,“不能让太子逃了出去,若能生擒魏太子,不到魏军不投降,既然魏军要送大礼,我怎能不好好收下?”禹城一战已拖了太久,他已开始不耐烦了。
惜月不愿意在帐中等他,替他穿戴好后,也将长剑挂到腰上,跟着他一起出了大帐。在军中的日子,惜月皆是穿着兵将的服饰,虽然肩膀看着瘦弱了点,但除了云卫,别的将士都以为她是贴身伺候燕诩的家兵。
燕诩抬头看了看天,月黑风高,乌云密布,果然是偷袭出逃的好日子
“报!南门启,有百人小队出城。”
“报!东门启,有十辆战车随一队骑兵奔袭,约两百人。”
不断有将士来报,各个城门不时开启,放出一支小队突围,而这些突围的小队伍往往不是被晋兵击毙,便是冲杀一阵后又匆匆逃回城里。燕诩自是知道,魏国不过是在扰乱视线,好让晋军分神,真正的后着还在后头。
果然又过一个了时辰,一南一北两个城门大开,这次出来的不再是小队人马,而是金戈铁甲的魏军精锐,一时两军开战,杀声震天。
燕诩稳稳坐于马上,观望两军对阵,沉声吩咐左右,“让人留意东西两门,别让魏太子来个调虎离山,混出禹城。”
燕诩没有料错,今晚魏国大举出动,果然是为了迷惑晋军。斥候来报,就在片刻前,魏太子已在死士的护送悄悄从西门逃出。燕诩仔细问了情况,在听说那个魏太子出城时身上仍穿着杏黄色冕服时,不由冷笑一声,策马往东门奔去。
到了东门,果然有一小队精锐正在突围。燕诩早就料到,西门那个穿着太子服饰的是假太子,真正的太子应该正混迹于这小队人马里。护着太子突围的个个身手不凡,绝不是普通士卒,燕诩一挥手,身后的数十骑云卫风驰电掣一般围了上去,和那些护卫斗到一处。
双方斗得正酣,空中忽然炸起一记惊雷,天幕闪过一道白光,随即下起倾盆大雨。看来魏人是算准了今晚的恶劣天气,特意选在今晚突袭。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燕诩半眯着眼,虽在雨中,他的目光却野兽般犀利,紧紧盯那群左冲右突的魏人,很快便发现端倪。
那人的衣着打扮和其余护卫无异,却惊惶地缩着身子,两手紧攥鞍辔,任由身旁三四人护着,显然是个不懂武功的。燕诩一策马,箭一般冲了出去。惜月想跟上,云竹却将她拦下,告诉她不必担心,云问他们自会护着他,惜月只好在原地驻足观望。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生的痛,片刻之后,几乎看不清三丈之外的事物。惜月忐忑地等了许久,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咬了咬牙,不顾云竹阻挠策马往燕诩的方向奔去。
却说燕诩原本紧紧盯着那名不懂武功的魏人,然而每次即将擒住那人时,都被他侥幸躲过,眼看那人身边的护卫都被云卫纠缠着,只剩了他孤身一人,他左冲右突一番后,竟硬生生从一队晋兵之中闯了过去,往南逃蹿。燕诩大为恼火,魏太子要是逃了,禹城势必更加坚守不出。他顾不上许多,狠狠策马追了上去。
两骑马一前一后,越跑越远,魏太子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将马赶到河边,倾盆大雨之下,河水暴涨,河滩处坑坑洼洼,他的马一个趔趄后竟倒了下来,他扑腾落入水坑,狼狈地爬起欲往河边跑去。
燕诩的马已跑近,他自马上俯下身来,往魏太子背心抓去。在他的手堪堪要碰到魏太子之际,原本脚步踉跄的魏太子忽然一个转身,银光一闪,燕诩暗道一声不好,可惜已晚了一步,一柄利剑已穿透他的甲胄,他只觉左肩一阵顿痛,人便摔落马下。
马受了惊,扬起前蹄嘶鸣两声后跑了。燕诩忍着剧疼,自泥泞中艰难站起,方才那个在马背上闪闪躲躲的“魏太子”,正提剑朝他走来,大雨滂沱之中,那双孤狼一般的眸子露着凶光,手中利剑自雨中刺出,直取他咽喉。
“是你!”
“是我!”
燕诩大吃一惊,他认得那眸光,早在斗兽擂台时,他便对那双孤狼般狠厉的眸子印象深刻,当时他只以为他是名普通的眀焰使,没想到这小小的眀焰使竟接二连三地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大雨冲刷着两人的身躯,燕诩肩上的血混着雨水落入泥泞,早已分不清是血是雨。安逸的脸半隐在雨中,两眼紧紧盯着燕诩,手中的剑越来越快,每一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左边身子攻去。
燕诩知道这次自己大意了,可此时后悔也无用,他奋力抵挡,希望能拖延时间等云卫来救援,可肩上的血越流越多,他渐感吃力,手中的剑也越来越沉。又过了几招,他被安逸逼到河滩深处,河水漫过两人的小腿。安逸飞起一脚,正中燕诩胸口,燕诩仰着身子被踢落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他的头脸,他挣扎着要起身,可肩上伤口利齿般撕裂着他,他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
安逸的剑自一片水雾中刺出,生平第一次,燕诩感到了恐惧和绝望,然而更多的却是不甘,他的宏图大志还没来及施展,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用力睁大眼,看着那道白光溅起水花,朝自己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娇小的身影自马背上跃起,人还有没落地,手中的剑已朝安逸刺去。安逸不得已回剑抵挡,他刚才只差一点点便能要了燕诩的命,可只这刹那功夫,燕诩已被河水冲走。
安逸恼羞成怒之下出手更是凌厉,可待他看清偷袭自己的人,不由大吃一惊,硬生生将剑尖挪开半分,“叶子,是我!”
他本以为她会住手,可她没有,她甚至没有片刻停顿,她的剑杂着寒气,一招接一招地向他刺去。
“叶子,住手!今天燕诩若不死,将来死的是你!”
安逸不想伤她,边躲边喊,可她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脸在雨水冲刷下异常的苍白,却满是倔强,不管不顾地朝他攻去。
安逸心口涌起难言的愤怒,手掌运劲,一剑将惜月的剑震飞,朝她面门虚刺过去。哪想惜月竟完全不躲不避,朝那剑迎了上去。安逸大惊,硬生生收剑往后退了一步,“你疯了……”
话音未落,三道极细的银光自她手腕飞出,安逸想躲已是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三枚袖箭没进自己胸膛。他倒入水中,水花四溅,他自水中看着她不顾一切地朝河中奔去,心里一片悲凉,那袖箭正是他婉转通过燕旻送给她,好让她在紧急关头自救,却没料到,在紧急关头,她竟会用它来对付自己。